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章婷婷(一)
故事要從開學的一個月後說起
那是一個天氣暴躁的下午，十月份的天氣沒道理會這麼熱，可惜沒有人具備和老天講道理的資格
至少我沒有，眼鏡俞沒有，章婷婷沒有，胖子也沒有
一節普通的素描課
“你幹什麼？”角落裏一個女生的叱呵聲打破了沉悶的課堂
所有人的目光目光齊刷刷掃向了聲音的出處
一個全身運動服的女生站着怒視眯着雙眼的代課老師
老師扶了扶眼鏡，絲毫沒有因為突然的呵斥而表現出絲毫情緒波動，顯然面對這種情況他早已能從容面對
“怎麼了，告訴你如何更好的表現明暗對比，你這麼激動幹嘛？”
“那也用不着拉我的手”那女生氣的渾身發抖
“不手把手的教，怎麼能看出效果”眼鏡老師絲毫不為所動
“傻逼！”女生不再爭執，甩出了一句
這下眼鏡明顯臉上掛不住了
“你什麼態度？這是作為學生的態度嗎，這是對待老師的方式嗎？”眼鏡明顯有些惱羞成怒了。本來剛才不動聲色和女生拉開的距離又慢慢開始靠近，感覺隨時都有動手的可能
“老師”我站起來喊了一聲，全班的目光又齊刷刷向我射來，眼鏡老師也跟着看過來
“什麼事？”眼鏡止住了動作，心裏可能暗鬆了口氣，感覺會有台階下了
“我皮癢了，想出去晒晒太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腦子也是一陣短路，這特碼什麼借口
安靜，畫室里出奇的安靜，甚至能聽到眼鏡越來越重的呼吸聲，臉色已經慢慢變成豬肝色
“出去！你也給我出去”眼鏡瞪着我歇斯底里的喊到，又指着眼前女生
那女生絲毫沒有猶豫的衝出了畫室。我愣了愣，想說什麼，但看看眼鏡那想吃人的表情似乎又沒啥說的，在全班所有的注目禮中慢慢走出畫室。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哐當一聲，畫架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可這並沒有影響到我即將跨出畫室的步伐
其實這個時候我是有些後悔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腦子一熱要出這個風頭。要是說我腦子短路了，嘴瓢了，別人是不信的，起碼胖子是不信的
出了畫室，我還真不知去哪，站在門口，看到了那個坐在台階上剛才和眼睛老師差點幹起來的女生
當我看她時，她也正好像我望來，說是正好，也可能是等着我從門口出現
她站了起來，看看我，沒啥表情，一雙深邃到看不到底的眼神。心很震撼，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會在十幾歲的女生留下這樣的眼神
“走走？”她並沒在意我的疑惑
“好”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雙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裏，就那麼漫無目的走着，我在她左邊和她始終保持着半米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一路無語
倒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這個時候我心裏一直琢磨着，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做。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應該是那次錢佳佳事件的後遺症，是的，肯定是的，要不然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這種行為
在思考中不知不覺落到了她的身後
回到現實我開始關注這個之前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的女生
身高一米六左右，頭髮很黑但扎了起來，一身天藍色寬鬆運動套裝，皮膚很白皙，從剛才短暫對視，五官很精緻，琢磨不透的眼眸。整體要我打分的話應該七十分左右。
畢竟冷美人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漫無目的晃悠着，誰都沒有再開口打破沉默。
大概逛了半個小時，她在一個破亭子邊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坐在了一個被那些情侶磨的鋥光瓦亮的台階上
這是個破的不能再破的亭子，雖然破，但並不舊，很容易看出每晚這裏會出現一對對相互偎依的身影，因為這地方太偏僻了，偏僻到破成這樣，學校都懶得去管，很顯然這個地方是不可能會出現讓校領導重視的人，所以破就破好了，沒有維修的價值。
