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讓他在縣城等你
「什麼就是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多年的生活不順意,庄姑娘變得十分敏感。
江停雲這話前言不搭后語,明顯的莫名其妙,她自然要追問清楚。
但這種事情,哪怕江停雲是個自來熟,一時半會兒的,也組織不好語言。
穿越這種事,對現代人來說不陌生,穿越成某本書里的主角,也很好理解。
有了劇本穿書式,穿越者還更樂意呢。
但是,穿越成一隻註定要被正義和諧掉的惡鬼,擱誰也招架不住呀。
更別說這姑娘看起來還挺敏感,江停雲是真怕自己一句話沒說好,再把人刺激出個好歹來。
可是,見江亭停雲沉默猶疑,庄姑娘心頭一沉,冷聲道:「怎麼,你也覺得我進過青樓,就不配再青白做人了嗎?」
明顯是誤會了。
「當然不是!」江停雲立刻反駁,「如果你能自己選擇,肯定不會選這條路,這又怎麼能怪你?」
「那你……」庄姑娘的神色驚疑不定,想要相信他,卻又不敢相信他。
無奈之下,江停雲只好說了實話,「你可知道,你很有可能是穿越成了聊齋里的劇情人物?」
庄姑娘蹙眉思索良久,搖了搖頭,「前世對我來說,已經過去太久了。那些學過的東西,看過的書籍,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裏,她又問江停雲,「你穿越過來多久了?」
江停雲道:「整整十四年。」
如果不是今日特意提起,連他自己都忽略了:原來,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
「這麼久?」庄姑娘十分詫異,「前世看過的雜書你都記得這麼清楚,我還以為你剛穿越不久呢。」
對此,江停雲只能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之所以對前世的記憶那麼深刻,是因為穿越自帶了過目不忘的金手指。
對於一個穿越之後混得極慘的同胞,說自己有金手指,就算他沒有炫耀之心,又和當面炫耀有什麼區別?
但庄姑娘也不傻,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必有緣故。
她看了江停雲一眼,也沒有過多追問別人的私事,只是問到:「我究竟是穿成了哪一個劇情人物?」
她心裏想:多半是個僥倖留名的炮灰吧。
卻不想,下一刻就聽江停雲說:「畫皮鬼。」
一瞬間,關於畫皮的零散記憶猛然闖入腦中,庄姑娘緊緊皺着眉頭,露出了思索之色,「畫皮不是個狐妖嗎,怎麼又成鬼了?」
她記得,這個故事不但拍成了電影,還拍成了電視劇。
無論是電影還是電視劇,演那狐妖的女演員,都是媚骨天成,又純又欲。
江停雲道:「原著里,那就是個鬼物。」
庄姑娘瞭然,「明白了,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若是真的就好了,我也不必受這無妄之災。」
穿越后這十幾年所受的苦難,她怕是一輩子都難以釋懷。
庄姑娘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說,我如果用了這個法術,很可能就會因它而死,此後執念不散,變成畫皮鬼?」
江停雲點了點頭,盡量不讓自己露出憐憫之色。
「呵!」庄姑娘自嘲地苦笑,「我就說,上天怎麼可能會眷顧我?僥倖得到這個可以擺脫過去的希望,到最後,也不過是將我帶入另一重絕望罷了。」
她彷彿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精氣,原本支撐她的一身筋骨瞬間就軟了下來,那雙如火焰般的眼睛,此時也變成了一片灰敗。
人活一世,誰不希望光明燦爛,陰霾避走。
只是她一朝被世道推入泥沼,自此枯骨堆山,死水積海,縱然春光普照,又怎能在這樣的山這樣的水中,開出招搖美麗的花朵?
江停雲心下不忍,暗暗嘆了一聲說:「你先等一下,或許,我有辦法。」
說完,他不等庄姑娘反應,就取出了藍皮書,心念微動,隨手翻開了一頁。
一瞬間,庄姑娘目光灼灼,恍若荒山附色,靜水奔騰,整個世界都由黑白的相冊往彩色的動畫延展。
——這個老鄉明顯是帶着金手指的,說不定他真有辦法呢。
想到這裏,她又不免感嘆: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同樣都是穿越,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她心頭有一瞬間的不平衡,卻又被自己的理智壓了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早就明白,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而且她也看得出來,江停雲已經小心翼翼地,盡量照顧她的自尊心了。
這樣純粹的善意,她已經許多年沒有感受過了,又豈忍辜負?
