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光下的琴魔
琴音一開始是隱隱約約若有若無似幻似真,飄渺如幽人孤影南枝烏鵲。
如果不是這一片未名谷幽寂清靜,而王語嫣也在記掛着那九墓豐碑,幾乎就會錯過。
斷斷續續的琴音在她停下腳步時,已從清幽變得清越變得悠揚,似乎能直入雲霄。
於是王語嫣被誘惑了,踏上了回頭路。
巍巍乎志在高山!
洋洋乎志在流水!
一曲質樸深沉的《高山流水》,渾厚莊嚴如山,柔和清亮似水,彷彿彈奏者正在尋找有心人,而王語嫣則是茫然中產生了一種她就是其知音的錯覺。
以前的“王語嫣”不好武,以彈琴寫字弄花為樂,所以現在的王語嫣對於琴也不是一竅不通。
她在回頭走出一段距離,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她如夢初醒豁然清醒了起來。
“我不是她的知己……”
穿越重生天龍,然而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始終無法融入這個世界中,和這個世界的人的事都表現得格格不入,即使她曾經對這個世界熟悉無比。而這也是為什麼,她好像一個宅女一樣,總喜歡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幾乎不與人交流。
練武功,那隻不過是借口,是掩飾內心慌張茫然的外衣,她總要找一些事情來做。她真的就喜歡武功嗎,或許前世的夢還沒有遠去,但她一直以來都只是借練武來逃避源自內心深處的拷問。
她怎麼可能會在這裏找到知己!
“所以是那琴音有問題。”
王語嫣這時才發現,原來琴音也可以魅惑人意擾亂心智。難怪孔子在聽了《韶》樂后,三月不知肉味。
而在這個時候,琴韻突變。
從聲如裂帛,凄怨幽咽,到銀瓶乍破,慷慨激昂,有如鐵騎突出刀槍鳴。
靈台清明神志清醒的王語嫣並沒有停下腳步,這一次她不是被動誘惑與前,而是主動去察看。只是琴音入耳,她無端的流淚了。
琴音越來越緊,似四面埋伏,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這是誰在彈琴,好高超的技巧啊,**一浪高過一浪的,令人差點呼吸不過來。”她嘀咕着,毫不猶豫就踏上了階梯。
“居然是她!”
只見清輝之下,十多米高的鈞天豐碑之上,一位白衣勝雪的女子正雙手撫琴。
“小薛瓊也這樣彈了有六十年了吧,枉我活了一百多年,竟然還是無法治好她,真是活到麋鹿身上去了。”那個喜歡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奇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王語嫣的旁邊,話語間頗現滄桑。
“她叫薛瓊?”王語嫣自問自答說道,“這琴音有殺伐之氣!”
“你也聽出來了?”
“是人只要聽到了,都能感覺得到。”王語嫣動了動嘴唇,卻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所以老夫才叫你離開。”無奇老人接著說道,“你現在還不能死,我還需看看用《易筋經》和《洗髓經》結合起來的伐毛易筋洗髓手法,功效到底如何。”
“琴音雖有殺伐之氣,但也不見得就有危險吧?”
“是嗎?”無奇老人似乎是在譏笑王語嫣的無知。
崩!
似乎是為了印證無奇老人說的話,白衣勝雪的薛瓊突然素手一揚,只聽得琴弦撥響重音突起,然後在她前方左側的幽天豐碑碑面上好像被利刃裂過一樣,碎屑激飛,留下了一道裂痕。
“這是?”王語嫣驚得呆住了。
如果說《六脈神劍》以經脈激發真氣形成的連綿劍氣,如光劍般鋒芒無匹已經是神奇了,沒想到上面坐着的那個天仙子一般的女子,竟然還能借琴音來激發無形勁氣,同樣是銳利無邊。
那麼,是不是有人也可以如李白寫的詩那樣,“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以筆揮毫,堪比刀劍呢?
而這時,薛瓊背後那根束縛着秀髮的素帶突然綳斷,三千青絲隨風飄散,她整個人變得面目猙獰了起來,似乎內心埋藏着無邊的深仇和大恨,王語嫣即使離得很遠也能感覺得到那充塞天地的怒氣、悲憤和怨氣。
“為什麼白天那麼待人溫婉如玉,讓人如沐春風的一個女子,晚上卻變得如此之可怖?”
錚……
琴音越發尖銳激烈,節奏也混亂如麻,彷彿貫腦魔音,讓王語嫣的腦袋好像被千萬支鋼針不斷攢刺一樣。
“小心!”
王語嫣正感覺痛苦間,突然有什麼東西掠過腦門,額前劉海飄下幾根斷髮,回頭看時,背後的一段樹枝已經被裂為了兩半。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聽到嗤的一聲輕響,在她剛才的所站的位置,地面上出現了一道深達三寸的裂痕。
原來豐碑上的所有裂痕是她留下來的,王語嫣恍然大悟。
“站到我後面來。”無奇老人皺着眉說道。
嗤嗤的兩聲輕響,兩道風刃激射而至,還沒等撞到無奇老人身上,便彷彿遇上了一層柔軟之極、卻又堅硬之極的屏障,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
此時薛瓊明顯已陷入癲狂之中,無形勁氣隨琴音亂髮,四面八方激射開來,那幾座豐碑頓時又再遭蹂躪。偶爾有朝着王語嫣這邊激飛而來的,都被消散在了無奇老人面前。
“這是以無上內力形成的周身護體罡氣?”王語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在天龍出場的人物裏面,這周身護體罡氣似乎只在掃地僧身上出現過,而且曾經抵擋過鳩摩智的“無相劫指”、喬峰十成功力出手后出手排山倒海般的掌力。
掃地僧是誰啊,天龍里最大的隱藏高人,被認為是無敵的存在,翻手之間就能能夠將天龍四絕的蕭遠山和慕容博打得半死,回頭又可以救活。或許,這個外貌平平無奇的老人真的像他所說的,活了一百多年也未定,不然哪來如此高絕的功力。
“你們這些外來人就是麻煩。”
無奇老人雖然在說話,但護體罡氣並未收回,他右手伸出食指往後一點,一道真氣沒入王語嫣腦門,王語嫣立即便覺得腦袋中的刺痛好像潮水般消退了。
“多謝前輩。”王語嫣說道,“剛才聽前輩說起,似乎還有第二個人來過未名谷?”
“好像是三十多年前吧,有一個姓蕭的怪人,不過他被我救回后很快就被薛瓊給趕出了谷,害得我連個試藥的對象都沒有。”無奇老人說他人怪,他其實才是真正的怪。一會滄桑得好像個老不死,一會又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喜歡抱怨……
“姓蕭,莫非是蕭遠山,他跳崖后掉進來的也是未名谷,被無奇老人救了,最後被薛瓊趕走?”王語嫣不由得心下大奇,彷彿是看到了隱藏在原著之外的“歷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