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春畫坊的老闆失蹤這麼多月,怎麼會突然給她寄來一幅春宮圖?
宋青柚百思不得其解,回舍院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她依然居住在那間門偏僻的舍院內,越州王一事過去已久,雖然王府一直在追捕游信花,但當初放在這座舍院內窺探的靈字都已撤走。
她抱着懷中畫作徑直回了屋,將門窗鎖好,才重新取出那一卷春宮圖在桌案上鋪開。
畫卷上矇著縹緲的雲霧,將下方旖旎之景遮掩得隱隱綽綽,只能看到大片的粉紅鋪染在雲霧之下,這不是什麼秋景圖,準確地說,應該是春景才對。
宋青柚還能想起自己在構建這座桃花林時,被那枝頭上團團簇簇的桃花折磨得夠嗆。
桃花林中有一汪溫泉池,池中男女交頸嬉戲,從池子裏,到池邊光滑的大石上,再到桃花林中最高壯的桃樹枝上,最後是桃花瓣鋪滿的草地上。
總之,這座桃花林里到處都是他們歡好的場景地。
宋青柚伸手拂了拂畫作上遮掩的雲霧,這的確是她當初在春畫坊構建的春畫無誤,還不是一般的畫卷,而是那一夜在醉金閣夜市上已經售賣出去的大尺度春畫。
其中大部分畫作都在夜市上被一個黑袍裹身的女修買走,宋青柚事後只是猜測對方可能是梅時雪,現下再看到這副畫卷,便完全可以肯定買走春畫的人就是梅時雪了。
希望他不知道這些畫是她構建的。
不過想想都覺得他不可能不知道。宋青柚嘆息一聲,拋開雜念,俯身認真研究起這副春畫來。
梅時雪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冒着可能會被發現的風險,專門給她寄送一幅春宮圖來。他很有可能是將禳災度厄的娃娃夾藏在畫卷內送給她。
宋青柚從中空的捲軸里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小玉章,這小玉章內雕刻有一枚和畫卷上“封印”相似的紅戳,便是這副畫的“解印”。
宋青柚在屋內布下結界,將玉章往手背上用力一戳。
解印字符印刻入她肌膚內,和畫卷上的封印同時亮起來,搭建起一座字符結成的橋樑。
紅光從宋青柚手背漫開,裹住她周身,宋青柚身影一晃,被解印字符牽引着,從封印遁入畫中。
一朵飄零的桃花瓣從視野里飄過,雲蒸霞蔚的桃林之景出現在眼前,宋青柚伸手抓了一瓣桃花捻在指尖,環視周圍一圈。
這桃林是她一株一株親自構建,哪怕時隔半年之久,她還是一眼就從身邊桃樹的模樣確定了自己入圖所在的方位。
她在桃花林的東面,往裏行百步,就可到達那一汪溫泉池。此時,那裏應該正上演着限制級的畫面。
宋青柚放出行氣,繞過溫泉池先將四面桃林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得抬步往桃林里走去。
微風從林中穿過,吹拂起漫天的花瓣雨,這些桃花中被刻意地添加了瑩光元素,即使沒有陽光照耀,桃樹花冠依然散發著一種夢幻的朦膿光暈。
她很快便走到水霧瀰漫之處,宋青柚聽到激烈晃動的水聲,透過水霧,隱約看到水中交疊的身影。
她腳步頓住,站在一株桃花樹下,抬手握拳放在嘴邊用力咳了咳。
溫泉池裏的水聲應聲而停,片刻后,水聲再次晃動起來,有人起身從水裏上岸。
宋青柚不用看都知道,應該是那位猛男公子上岸了,要來邀請她一起下水尋歡作樂。
果然,下一刻,一道清潤的男子聲音飄來耳邊,笑意盈盈道:“我在林中佈置有結界屏障,姑娘是如何入得這桃花林的?”
沒錯,這一副春宮圖是有劇情的。如果是男子入圖,那現在上岸來的就會是水池裏的美人。
宋青柚飛快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一愣,眨了眨眼,又仔細上下打量他片刻。
等等,他身上穿的衣服怎麼跟她當初構建的不一樣?
按照宋青柚最初的構建,猛男公子應該赤足上岸,身上只披一件絳硃色的外袍,系帶松垮垮地搭在腰際上,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濕漉漉的長發蜿蜒沒入領口內,還在往下滾着水珠。
濕氣會慢慢浸透身上衣衫,使得那外袍緊貼在身軀上,勾勒出身上清晰的肌肉輪廓和身體曲線,達到一種穿了衣服比沒穿衣服還要令人血脈僨張的境界。
但是現在,走到她跟前的公子身上起碼裹了五層衣服!一層一層穿戴得嚴嚴實實,就差再裹上個圍脖把脖子也遮住了。
就上岸那麼短的幾步路,你是怎麼飛快套上五層衣服的?
宋青柚脫口而出道:“誰讓你穿這麼多衣服的?”
公子聞言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矜持道:“男女授受不親,在姑娘面前,在下自是應當穿戴齊整,才不失禮節。”
宋青柚:“……”可是,你是大尺度春宮圖的主角誒。你現在是來誘惑我下水一起玩的,不是來跟我搞什麼君子之交的。
宋青柚不信邪地問道:“那你們剛才在水裏,是在做什麼?”