女生拿眼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她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並順勢向旁邊挪了挪。沒有過多的猶豫，我坐在理她二十公分的距離
“謝謝”沒有太多感情的道謝
“不客氣，都是同學嘛，遇見不平，拔刀相助是……”
“你是不是想追我？”她打斷了我準備滔滔不絕的客套，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點八，抽了一根，熟練的點上了，然後把張着口的煙盒遞過來，意識我自己拿
被她的話噎住，不知道怎麼接
然後意外的發現這居然是個會抽煙的女生，倒不是我對女生抽煙有啥偏見。只是抽煙的女生甚至女性我只在電視或電影裏看到過。第一次見到，確實有點意外
“抽煙對身體不好”又是嘴瓢的一句，顯然大腦在接受到讓自己意外的信息時很難正常協調五官，這是我得出的結論
她把遞過來的煙又收了回去，我那本來想伸出去的手也被自己的話和她的舉動硬生生給止住了。暗罵自己嘴真特碼賤
“想不想聽下我的故事？”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做個合格的聆聽者”這句話總算經過了腦子
“我媽死了……”
又是一頓懵逼，什麼故事要用這種開頭的！
“要不聊點別的？”我試着安慰
“在我六歲的時候”她吐了口煙並沒有理會我的安慰
我聳聳肩，無所謂，繼續做一個旁聽者
“那個男人是做生意的，我媽死後，他就很少回家，從那以後我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所以我比同齡人更懂得保護自己”
聽出來了，“那個男人”值得是他爸爸，顯然他們父女關係並不不融洽
“其實如果一直這樣，我也不會恨他。
那怕他就是不要我了，把我一直扔給爺爺奶奶，我也不會那麼記恨他”
從慢慢激動的語氣，能明顯的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
“可是沒有想到，他為了他自己的利益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利用”她的情緒開始變得有些激動
“那年我剛上高二
那個男人難得的回來並說要帶我去吃飯。”她平靜了下情緒
“那是一家很大的酒店，從沒在這種富麗堂皇的飯店吃過飯，那天我很高興，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吃飯時並不是我和那個男人，而是一大桌子人。他不停的給我介紹這個叔叔，那個叔叔，而這些我一點都不關心，當時我只想着和他好好吃一頓飯，畢竟這種機會很少很少。那天他們喝了很多酒，我就看着他們喝，因為那會兒只是單純的想多和那個男人相處。
最後他喝多了，但他所謂的“叔叔”還在勸他喝，他擺擺手，說喝不了了，讓女兒和他們喝一個。其實我是不願意的，那會兒我已經懂該如何保護自己了，但那個男人再三要求，我還是陪他們喝了，雖然我並不會喝酒
最後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去哪了？在我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自己被人扶着走出酒店，並上了車，可車裏沒有那個男人，雖然頭很暈，但我還是有很不好的預感，因為當時真的醉了並沒有太大的力氣去反抗，但我知道，一會兒可能會發生什麼，我心裏拚命的默念着那個男人會出現。直到我一直被送到房間，那個那人都沒有出現”
說到這裏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臉埋在了膝蓋里，能聽到輕微的哭泣聲
如果說前面因為近距離能聞到她的體香而血脈僨張的話，現在卻絲毫沒有邪念。完全被她的經歷所震撼
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抽了兩張出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了她。她接了過去，狠狠得擦了擦眼淚和鼻涕。
她穩了穩情緒，強顏歡笑的開了個玩笑“這年頭帶紙巾的男生真不好找”
我笑了笑，並沒有接她的話。
在這個時候，這種環境，這種氣氛，作為一個男的，幾乎都會把肩膀借給她，而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后，我並沒有。不是因為故事的內容對她有意見，也不是沒有膽量，而是心裏想到了錢佳佳，感覺這樣做會對不起她。
真想為那時的單純思想高歌
我也摸出了自己的煙，遞給她了一支。
“吸煙有害健康”她接過遞過去的那支煙，又遞給我，然後把我的煙盒拿走了
這波神操作確實驚艷到了我，撇撇嘴，算了
她看我無奈的表情，漏出奸計得逞的表情
笑了笑。
