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觀碎裂的開始
此時已是三月末，正是孟春寂寂，仲春初萌之時。
城外的草毯，已經將褐黃的大地完全覆蓋。遠處的天空一片瓦藍，偶有白雲飄蕩其上。
遠遠望去，天色與草色相連，青碧與瓦藍相接，彷彿隱藏着一方瑰麗奇幻而又充滿童趣的童話世界。
黛玉遙指着那草天相接處，因運動而粉潤潤的小臉上，滿是好奇與嚮往，「表哥，天上的神仙是不是就住在那裏？還有你剛才說的白雪姑娘，她的家也在那裏嗎？」
「是呀。」江停雲柔聲道，「白雪姑娘和王公子，在白雲的另一邊幸福快樂的生活。」
「那麼，我們能到他家裏去拜訪嗎？」黛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我要把娘親給我做的布老虎，還有爹爹買的象牙玲瓏球，都送給白雪姑娘。」
說到這裏，她皺了皺小鼻子，臉上露出憐憫之心，「白雪姑娘小時候好可憐的，她的繼母一定沒有給她買過玩具。」
這樣純粹的赤子之心，不但讓江停雲心頭觸動，旁邊跟隨的幾個小廝也是會心一笑。
林動笑道：「姑娘心善。」
而江停雲則是不期然地想起，前世他看了某部電視劇之後，曾自己開車，去成華大道祭拜了兩位年輕的烈士。
在紀念碑前，他看見的不止有鮮花，還有可樂、奶茶、爆米花等。
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有個年輕的小姑娘拿着一瓶可樂放在了紀念杯前，低聲說了一句話。
「你們犧牲的時候，和我差不多的年紀。我喜歡的可樂，你們一定也喜歡吧。我請你們喝，這是咱們新時代很多年輕人都喜歡的飲料。」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這句話卻早已刻進了他心裏，至今記憶猶新。
於是，他沒有直接打破小姑娘的幻想，而是的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如果以後有機會，你可以送給她。」
或許小姑娘長大了之後，就會明白世上根本沒有白雪姑娘。但屬於童年的幻想，大人應該幫他們保住。
這個時節，來郊外踏青的人很多。但他們選的這個時辰，踏青的人都已經回去了，一片如菌的草毯，和草毯上綉着的紅的、白的、綠的、藍的各色小花，也就成了他們這群人獨有。
江停雲放着歡喜激動的小姑娘獨自撒歡，囑咐林動等人看好了，別讓黛玉往遠的地方去。他則是從懷中取出藍皮書，懷着複雜的心情翻開的第一頁。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位風道長只是朝着他胸口指了一下，他竟然真覺得藍皮書上的內容有了變化。
難道是風道長的騙術太專業了？
隨即又他忍不住暗暗吐槽：那麼能吃，就是騙術再專業，也養活不了自己。
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猜測，覺得這個風道長是真有點東西。
無論如何，他還是親眼看看吧。
在取出藍皮書的一瞬間，他心思轉動，想到了如今最讓他為難的事：就是那個狗孩子。
他不忍心那孩子被人性之惡毀了一生，卻又沒本事幫助對方，這讓他覺得愧疚，一種旁觀者無能為力的愧疚。
「咦？」
一眼看去，他就吃了一驚。
只見那原本該是寫着武功秘籍的書頁上，內容文字迅速變換，開篇就有四個大字——奇術總綱。
再往下看，書中詳解的第一個奇術，就是——造畜。
造畜分兩種，第一種是以符咒法力融入食水當中，有人用了這些食水，就會按照施術者的心思，變成各種動物。
用這種方法造出的動物，不但外表和真正的動物別無二致，就連特徵也一模一樣。
比如變成豬的就會好吃懶做，變成驢的就會有驢的耐力，變成牛的就會有牛的力量。
施術之人往往把他們當成真的牲口使用，或讓驢拉貨，或讓牛趕車，或是轟着一群豬說是要到外地去賣。
只因在這個時代，這種事情太過常見，若非有心之人，根本就發現不了其中的破綻。
等到了固定的地點，施術之人將邪術解除，那些動物就會重新變回人，被他們以不同的價格賣給不同的人。
說白了，這些人的最終目的就是拐賣人口。
但萬物萬法皆有破綻，往往越是精妙到難以察覺的法術，破解起來就越簡單。
就比如這造畜之術，只要找對了方法，哪怕是凡人也能破解。
只要讓這些動物喝飽了清水，這種法術立刻就破了。
但平白無故的，誰又能想到，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豬牛羊驢，會是人變成的呢？
江停雲緊緊地皺着眉頭，只覺這上面記錄的東西十分荒誕，卻又讓人毛骨悚。
——萬一是真的呢？
在今天之前，他對鬼神之事還是保持嗤之以鼻的態度。
但在見過了那風道長之後，他那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之心，也不由他不動搖了。
如果那風道長真的是個騙子，又怎麼解釋藍皮書上的內容會突然改變？
風道長只是隔着衣服指了一下，就能改變書上的內容。這種手段，就算是最厲害的魔術師，恐怕也做不到吧？
