第2章 記憶尋跡

殘月昏光中，邪狼谷毒瘴龍盤蛇繞，T01號掠翼式外骨骼啟動的音爆回蕩谷中，鬼妹學着秦勇的口氣斥道：「小凡，不許皮！」

影影綽綽暗處，邪狼張開一對對巨大的綠色燈籠，低悶「哼哼」揚起一陣陣迷塵，它們才是谷底文明的主人，一種由狼異化的凶獸，單頭狼戰力可達到一階！

凡罡身上這套T01外骨骼雖然是一百年前摩迦西達帝國的老產品，除了笨重些，引擎噪音大些，性能上沒毛病。

機甲重2.5噸，推重比3:1，飛行速度最快每小時360公里，兩側掛匣是速射衝鋒槍，配穿甲高爆彈，另外匣子是一把點射氦冰槍，雖然無法傷敵，卻可以換來逃命時間，右臂弓有觸髮式金屬氫袖箭，左臂救生包，臂側藏有一把烏金赤鋒刀，後背三枚主動追蹤火箭彈，腰部還有彈射器和降落散。

就這套T01裝備，對付一級凶獸已經夠用，凡罡使用兩年，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從506層跳下來，他故意放慢引擎點火時間穿過毒瘴霧，嚇得鬼妹在通話中急喊：「小凡，快拉升起來，我檢測到六頭邪狼，你的小身板打不過的！」

岩石月影中兩條巨大黑影飛撲而上，身後崖壁暗處一條巨影撲身而下，發出「嗷嗷」憤怒的低吼。

凡罡手腳副翼打開，推重比加到2:1，平平掠過谷腰從另一面崖壁飛出邪狼谷，嘲笑道：「鬼妹，你一個機械人難道也會怕死？把資料傳過來！」

鬼妹象個受委屈的小姑娘，「哼」的一聲說：「才不是呢，我的數據分析到你有危險，自然會產生情景反應，這是在提醒你嘛！」

在她說話的時侯，凡罡左眼視網膜顯示屏上接收到鬼妹投放過來的案件文檔：邪狼20280367號，案發地點邪狼基地十六區豬籠街13-1038，受害人潘高壽，出生在晶礦場，四天前退休被安排到豬籠村養老，身體狀況A級，精神狀況A級，沒有熱輻灼症，沒有地底禁閉症，死亡於2028年11月3日晚上12:00，家政機械人M202810376號第一時間報案，備註：13幢豬籠村一千人共用一個家政機械人。

插圖：無傷痕，無中毒，死者臉部發青扭曲，軀體綣縮，眼睛撕裂性瞪大，水晶體充血，下眼瞼有溢露性血痕。

凡罡第一專業是法醫博士，這種死狀幾乎可以判定就是嚇死的，案情文字資料和插圖播放完畢，鬼妹傳來一段視頻解釋說：「這是死者瞳孔圖像合成。」

合成圖像光線很暗，不過可以看出是一面鏡子，鏡子中首先看到是一張臉，是死者自己的，表情和倒在地上的那張案發現場拍攝圖片幾乎一樣，臉色發青，眼眶流血，說明死者生前最後一眼是看到鏡子中的自己。

圖片放大后可以看到死者頭像後面左側是一張床，大部分被死者頭像擋住，只可以看到一個床角，貼着牆壁，牆壁上掛有一幅小像框模樣，依稀是一張相片，光線太暗，看不清相片中的景觀。

這些資料顯然是刑事調查組的人在現場取證后拿回數據中心分析得出來的，他問鬼妹：「這些不過是刑事偵查範圍，秦老頭憑什麼把本案定為C級，還有其他資料嗎？」

這個時侯凡罡正在接近核爆中心區，整個中心區有三千米，鬼妹輻射讀數不斷在上升，0.9貝爾，1貝爾…鬼妹一邊報着數據，一邊回答：「當然！」

視網膜顯示器傳來另一段視頻，文檔名叫：記憶尋跡。

人類科技在這個時候已經可以通過腦聯接器恢復死者臨死前三十秒的記憶，這門技術在刑偵學上叫做記憶尋跡。

凡罡猜到這段視頻才是秦老頭找上他的原因，裏面必定有關於C級定性的證據。

C級，就是靈異事件！

在兩大帝國對立之前，為了對抗地球上其他物種文明，人類在科技領域曾經有過很好的合作，隨着對量子學的深入研究，科學家發現量子世界中許多違背現代物理學的現象，比喻糾纏，融錯，雙縫干涉，粒，波，線不確定性，研究也進入死胡同，科學們甚至認為量子學就是物理學中的神鬼傳奇，只要證明量子世界存在，神鬼就存在，反之也然，即：只要證明神鬼存在，量子學當然也存在。