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在搓澡。”
搓什麼玩意兒?
宋青柚一口氣哽住,快走幾步來到溫泉池邊,果然見着水池裏的美人正抬着一截白玉般的藕臂,另一手在手臂上用力地搓着。
美人聽聞動靜,轉過身來,齊胸的雪白襦裙在水中飄搖,她看到宋青柚時,高興地伸出手向她發出邀請:“姑娘能踏入這桃林也算是緣分,不如一起下水來,讓我們幫你搓搓背?”
她設置的初始台詞明明是:姑娘/公子能踏入這桃林,也算是緣分,不如下水來,同我們一起快活快活。
宋青柚:“……”
梅時雪竟然將她的桃林春戲圖改成了桃林澡堂子!
宋青柚看着眼前兩位熱情的澡堂師傅,含淚拒絕道:“算了,我不是來搓澡的。讓你們改行搓澡的人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話給我?”
岸上岸下的男女對視一眼,水中女子笑着道:“先前確實有一位公子闖入桃林來,勸告我們應當修身養性,方為長久之道。”
猛男公子頷首,一臉心有戚戚焉,“聽完那位公子所講,我確實也感覺到自己每日那般驕奢淫逸,身子的確有點吃不消。”
讓他們每日驕奢淫逸的罪魁禍首尷尬地腳趾都扣緊了,宋青柚撇開視線,看天看地看桃花,就是不敢看兩個被她創造出來的崽。
但這也不能全賴她,誰叫你們倆是生在一副春宮圖裡呢?宋青柚的工作也不過就是讓這副圖活起來罷了。
水中女子抬起手臂,枕在池邊一塊卵石上,仰起臉孔望向宋青柚,說道:“公子留了一樣東西在這桃林里,是要給他的心上人的,姑娘是他的心上人么?”
宋青柚睫毛忽顫,愣了一下,她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兩人先吵起來了。
岸上的猛男公子不解道:“什麼心上人,他什麼時候說過是給心上人的?”
女子轉眸瞪他一眼,“他就算沒說,我也知道,那就是給他心上人的。”
猛男公子面露無奈:“你怎麼老是喜歡揣測別人的心思,他分明只說過,只要對上口訣就行。”
宋青柚:“……”是她的錯,她給女子安了一個“善解人意”的設定。
女子抬手鞠了一捧水潑到男子腳下,氣呼呼道:“還不是因為你頭腦簡單,根本不需要我猜,一眼就能看透,每天腦子裏想的不是嗶嗶嗶,就是嗶嗶嗶,無聊得緊。”
宋青柚一臉懵逼,自動將她嘴裏的黃暴之詞過濾掉。
男子委屈地抿唇,“我今天不會給你搓背了!”他說完,一拂下擺,轉身走到一株桃花樹后,背對着水池生悶氣去了。
宋青柚:“……”對不起,也是她的錯,她構建的時候只顧着往他身上安“一夜X次”的猛男標籤了。
趁着他倆都在生氣的空隙,宋青柚回顧了一遍兩人的吵架內容,找到關鍵詞:“口訣?”她默默想了想,她跟梅時雪之間門的口訣,也就只有那句兒歌了。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宋青柚哼唱道,“是這個口訣嗎?”
女子從水中起身,披上外衫,喜道:“就是這個!”她飄然從水池邊離開,片刻后從一株桃花冠中捧來一個竹篾編織的小籠子,籠子裏裝着一隻蟲繭。
宋青柚拎起竹簍來回看,“就只有這個?”
“嗯,只有這個。”女子道。
宋青柚拎着竹簍坐到一株桃樹下,思索梅時雪這是什麼意思。
女子完成任務后,便去另一株樹下哄猛男,那猛男是個軟骨頭,三言兩語就被哄好,然後兩人一起卿卿我我地下了水。
宋青柚聽到水聲,還以為他倆又在搓背,結果抬頭就看到一副不可描述的畫面,她臉上頓時一紅,慌忙轉開目光,繼續研究手裏的蟲繭。
她打開小竹簍,取出蟲繭團在手心,試着催動它孵化。這蟲繭不是實物,同是這畫卷中構建而成的東西。
她的行氣滲入蟲繭內,蟲繭在她的催動下,很快破開一道裂口,一隻藍黑相間門的蝴蝶破繭而出,抖開漂亮的蝶翼。
長尾鳳蝶從她手心飛起,翩翩而舞,引着她往桃林深處去。蝴蝶在桃林深處的一個樹坑處停下,那樹坑裏落滿了花瓣,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
宋青柚伸手去掏,卻什麼都沒掏到。蝴蝶落到她指尖上,扇動鱗翼。
桃花瓣上有微光浮動,地上的花瓣都隨着蝴蝶翅膀翻飛而起,花瓣散落開后,露出掩藏在花瓣下的人偶。
為了給她送這幾隻人偶娃娃,梅時雪也算是花盡了心思。
不過也是,越州王死在禳災度厄的經文下,越州對這卷經文字符敏感至極,掘地三尺地四處搜查與這卷經書有關之人,不用點非常手段遮掩是不行的。
入這幅畫卷者,也唯有是她,才能找到這些偶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