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方家就不理解,怎麼一覺醒來,這天就變了。
他們費了那麼多救了的人,說不見就不見。
而更令人驚愕的是李芳菲怎麼也跟着不見蹤跡的。
李芳菲不識字,自也沒有隻字片語的留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救了他,他倒是好,拍拍屁股就走人,斷沒有這樣絕情絕義的吧!還是個當官的,他是靠臉皮當的嘛?”
“芳菲又是咋個情況?”方二叔問一個屋的李雨溪,“你們不是睡一個屋嗎?昨兒個那麼個大人不見,你都沒點感覺?”
李雨溪也倍感羞愧,“昨夜芳菲與我吵了架,我們兩個是分開睡的。我在屋裏打的地鋪,迷迷糊糊間彷彿聽到開門聲,她回了句出去如廁,我……我後來太困了就睡著了。”
她昨日一通折騰,精神又緊繃,到了夜裏一放鬆,自然睡意沉重。
可得知李芳菲不見,她也是很擔心。
方二嬸罵了半天周羨,聞言,驟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驀地尖聲道:“芳菲不會跟着王大官人私奔了吧?”
這回,別說李雨溪臉色難看,就是方大伯幾人都紛紛沉了臉色,呵斥道,“別瞎說。”
這年頭,奔者為妾,傳出去多難聽。
方二嬸卻不怕,她越發琢磨,越發覺得有理。
“我說昨兒個她為何單獨總往那屋裏湊,一個受傷的大男人哪裏輪得到關心。咱們屋多的是男人,自有你們去照料,哪裏用得着她個雲英未嫁的姑娘操心。
”
“感情是打着這主意啊!好哇,跟我玩起心眼兒了!”
特別是這王明是她看中的未來女婿,如今人跑了,還可能是叫侄女摘了果子,她如何能不氣。
“不可能。你再胡咧咧,壞了芳菲的名聲,仔細回頭李家來找你麻煩。”方大伯喝住她的猜疑,又偷偷覷着李雨溪的面色。
李家老爺子可不好惹,而且這名聲休戚相關,屆時找上門來,他們也不好應付。
方二嬸還想再說,叫自家男人捂住了嘴,心裏越發生氣。
此時,就聽到院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方家大伯在不在?”
方大伯好奇地往外看,就覷見隔壁家的男丁站在門口,他還沒來得及應聲,李雨溪注意到對方,先行跑了過去。
“這位大哥,我表嫂怎麼說?”
對方見到李雨溪鬆了口氣,將話準確地傳達。
他還是費了不少功夫進的城,也虧得李雨溪給的錢足,加之現在農閑,不然他也不會接這種差事。
柳城繁華,好在他找人打聽盈泰堂,很快就找到了正主。
聽到他是替李雨溪跑腿,最後還留他在熟人家借住了一晚,早上還讓人給他出錢租了車送回來,所以體驗感蠻好,他還挺開心的。
姜映梨見打聽王明的消息,雖然覺得很奇怪,但這男子一問三不知,她只能盡量把信息都說得詳細些。
譬如,王明是柳城縣衙里的捕頭,手下帶着好幾個衙役,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家中有妻,
且正當懷孕,馬上要迎來新的生命。
做事辦差也很細緻。
“……就這些,你表嫂還問你怎麼認識那位捕頭的?”
李雨溪聽完就覺得不對勁,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方二嬸拍着大腿根,惱火道:“天殺的混賬東西,都有妻有子了,還來哄我家說沒家室,真真是個黃鼠狼!我昨兒個就不該收留他……”
男子覺得奇怪,撓了撓頭,“那大捕頭我看長得星眉劍目,正氣凜然的,不像是黃鼠狼啊!”
李雨溪一怔,追問道:“大哥,你昨兒個見到那王捕頭了?他不是在追緝犯人嗎?”
男人回道:“見着了。他去你表嫂店裏給娘子抓安胎藥,當時店裏夥計還給我指着瞧了瞧。”
“那大捕頭看着威風赫赫很呢!”男子見他們臉色有異,不解道,“你們怎麼了?”
方二叔焦灼道:“你確定他是王明王捕頭?”
