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跑了
黃家給江停雲安排的客房是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取名叫做靈芝閣，據說黃至荺當年剛接下這座園子時，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一簇百年靈芝。
如今那靈芝早就被采走入葯了，長出靈芝的舊地卻被黃家建了一座靈芝閣，專門招待貴客，借那靈芝的祥瑞之氣博個好意頭。
住過靈芝閣的貴客門到底有沒有沾染靈氣沒人知道，但有這麼個噱頭在，倒是讓很多客人對黃家的安排極為滿意。
引路的小廝推開院門，迎面而來的卻不是照壁，而是一簇由太湖石雕琢而成的大靈芝，約有一丈來高，將內院遮得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果然比照壁雅緻。
那小廝帶着莫名的驕傲，着意介紹了這顆靈芝，江停雲駐足觀看了片刻，很給面子地稱讚了兩句。
林動上前兩步，笑道：「這位小哥兒，我們表少爺玩了一天也累了，不知這院中可有燒熱湯的地方？」
那小四訕訕一笑，不敢怠慢，趕緊領着一行人進了正房，介紹道：「江公子，這東閣是下榻之所，西閣則是用膳歇腳待客的所在。院子裏自有小廚房，西北角還有一口水井。如今天色已晚，小人就不打擾了。」
一般情況下，住進靈芝閣的貴客都自帶僕從，燒水等雜事都不會用黃家的僕人。
因而，那小廝也就沒有自討沒趣。
江停雲點了點頭，示意林動把人送了出去。林動笑眯眯地把人送出院門，順手塞了一把大錢。
「當真是辛苦小哥兒了，這是我家表少爺請你喝茶的。」
「誒喲，多謝多謝。」那小廝得了賞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林動正要鎖門，忽有一陣香風撲面而來，一襲淺紫色的羅衫映入眼帘。
「這位小哥兒，請等一等，奴家小倩，這廂有禮了。」來人聲如黃鶯，清麗婉轉。
林動只覺得心神一陣恍惚，不自覺地凝目細看，入目處彷彿蓮花初綻，海棠帶嬌。
一盞水墨描繪的琉璃燈，照出一張清艷絕倫的芙蓉面。一縷幽香似有似無，綿綿細細地散在空氣里，彷彿要從全身上下，四萬八千個毛孔往身體裏鑽。
香，好香；美，真美！
「這位姑娘，請問您是……」
那女子盈盈一拜，似風拂菡萏，「奴家聶小倩，特奉主人之命，前來服侍江公子入寢。請問這位小哥兒，江公子何在？」
林動側身讓出一條道路來，諂媚道：「我家表少爺就在裏面，我帶姑娘進去。」
小倩感激道：「有勞了。」
林動登時受寵若驚，急忙擺手，「不不不，應該的，應該的。」
突然瞥見小倩手裏提着的燈籠，林動趕緊獻殷勤，「小倩姑娘，我幫你提燈吧。」
美人的手腕子纖細潔白，彷彿一支鐲子都能壓斷，讓美人提燈，他於心何忍？
小倩猶豫了片刻，才地將手裏的琉璃燈遞給了林動，「多謝這位小哥兒了，您可真是個好人。」
林動細看之下，她眉眼之間比先前多了幾份溫情，林動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興奮，恨不得跪在地上，親吻美人走過的路面。
林動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自然也就看不見，那讓他心潮澎湃的美人，正帶着得意的笑容，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就這樣的貨色，也配肖想本姑娘？
彼時江停雲正脫了大氅，等小廝燒好熱水沐浴。見多寶閣上放着幾樣牙雕，就走過去細細觀賞了起來。
沒過多久，他忽然聽見一個輕得幾近於無的腳步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鶯鶯嚦嚦的女子說話聲。
「林家小哥兒，江公子是在這裏嗎？」
那腳步聲不屬於林動，說話聲更加不可能是林動的。
江停雲皺了皺眉，掀開帘子走了出來，「林動，怎麼回事？」
「啊！」林動突然驚呼了一聲，見鬼一般指着一個紫衣女子，「你……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竟讓我把你帶到了這裏？」
江停雲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不禁眼前一亮：好一個雅勝芙蓉，艷若桃李的俏佳人！
如果這佳人出現的時機，不是這麼不合時宜，那他可就更欣賞了。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小倩有些驚奇地看了林動一眼，很快就反應過來，並不是林動掙脫了她的迷魂術，而是靠近了江停雲之後，自己的迷魂術，就自動失效了。
她再次想起了癩頭和尚說過的話，當時她還將信將疑，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
不過，這樣也好。
小倩非常自信，就算不用迷魂術，單靠她自己的魅力，也能降服眼前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江公子，奴家聶小倩，這廂有禮了。」小倩盈盈一拜，將輕盈纖細的身姿，展現得淋漓盡致。