科學界聯合成立了靈異調查局，後來兩大帝國矛盾激化，中州帝國把靈導調查局收歸國有，靈異兩個字在古老的東方文化中太晦氣，因此改名為未知調查局。

文件開始播放，凡罡迅速找到參照物→那副掛在牆壁上的相片，顯然潘高壽這段記憶是從鏡子前開始的。

鏡子中的潘高壽走回床邊，又從床邊走回來，頭髮豎起，裂目眥牙地瞪着鏡子外面的他，眼白血管漸漸充血，張大的嘴巴慢慢閉起來往兩邊裂開，嘴角往上弓起，似乎想對他笑，只是這種笑太讓人毛骨悚然，最後無力地松落下來，定格在瞳孔合成圖像畫面。

鏡子中的你可以離開！

凡罡暗道一聲邪門，翻遍了腦海里所有學過的知識，法醫，心裏學，神經元，甚至路邊攤的小人書，易學，奇門遁甲，推_背圖，梅花神算…希望能夠找到一種理論來解釋這種現象，或者這種現象可以證明某種理論，最終都是徒勞的。

這是凡罡兩年來接手的最接近靈異的事件，他當然不相信神鬼，這個世間有的只是未知而不是無知。

目前他只能做出兩個判斷，要麼鏡子有古怪，要麼死者記憶有古怪，到底對不對只有到現場才知道。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飛離核爆中心區，經過一萬年的衰變，這個中心區1.3貝爾輻射量已經不足為患，只是人們還是習慣性的害怕它。

面前一道黑黝黝的島牆隔柵，足有340米高，在夜色中綿延向西，沿着邪狼谷一直連接到邪狼基地總部那幢2378米高的洋桃型建築。

鬼妹向基地控制中心發送了准入編碼，指揮中心指示在173號機坪進入。

城牆掩體中是機庫，整齊吊放着一排排無人作戰機群，這些飛機是協同天軍戰士作戰的，天軍和凡罡隸屬不同系統，他沒有這個權限。

鬼妹飛離凡罡肩膀在前面帶路，穿過機庫進入十六區，這裏就是豬籠村。

豬籠村以前並不是叫豬籠村，這裏是一處古文明，曾經是一座3D打印糧食工廠，大涅槃之後這裏成為一片廢墟，倒是一個個70米高儲罐歷經萬年滄桑依然保持完好，余家看它們毗鄰邪狼基地，儲罐是鈦合金材料，可以抵抗一級凶獸攻擊，為了節省管理成本，便把這裏改造成為退休礦工養老區，每個儲罐內部三十五層，每層三十間公寓，約可以住一千人，從內部往上望去尤如豬籠，豬籠村因此而得名。

余家家規規定，晶礦場的礦工多數在礦場出生，終年在礦場學習生活結婚生子，一般干到六十歲就可以離開地殼礦場到地面亨福。

余家對待老礦工在各大家族中已經很不錯，不要小看這些豬籠公寓，在資源緊張的世界裏，它們起碼給了老人們一個安身之所。許多家族都是把老弱病殘看成廢棄資源，直接丟到基地外。

在邪狼基地內發生命案是極為少見的，市警局已經遣散13號儲倉內的住戶遷移到別處，凌晨2:20，這裏恢復了安靜。

局長秦勇的指揮車還沒走，他窩在指揮車裏打磕睡，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T01號炸街的聲音吵醒了他，對凡罡二十分鐘趕過來送給他一絲讚賞，他喊來刑事組的李德荃：「小德子給你留下來當後勤支援，我回指揮中心，隨時彙報工作！」

靈異調查一般是單獨行動，這一點好理解，神鬼怕陽氣，人多不好辦事，凡罡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

秦勇丟給凡罡一套便服：「換了，穿二噸半怎麼幹活。」說完啟動指揮車自動駕駛飛走了，夜重新恢復安靜的本色。

李德荃是刑事行動組組長，和凡罡是高中同學，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交流採用手語。

鬼妹啟動T01卸裝程式，外骨骼呈人形站在7號儲罐旁邊，凡罡換上便裝，和李德荃繞過6個儲罐來到13號倉門口，鬼妹輸入大門密碼，凡罡朝身後的李德荃伸出兩根手指屈了屈，示意他留在門外，自己閃身進了倉內。

罐直徑約五十米，通光口送來薄薄月光，裏面的豬籠貼罐壁而建，中間有四部電梯直達頂層，不過余秋水實行宵禁后，只有白天開放，夜晚是不開放的。

那怕開放也罕有人走動，公寓內有充足的生存所需，住的都是老人也喜歡安靜。

凡罡踩着一條螺旋形樓梯來到十樓，每一層都有一條環形走廊可以到達每一間公寓。

推開38號潘高壽的公寓，迎面是一個採光小窗，空間不算小有二十平方，乾淨簡潔，小窗口下面是一張簡易鋁合金小床，床尾頂住牆壁，牆壁上就是那張參照物相片，此刻可以分辯出是一張六個人的合影。

相框在右側，左側就是潘高壽嚇死自己的那幅鏡子，擺放在床頭位置，鏡子下方是一張連體式不鏽鋼櫃盆，上面靠外整齊擺放着洗刷用品，靠床那一邊是吃喝用物。

可以看出潘高壽晩年還算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凡罡緩緩向鏡子走近幾步，藉著微微月光，愣愣地盯着鏡子中站在陰暗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