“那還有假啊!店裏大家都認識他,而且前頭柳城發生動亂,他才立過功呢!所以才得了假。”
聞言,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方二嬸當即破口大罵:“殺千刀的騙子,合該生兒子沒屁眼。還騙了我一隻老母雞吃……”
李雨溪送走男子,心底卻是一片冰涼,又倍感愧疚難受。
對方根本不知來歷,現在芳菲又不知所蹤……想到昨日李芳菲的做派,她也絲毫不懷疑方二嬸的猜測。
這是她真做得出來的事!
這回她沒敢耽擱,告別方家人,就匆
匆往家裏趕。
至於姜映梨覺察出不對勁,托王明調查,結果在方家查出對方私藏了匪寇的事,結果錯過了最佳追緝時間,就是后話。
此時,話分兩路,李芳菲是夜裏心甘情願跟着周羨離開的。
周羨根本不用任何話術,她就將一切腦補得合情合理,然後還瞞着方家人和李雨溪,偷偷摸摸的藉著夜色,抄小道離開了。
周羨帶着李芳菲,當然不是貪圖美色,那他還不如照照鏡子。
一來是拿捏住她當人質,二來則是有當地人當嚮導帶路,可以更快地離開這片地界,進入黑山的區域。
昨日得知這家人跟姜映梨有干係后,他連養傷都顧不得,當即就要走,就是以防消息泄露,引來追兵。
因為另外那個姑娘對他顯然頗為戒備,而且他這身份……說到底,真經不起細究。
也就是一群村人沒見過世面,又對官差生來畏懼,才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但凡換個精明商戶,可能現在都得陷落了。
走了一夜,總算是離開柳城的管轄範圍。
周羨鬆了口氣,他的傷口早已崩裂,現在半邊胳膊都血淋淋的,他勒住馬,翻身跳下。
李芳菲還留在馬上,她害怕道:“王大哥,你能抱我下來嗎?我怕。”
昨夜頭回騎馬,她初始還覺得恐懼,可有周羨坐在她前面,她又倍覺安全感。
現在貿然只留她一人,她束手無策。
周羨剛發了枝響箭,坐等兄弟來接,回身聽
到她這話,心中不耐煩。
“跳下來就是,又不會摔斷腿。”
他煩悶地打開水囊喝了幾口,捂着傷口,靠着樹根歇息。
他連夜趕路,想必那些官狗子怎麼追都追不上了吧!
李芳菲不懂為何他突然態度就變了,明明昨夜他還會溫聲細語地問她走哪邊,耐心聽她講話,怎麼現在突然態度就變了呢?
她想發脾氣,可見周羨鮮紅的袖子,又忍了忍,踉踉蹌蹌的下了馬。
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
騎馬哪裏有好受的,她現在腿根都磨紅了,走起路來都是一瘸一拐的。
周羨看到她像是鴨子走路的模樣,驀地笑出聲。
李芳菲:“……”
她的臉漲得愈發紅了。
“你笑什麼笑?”
她外強中乾地道。
周羨卻沒搭理她,而是閉眼休息。
他不答話,李芳菲更感恐慌。
出於一種賭氣的心理跑出去,經過一夜的興奮過後,洶湧而上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惶恐。
等見到一群騎着高頭大馬的彪悍漢子們衝過來時,她更是從忐忑不安到變成了恐懼驚駭。
她着急地搖醒周羨,顫抖着聲音喊道:“有好多壞人衝過來了,看起來都凶神惡煞的,我們該怎麼辦?王明你想想辦法啊……”
周羨早已聽到震耳欲聾的騎馬聲,還有熟悉的話語聲,此時他懶懶地睜開眼,伸了個懶腰。
眼看人越來越近,李芳菲忍不住躲在周羨身後,不敢探頭,心裏害怕極了。
這些看起來像是劫匪的,
莫非是知道王明的官差身份,前來尋仇的?
那她到時該怎麼辦?撇清關係?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出來……
然後她就看到一群橫眉怒目的漢子朝着周羨拱手,大聲喝道:“三當家,您沒事吧?兄弟們來遲了。”
李芳菲愕然抬頭。
周羨打了個哈欠,勉強撐起身,立刻就有漢子上來攙扶。
“大哥,您的傷……”
“沒事。就是被個小白臉傷到了。”
“當時不是三兒他們帶您去看病的嗎?怎麼都不見人影?”
