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海界
姒無律順着導航一路走來,看着手裏的名片地址,又抬頭看了看周圍,下了車,僵着臉打量着環境。
這是一個座小山的山腳下,草木稀疏,腳下是碎石與黃沙鋪成的路,在道路的盡頭,一棟破敗不堪的三層灰白色小樓影影綽綽的矗立在草木之間。約莫離着小樓三百米處有一間垃圾處理車間,進進出出的城市清潔垃圾車,肆意揚塵。
姒無律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場景噎的不輕。穿過如烏雲一般的蠅群,捂着口鼻眯着眼睛來到了小樓前,污穢的玻璃大門敞開着,門柱白底黑字門牌上歪歪扭扭的寫着——南市垃圾清運服務中心。
姒無律邁步進門,陰沉的大廳空無一人,年久的水磨石地面剛剛清潔過,殘留着不規則的水痕,散發著刺鼻的腥味兒。泛黃的白色牆面上,到處都是霉點與水漬。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遊子寅的電話。
“您好,游哥,我是小姒啊,我到了。對對對,在大廳。好,好,三樓是吧,恩恩,我馬上上去,您稍等。”
看了看那裂痕遍佈,凹凸不平的台階踏步和生鏽剝落的扶手,姒無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快步向三樓走去。
三樓與一樓的結構相似,還不等姒無律觀察一下周圍,就傳來了遊子寅的聲音,“姒無律啊,跟我來吧。”遊子寅自一扇門裏走了出來,道:“這裏是破了點兒,但是勝在隱蔽,正常人誰沒事兒跑這兒來呀,對吧?”
“對,游哥,要不是開着導航,我還真找不到這兒。”
隨即,兩人來到了一扇綠漆鐵門前,遊子寅打開鐵門,側了側身子,下巴向門內挑了一下,道:“進去吧。”
“好。”姒無律沒有半分遲疑的進門,遊子寅隨後跟進,將門關上。
房間不大,只有三排三角鐵貨架,一張掉漆的桌子和桌子兩側的椅子。
“坐。”遊子寅道。
“好。”姒無律回答。
遊子寅坐到桌后,拉開抽屜,拿出一份表格遞給姒無律,道:“填了它,然後再簽個字,我蓋個章,你就算正式員工了。恩,月薪兩萬,五險二金,獎金另算,當然,干我們這行的,都是靠外快吃飯的,沒人指望這點兒工資,這個工作就是給你個正式身份,說起來,咱們也算編製內的城管呢。”
姒無律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嗯了幾聲,仔細的看著錶格。
“就是一份很普通的入職申請書啊。”姒無律心裏暗道。
“得了,沒什麼好看的,趕緊簽了,我還有事兒交代你呢。”
“哦哦,好,馬上寫。”姒無律快速寫完表格,交給遊子寅,遊子寅蓋了個章,收進了抽屜里。
隨後遊子寅靠着椅背,攤開雙手放在桌子上,說道:“知道昨天你看到的灰色地界是什麼嘛?”姒無律聽聞坐直身子,不等姒無律出聲,他自顧自的說道:“那叫山海界。”隨後看向姒無律,似乎在等他發問。姒無律很上道的認真問道:“什麼是山海界。”遊子寅扭頭看向窗外,在他的眼中姒無律似乎看到了一絲悲傷一閃而逝。
“山海界呀,知道山海經吧?”
“知道,文學大儒皆讀學,以為可以考禎祥變怪之物,見遠國異人之謠俗,博物之君子,其可不惑焉。”姒無律脫口而出,心裏卻回想起了那高聳獨立的羽山。
“喲,還知道劉歆啊。那麼,劉歆是信的,那麼,你呢?”