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她笑起來，那萬年寒冰似的眼眸居然在慢慢融化，眼神猶如三月桃花的桃花開始慢慢綻放，再加上那本來就十分精緻的五官。瞬間讓我有些失神
“故事還沒結束”她似乎發現了我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下意識的躲開了，開口提醒
收回眼神，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而此時心卻有些悸動，因為剛才那百花綻放般的笑。
“後來我被一個肥胖的男人扶到酒店的一間客房裏，可能他感覺我完全醉過去了，就放心的哼着曲子去洗澡了。
我趁着他去洗澡的時候，用他的手機撥通了110並準確告訴了警察房間號和賓館的名字
因為並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傷害，那個肥胖的男人並沒有坐牢，甚至都沒有立案，但那個帶我去吃飯的男人得到了一個天價訂單”
“從小沒有父母，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可是那個畢竟是被叫了十幾年爸爸的人”她的情緒似乎又到了爆發的邊緣
她點上了一支煙，緩緩突出煙霧，情緒又慢慢安穩下來。她拉起袖子，露出了胳膊，潔白的手臂上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煙疤
“都是我自己點的，只是證明我還有感覺”她波瀾不驚的說到
而此時我的內心卻波濤駭浪，這也就和我一樣的同齡人，還是個女生，這都經歷的是什麼啊。看着刺眼的煙疤，心裏有種莫名的心痛，長這麼大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從此以後我沒有再相信任何一個人”她仰起頭望着天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任何一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應該都不會再去相信別人吧
突然她轉過來頭望着我“你值得信任嗎？”
又是一個讓我發懵的問題，突然感覺今天腦子特別不好使
“我？你感覺呢？”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答案
“至少不是壞人”
“壞人？誰說我不是，我可是壞的很喲”感覺不再那麼壓抑，趕緊找機會調節下氣氛
“我知道你，其實早都發現你了，你這麼炸窩的人，怎麼可能不引起注意”
“嗯，有嗎？”
“進教室第一天讓娜娜修手指甲的是你吧”
……
“第三天你教你后桌那男的寫情書是你吧？”
“過分了啊，這個你都知道？”
“因為那份情書是寫給我的”
……
“也不對啊，話說你長的也還是過得去的，我之前怎麼就沒注意到你呢？
“注意我幹什麼，被你騷擾嗎？還有，你好好解釋下，什麼叫過得去！”慍怒的開始動手掐我手臂上的肉了
“額，錯了，錯了，傾國傾城好吧”我努力躲閃着但還是沒逃開她的毒手
“這話怎麼感覺從你嘴裏說出來不像夸人的”她依然不依不饒
“大姐，我錯了，你說啥是啥行不？”
“好，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第一個問題”
“嗯？啥問題，不記得了？”
“嗯！？真不記得了？”一副作勢又要下手的動作
“你是說我是不是想追你？”我試探的問到
沒有回答，默認了
感覺現在的氣氛沒有那麼壓抑了，她似乎也慢慢從回憶里走了出來，我也慢慢恢復了逗比氣質
“追你？怎麼可能，我認識的美女海了去了，挑都挑不過來。當然，如果你要是對我有想法，可以考慮排下隊”我一副嬉皮笑臉的和她開起玩笑
“那就好”從她嘴裏就蹦出三個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字
我……
總感覺我倆的聊天節奏沒在一個頻道，因為剛才氣氛確實蠻好，就和她開個玩笑，按常理來說，她會諷刺挖苦貶低我一番，結果她並不按規矩出牌，這搞得我後面準備的一堆台詞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我有女朋友，是我高中同學”沒辦法，只好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問問題了嗎？認真想了想，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她居然睿智的如此可怕
“怎麼，你大學為她準備一直誓死不渝，守身如玉？”還在驚訝於她的睿智時，她又甩出這麼一句
已經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了，思路完全被她帶着走，發現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要不然嘞”已經不想再用腦子回答問題了
