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害

第四章 遇害

這天,三晚哥兒穿了套學生裝戴頂布帽,又走在這條街上的騎樓里,在他前面隔兩個商鋪的騎樓下有個畫像攤子,一個上年紀的手藝人正在畫架的白紙上細心素描着。

畫架對面不到兩米站着個穿着黑藍色長裙,上身着淺灰色短襖式襯衣的女子,頭上扎兩辮子,還戴副黑框眼鏡,一臉端莊正視給她畫像的老藝人。

徐三晚一見這女子,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喝道:“我交待你正經事呢,你跑來這畫像!”

打扮成大學生模樣的林秋紅一見三晚立馬慌了神,渾身不自在道:“我就站一會誤不了事的。”

三晚站到騎樓外邊往那邊看去不過百米的桑葉酒棧,距離上次的跟蹤,他又盯了兩天,沒見那人出過門,或者那人出過門,他沒有發現。

驀然覺得這一段街道上好像有點異樣,今天過往的人和車輛尤為繁忙,可偏偏有三五個人像他一樣各據一處,神色詭異。

三晚轉過身來看着林秋紅的樣子,覺得她跟往日真大不一樣,她身上的學生裝是他從二姐留下的衣物中找出來的,為了能跟他配合成一對來逛街的學生樣子,也是為他的盯梢提供掩護。

“以後這套衣服就是你的了,不用還我。”徐三晚說:“畫完了么?”后一句問的老畫匠。

“年輕人急性子可要改一改,要沉得住氣。”老畫匠只顧看着他手上的活。

“幫我看看,好看么?”秋紅示意三晚去看看畫架上的自己。

三晚走到畫架跟前,見好一幅炭筆人像畫已均稱得體呈現在紙上,這女子神態體形看上去可真有素質,活脫脫一個大學生,可實際上她是什麼!

三晚想到這有點惱怒,沖畫匠叫道:“呵!可以了,就這樣吧,夠不錯的。”說著要伸手去扯畫架上的素描,順帶扭頭向那邊望一眼。

這一望卻見那酒棧門前走出一個扛着扁擔上掛着繩索的樵夫,聯想起上次的漁人,他心神一緊,拔腿走去,向那女的丟下一句,快跟過來。

那個挑柴來賣的農人一身陳舊土布衣裳,腳腿上還扎着綁帶,腳上一雙草鞋,不過是新的,跟他的腳一樣乾淨,徐三晚又像上次一樣留意到那人的腳,再看他的身高體形,他很確定就是上次的那個人,這一回他拐過街角向著背海的一方走去。

徐家三少追到那個街角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林秋紅手握着她捲成筒的畫像從路上奔來。

他忽然對這女子好像由心裏生出反感,想起這兩天她看到他總是那麼傻痴的樣子,就愛看着他,而且有意無意的非要靠到他身上,這讓他覺得秋紅是不是愛上了他,這下竟是覺得厭惡了。

三晚望着她追來時,忽然發覺街上兩邊趕路或做營生的人中有那麼一兩個神色詭異地向他這邊靠來,待要細看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這感覺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惶然,可是要發生什麼事自己又猜不到。

“你快跟上。”三晚向離他還有幾十米的女子丟下一句,自己先往街角路上跑去。

徐家灣鎮本是一遍建在依山嶺而上的聚居區,這源於先民大都從深山野林遷徙來的聚居習俗,雖向海謀生,卻避居高處,數百年來繁衍出好一遍層疊密集的房屋落,當中巷路交錯,院房佈局複習,當中暗設不少絕路捷徑或關卡,暗堡,這些都是歷來為扺擋大規模山匪或海賊前來燒殺掠奪的先民留下來的,當然也少不了鎮守這處海灣的清軍的功勞。

後來商貿貨運往來,漁業發展才使靠近海邊處形成了街市,而最早時大清的守營也是建在山高處,那些暗藏在山腰嶺頭的老炮台現在還能用。

一二八事變后國民黨在這裏設制國民守備團,編製一個守備團的兵力,鞏固炮火,前些年不但換了山上的火炮,還增設機槍暗堡,就等着有一天侵略者從這遍海上攻上來,殊不知外強真正攻過來的火力,這遍炮台暗堡擋都擋不住。

三晚哥兒奔過一小程上坡路就來到鎮口的老集市場,放眼望去四五條巷子口就擺在眼前,他居然沒看到那樵夫是從那一處巷子進的老鎮子裏頭,

“三少爺,你等等我呀。”秋紅喘着氣趕過來。

“都是你,我找不到那個人往那邊走了。”三少爺不免埋怨。

他想着那人莫非要去探查山上的軍事佈防,但又覺得這人在這裏好幾年,對這裏的地形佈防應該都摸得很清楚了,要不然就是這個老鎮子裏複雜的巷路交通暗防,他沒弄清楚。

怎麼說日軍一旦攻佔這裏,日後要維持這裏的運轉,肯定得對這裏連綿一遍的民房區及高處的軍營進行統治,因此要摸清鎮子裏的交通佈局也是很重要的,他徐三晚在這裏長大,有些地方有些路他都沒有走過呢。

“你往這條巷子進去,我往這邊走。”三晚伸手指向左邊一條比較開闊的巷子對近到他身邊的秋紅說:“發現一個樵夫打扮的人,模樣跟我們上次跟的一樣,你就跟着他,看他幹什麼了,小心點!”說著往右邊一條巷子口走去。

“可我對這裏不熟,怕會迷路。”秋紅有點發急。“我想跟你一起。”

“那你就亂撞吧,現在是要找到那個人,你不要給他發現了。”

林秋紅望着他的奔去的背影,心裏說不清的難受,這陣子她對這個人已經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去做她之前做的事。