講到這,周羨臉色難看至極,“被官差認出來了。回去再細說!”
他也沒想到,他帶出去那多人,結果只有他一個人回來。
明明他的計劃安排得極好。
但若非是林阿三帶人捨命相救,他當時也難以逃脫,不過是困獸掙扎。
想到此,周羨心底浮起戾氣。
回去還得給大哥他們還有那些兄弟們的家眷一個交代!
“是是是,得回去處理傷口。寨子裏還得給您慶賀,上回若非是您,何以能拿下威遠鏢局的那批鏢,都夠咱們寨子吃半年了……”
“你,你們是土匪?”
弱弱傳出的聲音,令一群人都驚詫回首,瞧見臉色慘白的李芳菲,立刻就有個壯漢咧嘴大笑。
“大哥,你去哪裏找來這般水靈靈的小娘子!咱們這兄弟是要喝喜酒了啊!”
周羨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可偏生不管是寨子的,還是帶他去花樓柳巷,哪怕女人緣極好,他對女子都敬謝不
敏。
大家都以為他是年歲還小,沒成想是喜歡這種良家款的。
頓時,大家面面相覷,眼底都是頗有意味的笑意。
周羨:“……”
“收起你們滿腦子的骯髒色。這是我帶回來的俘虜!”
說著,他轉頭,朝着李芳菲咧出一個大大的佞笑,微微抬起下巴。
“小羔羊,歡迎來到我的寨子。”
“還有,我不叫王明。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姓周,名羨,是一名正正經經,打家劫舍,劫富濟貧的山匪。”
他一改先前偽裝出來的溫和氣息,整個人的氣質很完美地融入了這群如狼似虎的劫匪中。
這群大漢一聽說是俘虜,眼神就變了,還有人笑道:“三當家學了一段時間后,這四個字四個字的說得頗像是那些書獃子,那句話怎麼說的,文巴巴的……”
“可不是……”
李芳菲雙耳嗡嗡作響,呆愣在場。
怎麼可能?
他不是官差嗎?怎麼就成了土匪?
那她跟他私奔,圖什麼?
看着這些將她當成肥肉盯着的土匪,她眼前一黑,再也扛不住,栽倒在地。
“誒,她怎麼就昏過去了?”
“那現在咋辦?”
周羨“嘖”了聲,擺手道:“抗走啊!還有,別動手動腳。我們大男人不做欺辱姑娘的事,要是叫我知道誰管不住手腳,我定是繞不得他的!”
“走。”
“是。”
很快,一行人又迅速離開。
……
………
沈雋意回來時,就發現姜映梨邊給他們準備
明日考試要用的東西,邊心不在焉。
他問道:“怎麼了?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姜映梨猶豫了下,將李雨溪派人尋自己的事說了。
“王明王捕頭按理說不可能跟雨溪有聯繫,她突然來打聽,本就蹊蹺。所以我就拜託王捕頭走了一趟村子,現在還沒消息出來,我有點擔心……”
沈雋意想了想,“你是擔心有人王捕頭欺瞞他們……或者說,你擔心是昨日逃出去的那些劫匪?”
姜映梨頷首:“他們當時在店裏跟王捕頭接觸過,要是想借住王捕頭的名頭去村裡躲難也是極有可能的。”
“你也曉得雨溪從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她貿然讓人來過問,定是有事的。偏生送信的一問三不知……”
她跟李雨溪相處挺愉快的,也不想李家有事。
可以說,她跟李家,除了李芳菲母女,都還挺好的。
沈雋意抿唇,“既是王捕頭親自前去,想來不會有事。”
姜映梨頷首,扭頭見他眉頭緊蹙,知道他是擔心李正樹他們,便解釋道:“來的是楊花村的人,不是杏花村的。想來姥爺他們都是平安無事的。”
沈雋意舒了口氣,點了點頭。
“明日就要考試了,你別擔心這些。先好好將這關過了!寒窗苦讀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刻,別被雜事誤了。”
姜映梨推着他道,“你先去看會兒書,養精蓄銳,就跟阿檀那樣。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
沈雋意心暖之餘,苦
笑,“我在你心中這般經不起風霜嗎?”
罷了,他從了好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