如今江停雲更是願意用自己的金手指幫她,她自該心懷感激,一輩子都記得這個人情。
過了大概五分鐘,江停雲合上了書,問了庄姑娘一句話。
「你怕疼嗎?」
「我不怕。」庄姑娘灰敗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我已經疼得太久,早就不覺得疼是痛苦了。」
江停雲道:「我這裏有一個完全無副作用的法子,可以讓你改頭換面,只是過程會很疼。
因為這個法子,需要向後世的整容手術一樣,挫骨削皮,還不能用麻藥。
不過你放心,有我法力的加持,你絕對不會死,但越是清醒,痛苦也就越是深刻。」
庄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沒有半點忐忑,唇角卻有微微病態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
「蛻變總是痛苦的,也只有痛苦,才能讓我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經蛻變了。」
「那好。」江停雲道,「我會給你畫一道符,等你把所有的證據都交代完了之後,把那道符撕碎。
符紙會化作一個死去的你,殘餘的法力則會將你傳送到我的身邊。」
庄姑娘沒再道謝,而是對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江停雲取出黃紙,咬破右手食指,迅速畫了一道符,「你把這張符貼身收藏,千萬不要沾染別人的氣息。」
等庄姑娘把那張符紙藏好,探視的時間也到了,江停雲走出牢房,又拿了幾兩碎銀子打點了差役,請他們不要為難庄姑娘。
「上人放心,有小的們在,沒人能為難庄姑娘。」
那兩個差役拍着胸脯保證了。
江停雲點了點頭,離開牢房便去拜見知府,告訴知府庄姑娘願意交代一切。
那知府也忌憚他的神通,並不敢為難他,而是十分恭敬地請他幫忙,把金世成成捉拿歸案。
江停雲本來就要去找那金世成,聞言自然是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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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被當眾揭穿的那一刻,金世成很慌。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多年辛苦經營的名聲。
如果官府對他發了通緝令,那些聚集在他周圍的門人弟子必然會散去大半。
甚至於,他們為了表明立場斬斷和他的關係,還會反過來對付他。
正所謂一粉頂十黑,脫粉回踩的永遠比職業黑子更有戰鬥力。
金世成雖然不知道什麼叫粉絲,什麼叫黑子,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他多年仗着神通玩弄人心,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慌過之後,他又不慌了。
因為他已經想起來了,自己不但在陽
間有勢力,在陰間也有靠山。
大不了就舍了這一身皮囊,到地府謀個前程,不信不能東山再起。
心裏打定了主意,他就施施然從宗家宅院裏出來,大搖大擺地往城門口走去,直接就要回常山老家。
但就在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出現了。
他發現,無論從哪個城門走,無論他是飛天還是遁地,把一切能使的手段全部使盡,竟也踏不出城門半步。
一開始,得了縣令大人吩咐的守城官兵們看見他要出城,心頭還十分忐忑掙扎,猶豫着是不是要盡忠職守的阻攔,忐忑着他們一起上究竟能不能攔住。
但金世成在城門口晃悠了三四次之後,那些官兵逐漸看出了門道,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已經把他當瓮中鱉了。
在這些官兵們看來,一定是這個道士作惡多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降下神通,阻攔這賊子逍遙法外。
知府接到歸安縣令的彙報之後,卻是心中一動,捋着長須感慨道:「風上人真乃神人也!」
唔,雖然他見到的那個風道長是江停雲假扮的,但他感謝的卻半點沒差。
變成江停雲的風道長,一直在歸安縣吃喝玩樂,順便在金世成身上做了點手腳,讓他走不出歸安縣城。
江停雲到了歸安,彎兒都沒拐,直接就去找了風道長。
「你來得正好,快來嘗嘗這個栗子雞,真是鮮香甘美,滋味豐足。」
那客棧掌柜的一看有他認識的來了,差點沒喜極而泣。
原因也沒有別的,實在是風道長太能吃了!
宗家沒有出事之前,宗湘若雖然替封道長付了一部分定金,但這麼多天過去了,那些錢早就被他給吃乾淨了。
偏偏宗家的判決一直沒下來,這客棧老闆也不敢真得罪了他,只能苦着臉每天賠錢招待他。
看着異常熱情迎上來的客棧掌柜,江停雲詫異地看向道長。
風道長咽下嘴裏的雞肉,斜眼睨他,「別看我了,先替我把帳結了吧。」
江停雲沉默了片刻,在客棧掌柜期盼的眼神中,掏出一顆拇指肚大的珍珠遞了過去。
「你看看,這個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足夠了!」那掌柜的盯着珍珠,眼都直了。
這麼大一顆珠子,若是找到好買家,至少能賣五百兩。
等掌柜的走了之後,江停雲才無奈地調侃,「看來您這胃口,把人嚇得不輕。」
「來,快嘗嘗這栗子雞,我特意給你留了個雞腿兒。」風道長招呼他坐下一起吃。
江停雲伸着脖子一看,果然見裝雞的碗裏剩了幾塊雞肉。最妙的是,幾塊雞肉拼在一起,正好是一隻雞腿。
看來真是特意為他留的。
江停雲也不客氣,自己坐下來抽了雙筷子,三兩口就把那雞腿給吃完了。
還別說,不愧是風道長這個老饕特意推薦的,味道的確不錯。
「您是算出來我今天會來了?」
風道長非常凡爾賽,「這種小事,還用算嗎?這幾天的消息滿天飛,稍微拼湊推測一下不就知道了?」
江停云:「…………」
——行吧,我重新問。
「想來那金世成,已經被您給留下了吧?」
風道長道:「知道你要拿他,我就讓他在縣城等你了。」
江停雲連連道謝,風道長擺了擺手,調侃他:「你不是要考科舉嗎,怎麼不老老實實在家讀書,整天東奔西跑地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