更何況，以他如今的身手和五感敏銳程度，就算是再厲害的魔術師，也不可能逃過他的感知，換掉他懷裏的東西。
將最科學的答案排除之後，最不可能的那個，就變成了事實。就算江停雲再也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把鬼神之說考慮進去了。
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再想想曾經遭遇的那些事，其中的違和感竟然全部解釋得通了。
比如師君一凡道人捉鬼時，順手從袖子裏拿出的那一大堆東西；還有方棟被人一把土撒成白內障的事；再有方家三口並陳伯深夜借宿人家，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睡在墳前的事。
對了，還有那兩隻被他抓了壯丁，當牛拉車的大狐狸。
如今想來，在他沒進屋之前，那幾隻狐狸是真的變成了方家三口，所以才讓二丫那麼激動。
現在問題來了，為什麼等他一走進去，所有不科學的事都會回歸科學呢？
這位風道長為什麼又能打破這種莫名其妙的規則，在他身上展現不科學呢？
江停雲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的重重謎團，繼續往下看。
再往下，就是第二種造畜之術。
這樣一種，雖然也充滿了惡人殘忍的黑色幻想，卻有一定的科學依據，是科學世界的人能想出來的法子。
就是他前世在網上看過的那一種，先把小孩子皮膚燙傷，再把鮮剝的狗皮裹上，等孩子身上的燒傷長好，狗皮也就跟着長到身上了。
藍皮書上也註明了，如果用這種方法，做十次也不一定能成功一次。
而且這一次就算是成功了，被活生生做成狗的孩子，也活不了幾年。
換一種科學的說法，就是人與狗的排異反應十分嚴重，如果沒有相關的藥物緩解，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
那些人販子將人做狗只為牟利，又怎麼會研究緩解排異之法呢？
畢竟，孩子都是拐來的，成本低到幾乎沒有。
江停雲越看越怒，特別是林家還有一個活生生的狗孩子，他幾乎每天都能聽到關於那個孩子的信息，對這種事情都殘忍認知得更加深刻。
就算是不信鬼神的江停雲，也忍不住暗暗祝福那兩個被抓住的人販子，祝福他們命硬十倍，最好在凌遲處死時，能活着熬完三千刀。
幸好，這邪術後面總算是記載了一點兒有用的東西，詳細訴說了被做成狗的孩子，要怎樣才能恢復正常。
恢復正常？
江停雲眼睛一亮，仔細看了看後面的治療效果，確認是真的恢復正常，不會對人的健康和壽命有影響之後，簡直恨不得跳起來慶祝。
先用特製的麻藥，讓傷患感覺不到痛苦。等狗皮剝下來之後，再用一種特製的膏藥，讓傷口迅速結痂，並消除炎症防止化膿。
江停雲沒學過中醫，對那些藥材是幹什麼的也不了解。只知道那藥方挺長，不但藥材多，製作過程也十分繁雜。
但相信對林如海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還有就是剝狗皮時，不能用金屬刀具，要用上等的羊脂玉磨成利刃。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將狗皮分離之後，不但要把事先製成的藥膏迅速塗滿全身，還要有一個內力高深的人，從百會穴將內力灌入那孩子體內，洗鍊他的奇經八脈。
江停雲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以他目前的功力，全部耗空就也勉強夠用。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那風道長是不是知道他修了多少內力，這方子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但無論如何，若是耗盡他一身內力，就能救回一條人命，這買賣很值，很能做。
內力耗空了，他再練就是了。
讓他坐視一條人命在眼前溜走，他一定會愧疚一輩子。
「玉兒快過來，咱們回家了。」
黛玉雖然意猶未盡，但卻十分乖巧，應了一聲就抓着一大把野花跑了回來。
「表哥你看，這是採給娘親的，漂亮嗎？」
「真漂亮，姨母一定會非常喜歡的。」江停雲將小姑娘抱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胃部，感覺到重新柔軟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怎麼樣，肚子還撐嗎？」
「不撐了。」黛玉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那好，咱們這這就回去吧。」
林動早就派人趕了馬車來，兄妹二人乘着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家裏。
只是，家裏的氣氛卻十分沉重，林如海夫婦都在上房，兩人看向黛玉的目光如出一轍。
——心疼，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