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不過爾爾
我驚惶四顧，這才發現，骷髏拐棍在離我三四米外的地面上躺着。
應該是我剛剛被蔣然煞氣狂風逼退的時候，不慎掉落在那兒的！
我臉色驟變，趕緊折身去撿。
然而，沒等我邁出腳步，眼前一花，一道鬼影非常突兀的出現在我眼前，擋了我的路。
這鬼影已經看不出年紀，滿頭稀鬆白髮之下，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多處腐爛，其中一隻眼睛是爛沒了，黑咕隆咚的眼窩近距離看上去，格外瘮人。
我嚇得下意識倒退一步。
然後發現，黑白無常不知何時向後飄走，換了一群形態不一的鬼影，環繞我四周。
這群鬼影，個個可怖，數量上沒有一百，也有幾十。
一個挨着一個，組成層層包圍圈。
我頭皮陣陣發麻。
他們也是來找我看病的？
如果是，不應該被蔣然攔下了嗎？
“全體都給我聽好了——”
“你們這群孤魂野鬼，年代最短的，也已經在人間徘徊滯留百年以上，早已錯過投胎機會！”
“今晚是你們的幸運日，我們兄弟給你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注意，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生人，是閻王爺點名要的人！”
“只要你們把他殺了，就送你們投胎轉世、再世為人的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不趕緊動手？”
白無常極具蠱惑力的聲音，在包圍圈外響起。
我立刻反應過來，這些鬼影都是黑白無常召喚來的！
與此同時，我心頭一沉，知道要遭。
剛死的鬼魂，或許對人生還有執念，還有牽挂，不願投胎。
可對死去百年以上的鬼魂來說，漫長的歲月是一種無形的折磨，投胎轉世反倒成為一種解脫！
果不其然，鬼影們全都激動了，舞乍着雙手，朝我湧上來。
我退無可退，當即引動了手中的五雷符！
符紙閃耀，引天雷垂落。
轟！轟！轟……
道道紫色閃電，從天而降。
至少十幾道鬼影被天雷擊中，當場魂飛魄散，鬼體碎裂，化作塵埃！
有少數鬼影看着身邊飛塵般消散的同伴，吃了一嚇，腳下步伐稍稍一停。
但轉瞬之後，他們再次融入其他鬼影隊列，再次朝我湧來！
是轉世投胎的迫切，戰勝了恐懼！
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僥倖，讓他們重新鼓起勇氣！
很快，鬼影們已經擠到我的身邊，一個個伸着只只鬼爪，妄圖撕扯我的身體。
我飛快掏出另外幾張符，看都沒看是什麼符，就想直接引動。
只是，數不清的鬼爪已經抓在我的身上，四下拉扯。
我甚至都沒注意怎麼回事，剛剛掏出來的幾張符就被他們撕碎了！
雙手空空的我，只覺周身處處都是鬼爪帶來的沁入骨髓的涼意。
我完了！
我活不成了！
可……可我不想死啊！
我還沒活夠！
惶恐與不甘，在我心頭交織。
只是，再強烈的情緒波動又能如何？
我身體已經被鬼影托舉起來，源自四面八方的鬼爪，拚命拉扯着我的皮肉、我的靈魂。
彷彿一群好不容易找到一塊肉的惡狗，都急着要分食一口！
就在這時——
“敢擋我的路？活夠了吧！”
破廟門外，
忽然爆開一聲怒吼，震得廟內各樣物什隨之咯咯作響。
黑白無常臉色急變。
鬼影們身形一震，自覺不自覺的停了手。
我撿空轉頭，視線穿過無數鬼影的手臂朝門口望去。
但聽門外又是砰的一聲悶響，一道影子蜷成蝦米，倒飛進門。
我看得清楚，這道影子是蔣然！
那麼，是她在阻攔鬼魂進門找我求醫的時候，遇上了硬茬子？
這一猜想在我心頭一晃而過，而蔣然的身子卻如炮彈一般，摔入把我托起來撕扯的鬼影之間。
砰！砰！砰！……
連聲悶響之餘，七八個鬼影被蔣然撞得魂體四分五裂。
一部分托舉我身體的鬼爪隨之鬆開。
我身形一傾，跌坐在地上。
待我揉着摔疼了的尾巴骨爬起來的時候，身邊空間已經豁然開朗。
幾乎所有鬼影全都散了架，碎屍一般跌落在地上。
慘嚎聲，從散落的頭顱之中發出。
一雙雙恐懼的眼睛，卻是不約而同的盯着我身後的方向。
我下意識的轉身回去，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出另一道鬼影。
這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
長得眉清目秀，身高大概一米六上下，留了一頭散亂的披肩長發。
她周身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就連臉上，也滿是道道血污，看上去十分凄慘。
但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閃亮，向外透出一股子冰冷的狠厲！
啪！
女孩一腳踩碎一顆鬼影頭顱，攥拳環顧整座破廟，目光最後着落在黑白無常身上。
“給你們一個機會——麻溜的滾蛋！要不然，我撕了你們！”
桀驁不馴的表情……
威風凜凜的威脅……
讓我情不自禁的想要給她點贊。
“鬼差辦事，一個小小的孤魂野鬼，也敢來攪局？瞎了你的狗眼！”
“你還敢威脅我們？找死！”
黑白無常勃然大怒，抖起手中的鎖魂鏈，徑直衝向女孩。
“想死我成全你們！”
女孩獰笑一聲，悍然迎上。
我只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三道影子已經聚首，各自停下。
但見黑白無常呆若木雞的站着，一動不動。
前一秒還煞氣升騰的鎖魂鏈，這一刻乖乖低垂。
仔細聽，甚至能聽到鎖魂鏈微微震動，彷彿在瑟瑟發抖一般。
而那個女孩，站在黑白無常面前，兩隻手掌如刀一般，扎進了對方胸口。
“黑白無常，不過爾爾！”
她咧嘴一笑，雙臂一震，朝兩側齊刷刷的劃開。
數根竹篾混合著數片碎紙，伴隨着女孩划走的雙臂四下飛揚。
黑白無常的身軀化做兩個紙人，倒在地上。
一黑一白兩道神魂從其中飄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老實待着，雞鳴五更之前，讓你們回歸地府，再造身軀！如果還敢造次，我捏死你們！”
女孩叉腰威脅。
黑白無常神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縮起脖子，瑟瑟發抖。
我知道，今晚不必再擔心被黑白無常索命！
多虧了這個女孩威武！
我見她朝我走來，即刻抱拳行禮，謹表感謝。
“別謝我！”
女孩側身避讓，不受我抱拳之禮。
恰恰相反，她沖我深深鞠躬，說道：“鬼醫陳皮少爺在上，民女余薇求醫！”
余薇？
姓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