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熾熱的夢」
在星漣商場門口的這一覺他睡得很沉,他甚至在門口睡覺時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完全忘記了他還沒有進入避難所。
但這個夢並沒有讓他快樂,這個夢甚至比沒有進入避難所,在避難所前睡着可能醒來的時候已經死了這件事更難過。
他所夢的是一場火災。一座祥和的小鎮上,過去了千千萬萬天平靜的夜晚,但那的夜晚並不是那麼寧靜。
那個不祥和的晚上,滔天的烈焰吞噬着房屋。站在旁邊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熱氣湧進體內,雖然將體內的寒氣驅散,但人們並不喜歡這個感覺。
再站的近一點,就能感覺到一股火辣辣的痛刺在臉上。
火焰蠶食着房屋像一個吞噬世界的巨獸。而又如此貪婪,絲毫不想着停下來。在消防隊趕來的一段時間裏,不停的吞噬着。
所經過的地方都化成了黑色的灰塵和焦炭。火焰不僅吞噬房屋,也吞噬生命,世間任何東西他都不會放過。
火焰將這個夜晚徹底照明,那一條街上。那個晚上沒人睡着,幾乎是每個人都坐起來,望着窗外的火焰。
有立刻拿手機叫消防隊的,有目不轉睛的注視的,也有拿着水到樓下來撲火的。每一個人都會住在裏面的人感到同情和焦慮。
這件事不知道讓人說幸運還是說悲哀。那場火災只燒了一個房子,沒有波及到其他的房子。但令人悲哀的是,在那個房子裏住着有兩個人,而且那兩個人當時都在房子裏。
這場大火很快就被撲滅了。但是那個房子還是被燒毀了,你可以在房子的殘骸中看到燒焦的木頭,破碎的磚瓦,一個被火燒斷根基倒下來的水泥牆,和那個牆下一個被壓着燒焦的人類遺體。
這場大火后,房子中住的兩個人都消失了。
那個屍體是一個母親,她為了掩護自己的孩子離開了美好的人世。但是那個孩子還是失蹤了,在這一場撲天的大火中一個孩子又怎能活下來呢?
那個孩子也被確認為死亡,畢竟在火災中失蹤也不是一個兩個的人。對火災現場的搜查沒有發現,那就代表着要麼已經給燒成灰了,要麼就是被壓在什麼隱秘的地方,恐怕再也出不來了。
但後來那個街上流傳了一個傳聞,當年那場火災的孩子死後化成了一個怨靈。每年的母親為他在大火中燒死的那一天,他都會回到這個街上遊盪,為他的母親祭奠。
每到他母親死掉的那一天,幾乎是那一條街上住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到當年死去的那一個孩子走過他們眼前。那個孩子一共來了六次,每次都是夜晚的時候到來,而且每次來正好都是那一個小時,那一個小時正好是火災發生的那個時候。
那個孩子好像徹底化成了鬼魂一般,總會掐準時間,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這個鎮上,在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那個家庭曾經是多麼美好的一個家庭。他們可能有時候家庭團聚的歡喜,有資金短缺的緊張,一切可能對生活產生的好壞,但這就是家庭同甘共苦的象徵。
即便這對家庭來說這可能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這就是家庭團結的象徵。
這個家庭曾經肯定也會有的。
這是多麼悲哀的一個故事啊,並沒有發生像美好童話里的那樣。就算是火災,在故事裏也是母親為了救孩子死去,但孩子活下來了。而在這場火災里,母親為了救孩子死去,但她的死去並沒有讓孩子能活下來。
一股悲哀湧上他的心頭,
彷彿整個世界都把他一人冷落。彷彿整個世界都只有灰白黑三個顏色。
Riel在夢中沒有知覺,但卻能準確而清楚的感受到永不進來的每一種情緒。
這是一種寂寞,也是一種被愛。寂寞來自於那個孩子的母親死亡了,那種仇恨來自於那個孩子,對於自己命運的不公所帶來的悲痛。那個孩子並沒有死。
那個孩子成功在那場火災下活了下來,可是他已經死了。即便是人活了下來,希望的火苗已經熄滅了,他的父親很早就離開了他。母親這一死讓他萬念俱灰。
有時候那孩子甚至在懷疑自己的生命。有有很多次那名孩子都準備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是一想到母親當時給他留的最後一句話,他又有希望活了。
“孩子快出去,走這個房子的後門出去。孩子拿着這個地圖,不要泄露給任何人,按照這個地圖走,從這裏找到我們的另外一所房子。”
“孩子你一定要活下來,就算是母親的遺願了。”