“有了昨天的經歷,
很難不信。那個“人”,是一目國人吧。”姒無律回答。
“Bingo,用山海界來形容,也不太準確,它也許是一段迷失高維度的時間,也許是一個平行世界,也許是仙界,也許是地獄。山海經里的描述在其中都有發現,所以才稱為——山海界。昨天的鳥群是人面鴞。”遊子寅打了個響指,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那麼我是怎麼進去的?”姒無律問道。
“這就是有趣的事情了。只有一少部分人,能夠看到山海界裏的生物,恩,看到也不準確,準確的說,是共鳴,通俗點兒講,你被一目人影響了頻率,你的頻率跟山海界的頻率變得一樣,就置身在山海界之中了,恩,隨時隨地的。現實中的你,也會消失,也就是說,恭喜你,你穿越了。”遊子寅回答道。
姒無律腦子裏一陣混亂,剎那間,他閃過各種利用山海界做以前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急切的問道:“我該怎麼掌握進入山海界的方法。”
遊子寅盯着姒無律的眼睛,似乎讀懂了他心裏的想法,挑唆般的笑了笑,然後上身微側,肘撐椅子扶手摩挲着下巴,道:“有很多種方法。有人在山海界中帶的時間很久,自身就可以改變頻率進入其中。還有,通過差不多新石器時代殘存的器物,以他們為參照,影響自己。恩,還有一種很特殊的方法,就是養一隻山海界中的生物,以它為坐標,進入其中。這些以後你都會慢慢了解,不着急~”
“那我們就是跨界執法的工作人員?”姒無律開玩笑似的問道。
“恩,趕緊把這個愚蠢的想法從你滿是蛆蟲的腦子裏丟掉,我們只是,哨兵。”遊子寅回答道。
姒無律尷尬的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呵呵,說起來,你也是我的下屬了。記住,進入山海界的準則,第一,保命,第二,保命,第三,還是他媽的保命!”以電影台詞搞笑的方式說著這些話,遊子寅面露兇相。
看着遊子寅的姒無律卻笑不出來,只感覺遊子寅非常嚴肅認真,一股涼氣從尾椎一路沖向頭頂,頸后汗毛豎立,他雙手攥緊,可以想像充斥着各種怪物的山海界,沒有任何法律與道德約束的山海界,有多麼血腥與殘酷。
“明白了,那我以後該怎麼稱呼您?隊長?還是別的什麼稱呼?”姒無律問道。
“恩~我呀,說起這個,現在南市這個地方,比我級別高的好像都死光了呀。”遊子寅露出牙齒,對着姒無律笑道,姒無律頭皮一陣發麻。
“恩~現在南市,只有你,我,巫巳。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稱呼我為——值符。”遊子寅輕挑下巴,雙臂環抱胸前,眯着眼睛看着姒無律。
“是,值符。”姒無律從善如流。
遊子寅閉着眼睛,帶着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值符”這兩個字音,對他來說,就是沉迷的罌粟。
姒無律看着遊子寅心想到:“燒香禮拜,雖人聞香,香之盡矣,危身之火,而在其後。”默默地低下頭,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笑容。
“呵呵,南市現在只有我們三個,遇上山海界的事兒,會有人通知我們。平常也沒什麼大事兒,一會兒你自己挑一個辦公室。”遊子寅睜開眼睛說道。
“好的,值符。怎麼沒見到巫巳啊。”姒無律問道。
“她呀,不知道在哪兒貓着呢,沒事兒別打擾她,她喜歡安靜。今天就先說到這兒,你可以回去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哦,對了,上班時間,我是周一周二,巫巳周三周四,你周五周末三天。如果有人處理山海界的事兒,就給我們倆打電話。”遊子寅也不管姒無律有沒有意見,一邊向後擺着手作告別狀,一邊走出了房間。
姒無律兩手插兜,沉默的走出了辦公樓,走到車邊坐在引擎蓋上,點了一根煙,煙霧瀰漫,腦子裏一時什麼頭緒都沒有。他無意識的眯着眼睛,看着這山,這樓,白雲蒼狗。
踩滅了煙頭,心頭一陣憋悶,轉頭看着天際,又看了看辦公樓,呢喃道:“清無事澄,去了雲便是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