她笑了笑，那種高深莫測，意味深長的笑，直笑的我毛骨悚然
……
我倆就這麼坐着聊着，絲毫沒感覺時間的流逝，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直到陸陸續續幾對身影的出現，顯然這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想，這地方確實是校園情侶的秘密基地。
我倆聊天氣氛也隨着慢慢暗下來的天色和周圍的環境而變得有些曖昧起來，何況距離那麼近。
從聊天的語氣中也可以看得出，她已經釋懷了課堂上發生的事。那段沉重的回憶也慢慢被塵封起來。至少她不再有那麼大的情緒波動，恢復了成了一個正常的大一開學不久學生
“今天課堂鬧出這樣的事，估計眼睛不會善罷甘休，你有什麼打算？”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你在關心我？”我眯着眼看着她
“嚴肅點，說正事呢！”她慍怒
說起來，我心裏也是打鼓，雖然這事我並不是第一次干，但這次好像偏離了我的初衷，其實當時我是想當個和事佬的，誰知道會冒出那句詞。而且當時的表情應該也沒把握好，我笑是想緩解矛盾，可我自己都覺得當時笑的好像挺挑釁的。感覺這事沒那麼容易善終
心裏雖這麼想，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把這大尾巴狼裝下去了
“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那就話怎麼說來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怕誰啊，這事又不理虧”我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還挺爺門兒，我看好你！”她挑了挑眉毛
“然後呢？”我笑眯眯望着她
“然後什麼？”她疑惑的望着我
“這麼man，又幫你一個不小的忙，按照劇情的發展，你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啥的嗎？”
“去死”
感覺她已經完全從低沉的情緒中走出來，我也就暗暗鬆口氣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我倆都心照不宣沒有打算走的意思。而在這時，電話響了，錢佳佳的，我看了看身邊，她撇撇嘴，表示無所謂
心理暗苦，你倒是無所謂，我有所謂啊，我和對象打電話，你坐旁邊是幾個意思？
無奈，我站起身走了四五米
“佳佳，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給我打電話？”
“還早？我們這邊宿舍都快熄燈了，你這會兒在幹嘛？”
我下意識的看了下手機
卧槽，九點半了
“額，沒事，我襪子破了，下去買了幾雙娃子，這會兒正往宿舍走，等會兒我回去給你打回去”大腦極速運轉，想出了掛斷電話的合理理由
“嗯嗯，好的，那我等你電話，拜拜”
“嗯嗯，好的，拜拜”
掛上電話，我轉身準備叫她走了，結果回頭差點撞上
“我擦，你幹啥呢？”
“可以啊，撒謊張口就來，厲害了我的哥”
“別扯沒用的，看看幾點了，馬上回不去宿舍了”
“哦，那走吧”
……
走到即將分開回各自宿舍門口的路口時，不知為啥突然有種微妙的不舍感。我使勁捏了捏臉讓自己清醒點
我轉過去望着她，她這個時候也望向了我，似乎都在等着對方說點什麼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先開口了
這是一個今天一直想找機會問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再三斟酌，我還是問了出來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她驚訝的盯着我
我撓撓頭，有點不好意的說“沒有太在意，班上畢竟那麼多人，我記性不是太好”
她依然死死的盯着我，那種眼光確實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大概四五秒后，她收回眼光，笑了，笑的很燦爛，或者說笑的很詭異
“我叫章婷婷，別忘記了哦”
我心理咯噔一下，這都什麼跟什麼，怎麼會有這種巧合。這意外要遠比錢佳佳突然給我打電話來的刺激的多，我特碼當場就愣住了
“你發什麼楞，你接下來是不是該問下我的手機號或者QQ嗎？”她看着我發愣也是有些疑惑
“哦”我還是沒有從意外中走出來
她從我手機奪過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聽到自己手機鈴聲后，把電話掛掉塞給我
“明天見哦，別發愣了，宿舍快關門了”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