江停雲愕然了一瞬，狀似隨意地問：「你叫聶小倩？是哪個倩字？」
小倩笑道：「是單立人那個。」
「哦，原來是那個。」
——真是想不到，這個世界不但有紅樓，還有聊齋。
意識到這是聊齋世界之後，有些從前迷惑的事情，瞬間豁然開朗。
他突然想起來，方棟生眼翳的時，他在聊齋里看到過。
只是那一篇並不出圈，當時他又堅信這是個科學的世界，自然就沒有想那麼多。
還有那天晚上，二丫在堂屋裏看見的父母兄長，應該是那隻狐狸變化的。
只是他進去之後，只狐狸被他身上的科學ug輻射到，瞬間法力全失，障眼法也就破了。
江停雲心思數轉，面上卻不動聲色，用讚賞的目光看着聶小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聶姑娘這個名字，取得當真是恰如其分。」
「表少爺，這女子有古怪。」林動怕他也被迷惑，急忙湊了過去，低聲提醒。
聶小倩含嗔晲了一眼，嬌怯地垂下了眼睫，似乎有些難過，「林家小哥兒是不是對奴家有什麼誤會？奴家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只因家貧，才被父母賣入黃家。奴家……奴家……」
一語未盡，美人嚶嚶而泣，有珠淚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消失在夜色的昏暗裏。
饒是林動對她心有警惕，也不禁心神一盪，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江停雲不可能對一個大美人的刻意勾引無動於衷。
但前提是這個美人不叫聶小倩，還有就是，他時刻牢記，這輩子生理還未成年。
作為一個上輩子英年早逝的穿越者，任何可能破壞他身體健康的人或事，都是他的敵人。
他不由嘆息了一聲，「聶姑娘，我今年十歲。」
你不覺得，引誘一個十歲的孩子，太不道德了嗎？
這反應太過出乎意料，聶小倩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不由上前兩步，抬眸一笑，就立刻垂下頭去。
一定是剛才那個地方太暗了，江公子沒有看清我的萬種風情。
「江公子，今日席間一見，小倩就對您仰慕非常。還請江公子垂憐，給奴家一個伺候您的機會。」
一個絕色美人，因仰慕之情，將自己的姿態低到塵埃里。
但凡是個男人，誰能不動容？
至少林動就動容了。
「表少爺，這……您看，這該怎麼辦？」
如今，林動的心思可謂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怕自家表少爺把持不住，早早就泄露元陽，傷了根底；另一方面，他也怕聶小倩就這麼被趕出去，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可是聽說過，許多鹽商家裏，根本不拿侍妾當人看。
但江停雲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為聶小倩一個女鬼，本來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嘆了一聲，「聶姑娘，我好言相勸，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呢？」
他伸手往後腰一摸，一個破舊的皮囊被他舉了起來，「想來以姑娘的見識，這個東西一定認識吧？」
聶小倩抬頭一看，悚然而驚，尖叫着舉起袖子，把自己的臉遮了起來，「快，快拿走！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她一瞬間就退了十步遠，比先前進時可快多了。
尋常人看不出來，她一個附身的鬼物卻感受得到，那個看起來破舊不堪的皮囊，竟是道家的劍囊。
對方還沒有以法術催動，那劍囊中透出的劍氣，就已經讓她汗毛直豎，恨不得一退千里。
她之所以不敢立刻退走，就是害怕惹惱了江停雲，催動飛劍將她斬殺。
江停雲笑道：「你為什麼你覺得，我不會有這種東西？你千方百計來到我身邊，派你來的人，難道沒說過我的底細嗎？」
自從意識直面這個世界的不科學之後，一凡道人給他的那樣東西，突然就在他眼中變了個樣子。
比如這個皮囊，原本破舊不堪空空如也的東西，如今卻是劍光如霜，內藏神劍。
他總是有一種感覺，只要他心念一動，囊內神劍便可破囊而處，斬殺妖魔於千里之外。
還有那個用匣子裝着的毛筆，竟然是個畫符千萬的老物件，法力到處，執此筆可凌空畫符，困人於無形之間。
江停雲有些疑惑。
按理說，嶗山派應該是屬於外丹門派，怎麼老道士傳給他的東西，不是地仙門的飛劍，就是符篆派的毛筆呢？
也就那藍皮書比較神秘，他暫時還沒有研究透徹，更不知道屬於哪一門哪一派的。
見聶小倩被劍囊嚇得瑟瑟發抖，江停雲霎時收斂了笑容，呵斥道：「你此時不退，莫不是想我拿你祭劍嗎？」
此言一出，聶小倩如蒙大赦，對他遙遙一拜，轉身就跑出了院門。
不是她不想用法術遁走，實在是離江停雲太近，她的法術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