前幾天就只管到處逛盼能遇見他,之後和他在一起人就變得不聽自己使喚,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那個碼頭級上的擁抱接吻,她翻來覆去睡不着的夜裏想了多少遍,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對這個男的怎麼樣了。

鎮子順山勢往上建,卻很難找到一條徒峭直上的路,大都彎延而往,在某個叉路口,走得不對的話,路會變得彎延而下,但在房屋之間的窄巷經常會出現一條造階而上的捷徑,那裏有可能通往更上面的路,也有可能走到前後左右都是房子或圍牆的死胡同,也有可能盡頭會出現一個院落,有三兩個出口,可是走得不對又會兜回原路。

徐三晚怎麼不明白在這樣的路上要找到一個人有多難,可他就是不肯罷休,路上遇見人都會打聽有沒有見到那個肩搭挑擔的人。

人家門口開着他都會進去問一問,兜來轉去的,其間撞着還手握着那捲畫的女子,也跟一兩個可疑的人擦肩而過,他甚至懷疑那些人是他原先在下面街上遇見的人。

其實那個從桑葉酒棧走出去的賣柴人確實是上次的那個日本姦細,他的確是在要繪製一份徐家灣鎮心臟地帶的交通要圖。

可是這裏錯綜複雜的巷子小道和座向不一又大致相同的房屋,讓這個慣來喜歡簡明規律的日本人氣得不住詛咒建造這個老鎮的先人。

這人也在七上八下的摸索着這裏的交通,他怎麼說也在這裏生活幾年,可平時沒事也不會在這裏瞎逛,有事去尋訪某處也會有人引路,他明白大致方向,可是一旦深陷其中也弄不清楚自己走到哪了,其間他從後面撞上打探他的徐三晚,認出是上次跟他到海邊的人,他往路上避開了。

可是這次這個日本人忽然覺得跟蹤他的不止一個人,當他在路上發現後面某處牆角有人盯着他,他知道自己身處危險了!只怕再流連忘返,性命得丟下。

村中順二是這個日本人的名字,這下他站在一個房屋周圍的院落或是天井當中,面對前方和左右三個出口,想着往那一個門口走去好,同時從腹間褲帶里掏出一把小口徑勃朗寧手槍打開保險,將他藏在竹節挑擔的節筒里的繪圖抽出來放進懷裏,丟下竹棒和麻繩,向著左邊的出口走了出去。

村中順二走出院落經過兩座房屋間的窄巷出到更寬的路上,眼前竟是一個三叉口,這讓他竟一下犯懵了,要出到鎮子下面不知往那邊走好,正猶豫間見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從高處一叉路口急急跑出來,乍一看見他,下意識的剎住了步子。

徐三晚猛一見路口站着的人雙眼瞪着他,這正是他要找的目標人,看對方神色意外和緊張一閃而過,他也感到了危險逼來,但不能轉身就跑吧,這樣豈不暴露他對眼前人有什麼企圖,只得裝作若無其事往村中順二的路邊經過。

可是他剛經過這人的身前,就感到後面影子一晃,一梗硬物扺在他後腦勺上,後面的人壓着聲音道:“站住,別作聲,不然一槍崩了你。”

徐三晚嚇得站住,轉過頭,剛才扺在腦後的手槍已經頂到他腦門上,有着滿臉鬍渣粗眼眉的鄉下人伸手一把扯着他的衣襟道:“跟我來!”

徐三晚被村中順二拉着拖進兩座房屋間的窄巷,逼進了剛才村中順二經過的院落。

“你要幹什麼,我可不認識你。”徐三晚對着用槍指着他的日本人問道。

他知道這下是凶多吉少,很可能會被一槍爆頭,想着自己有沒有逃生的可能,後退兩步卻踩在村中順二剛才丟下的圓竹棒擔上,腳下一滑由不得的往後跌倒在地上的一小堆柴灶灰渣上,這可能是這裏的人家清理出來倒在院落里的。

“是誰指使你來跟蹤我的?”村中站到三晚腳邊就勢抬腿一腳踹在欲站起來的三晚胸口上。

三晚身子被踢得倒地擦過身下的柴火灰,他雙手就勢抓了一把火灰藏在身後,嘴裏叫道:“你說什麼呢,我那裏跟蹤你了。”

“你小子好像那裏見過,那戶人家的孩子了?管你是誰呢。”村中扯下肩頭搭着一塊用來擦汗的布塊,這是他偽裝擔柴來賣的配置,用布巾捲住手槍的槍頭,此舉很可能是不要讓槍響時發出響亮的聲音。

“沒有時間知道你背後的主使了,上次海邊見到的也是你吧,支那人派個毛頭小子跟我玩陰的,太小瞧我了吧。”說著布巾已卷在槍口上,跟着往徐家三少爺頭上遞去,曾經風雲一時的徐家老爺眼見就要斷子絕孫了。

“不要!”突然一聲驚叫從院落右邊的門口傳來,林秋紅突然出現的身影徑直向著村中順二撞來,村中聽見喊聲已然掉轉手槍向著來人,見是個女子,就要順勢飛起一腳蹬向撞來的身子。

可是村中順二轉念間卻感覺側面一叢煙灰嗆着鼻臉撲來,他下意識側過身去,手上的槍向徐三晚的地方轉過,待要看清他的人,另一叢煙灰卻撲在臉上,使得他惱怒叫出聲,摳響手上的槍,身體同時被撞來的女子撞到,使他一個歪斜橫向倒出兩步差些跌倒地上。

“快跑!”已從地上爬起來的徐三晚伸手護着用力過猛穩不住身子的林秋紅,她手上還握着那捲畫,只是已經皺摺成兩截,他拉着她就往左邊一道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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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在戰火紛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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