那名母親在死之前這樣說道,那個孩子之所以能活下來,也是因為她的這句話,這句話讓孩子活了很多次。不斷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但就算是他母親的遺言也沒能讓他完全活下來,他的心裏除了那場悲哀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他仍舊在上學,並沒有因為母親的死而停止學習,反而更加嗜學。他因為母親的遺言需要活下來,但他不想多浪費任何的時間在學習上。他成功讀完了大學,放棄了後面的路程。
母親的遺骨放在他的房子邊花園的墓里。放在房子裏是一個很近的地方,他甚至恨不得要一天二十四小時花二十五個小時陪伴在母親的墓前。
這個未成年的孩子,名義上還活着,但實際意義上已經半死不活了。只剩下一個空殼。
永無止境的悲哀竄進了Riel的大腦里。這種悲哀可以具象化為悲痛、空虛、孤獨和仇恨。
這股仇恨和悲痛、冷漠和孤獨。這三個情緒一樣大,這股仇恨甚至還大於那三個情緒。
那個孩子難以忘懷的那場火災的前一個白天,鄰居和他的母親吵了一架。原因是……
那個孩子的父親在他4歲那年就已永遠的離開了他。他的母親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不知道他現在是死了還是活着,但只知道他想和他們團聚,但沒辦法團聚。
為了彌補他沒辦法的團聚,他的父親把他一生積累的全部財產留在了家裏。他的父親是一名科學家,一生做過上百次的實驗,獲獎無數,家財萬貫。但卻無法和他們繼續團聚了。
他留下來的錢足以讓一個前一天還在做乞丐的人,第二天變成住豪宅開豪車享受極致生活。
但他父親留下來的錢,那個孩子的母親一點也沒有動。並不是他母親對父親的責備,他的母親對父親甚至沒有一丁點的責備。只是對他父親的懷念。
他的父親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團聚了,那麼就把對父親的感情注入到了這些錢裏面。他的母親把這些錢全部保存的好,每一個都當做珍品一樣保存好。
他的父親在離開他們之前,曾經找過他們的鄰居。他想請求鄰居在他離開的時間裏,儘可能的去保護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父親原本還想拿點錢來做交易的,沒想到那個鄰居很爽快的答應了。說著幫助自己的鄰居不需要錢,只是自己理所應當的。
父親離開之後那個鄰居就變了模樣。之前的善良慈愛都是假的,之所以他這麼爽快的答應,就是他知道了他父親做科學家一生得到的錢財。他覬覦這些錢,想要得到他們。而三年的時間,每一次他要錢都被那個孩子的母親各種理由壓了下來。
那個鄰居對他白白費了三年的時間很是生氣。火災前的那一天,他和那個孩子的母親吵了最後一次架。那個孩子被母親關在房間裏,但這並沒有用,他還是能清楚的聽清外面的聲音,一個男人的咆哮和一個女人刺耳的反對聲。
那個孩子悄悄打開了門,透着縫看着外面。他是看到了最後一幕,那個男人用手一推,把他的。母親推倒了,然後轉身放下狠話,“這錢我要定了”。
那天晚上他在家裏玩耍時看到了鄰居在他房間外點火。那場火災根本就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場人為的事故。
因此仇恨比其他三種情緒都要多,一個欺騙他父親,殺死他母親的仇人誰能不恨?
即使Riel在做的是一場夢,也能感受到他的仇恨,那是一種鋪天的憤怒。就仇恨之道來說,恐怕只要不殺了那個鄰居,一輩子也無法化解。
Riel的這場夢緩緩的落幕,周圍的畫面開始向灰黑色轉變。
當自己的意識里只是灰黑色的時候,自己的意識也慢慢開始的恍惚了,但並沒有想往常一樣進入完全沒有意識的休息狀態。
他的意識雖然恍惚了,但卻沒有休眠,他被這股無法化解的悲痛異常敏感。
這時候他的心裏以一種飛快的速度思考着,看到這股悲哀之後。他很快確定了這只是一場夢,這股悲哀太過強大,甚至是做夢的,他也感受到了。
這裏面的故事僅僅只是一場夢嗎?這裏面的故事僅僅是自己孤獨時的幻想嗎?Riel經過自己的判斷這是一場夢之後,即便是現在他正面對着死的可能,他也沒有着急從夢裏出來。
Riel是茫然的,但這個茫然只是一瞬間,接下來的心情更接近自我嘲笑……
他並沒有對那個夢過多的深究,因為他不想。他僅僅是對其中的我個詞語深有感悟,母親、悲痛、空虛和寂寞。
這場夢境如此真實,彷彿如同真實的情景重現一般。這場夢彷彿把他帶入了那個小孩兒的角色,能感受到他的一切情緒。
這一切情緒並非是夢境所帶入的,夢境只是給了他這個場景,這些情緒是他從這個場景中感受到的。
他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個小孩兒的悲痛、空虛和寂寞。Riel也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個孩子的每一點每一滴。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