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艦隊的終途
沉木海上，搖搖欲墜的兩艘大船和肆虐的長滿吸盤的觸手，周圍的海面上點綴着破爛的木板和殘缺不全的水手們，組成了一幅讓世界上任何畫家都畫不出的絕望的畫作。
路芒沉入水底，叢焱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老威爾遜躲閃不及，被一條腕足纏住胸口，活生生的擠成碎塊，到現在海蒂號上已經沒有活人的氣息。
僅存的兩艘船只有長劍號還在堅守，海蒂號尚且浮在海面上，可船體裏已經空無一人。
船長黃貓雙手捏着兩枚風彈，環顧四周，目之所及之處都是扭動的腕足，心裏已經有些絕望。
一名法師被拖進水裏，法師護盾不能提供氧氣，能攝取氧氣的水下呼吸術也因為觸手的擠壓而無法呼吸，一名魔法師就這樣淹死在海里。
另外兩名法師不約而同地向遠方飛去，運氣好找到陸地還能有一線生機，運氣不好就只能耗盡魔力墜入大海。
偌大的艦隊只剩下長劍號一艘船，船上僅剩了黃貓一個活人，而肆虐的海怪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
路芒死死的閉着眼睛，盡量保持氧氣，然後發現好像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糟…觸手把他拉到深水就不再關注他，放任他自己緩慢的向深海沉去。
路芒驚慌失措，試圖掙扎，但手臂和雙腿卻像雕塑一樣凝固下來，下沉時呼吸加快，肺里開始進水。吸進的水像熔岩一樣在肺和胃裏灼燒，並持續燃燒了很長時間。
水面漸漸遠去，路芒感覺自己無論怎樣奮力掙扎都無法對抗水流，似乎自己成了海水中會沉澱的雜質。
缺氧讓路芒的眼前一陣昏暗，吸進大量的水從而導致咽喉和聲帶痙攣，這種本能的痙攣反應是為了阻塞呼吸道以保護肺部，但也會導致溺水后更加難以施救。
人類溺水時身體會因為無法獲得足夠的氧氣而逐漸失去知覺，這時呼吸道才會放鬆，肺部開始充滿了水，再也沒有氧氣進入身體就會因大腦受損和心臟驟停而死亡。
這裏的水不太正常，人類居然沒有辦法在這裏漂浮起來。
掙扎了兩分鐘，路芒放棄了狗刨泳姿，張開四肢試圖延緩下降的速度，可是忽然感覺一股激流，自己被突如其來的水流壓向大海深處。
路芒的身體開始漂浮。張開嘴想呼吸，喉嚨肌肉卻開始收縮。他身體以一種尷尬的姿勢屈曲着，身體向前彎成弓形，四肢向後，睜大亮金色的瞳孔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幾秒鐘后，路芒開始拚命揮舞手臂和腿，頭腦中唯一出現的想法：憋住氣，往上游。他張開嘴，呼出儘可能少的空氣，儘可能多地爭取時間。
他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向下移動，必須做點什麼，他不想死。又過了幾秒，他快沒氣了。試着抬頭看水面，但什麼也看不見。
路芒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上不來了，呼出了最後一口氣，身體開始癱軟無力，頭腦一片空白，放棄了所有掙扎。肺可能已經衰竭了，沒有疼痛，甚至感覺不到內髒的存在。
此時正是黑夜，本就稀少的光亮在水下越來越模糊，四周逐漸被黑暗籠罩。
看不到自己的四肢，眼前完全是一片漆黑，把手伸到面前也很難看清手掌。
失去氧氣讓他漸漸失去了判斷能力，眼前的黑暗開始出現一些星星點點的光亮，缺氧讓他眼冒金星，漸漸的，路芒眼中再也看不到水面的火光和任何一絲可能的亮光，也無力掙扎。
身體周圍的海水劇烈涌動，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向他前進，但路芒現在已經無法睜眼。
……
之後路芒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也記不起來了，好像自己從來不存在一樣。幾秒鐘后，所有東西都變成刺眼的白色，這是他無法想像的最純潔的顏色。他看到一個身影靠近自己，平靜的說了些什麼。
在這個特殊的時刻，路芒意外的感覺非常舒服，就像一切都很美好。
其實這正是他被拖出水面的時候。有人對他說話，拍他的背，推他的肚子和胸部，把肺和肚子裏的水擠出來。
路芒的精神現在處於一片白色的地方…
“你怎麼又來了…”斗篷人嘆了口氣。
路芒一看到他就想起來了，自己夢到過兩次這個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醒過來就會忘掉…
“…啊”
路芒想說什麼，斗篷人這次連話都沒說，路芒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忽然睜開眼睛。
然後就被閃亮的陽光差點晃瞎眼，路芒趕緊又把眼睛閉上了。
自己好像躺在沙灘上…旁邊還有噼啪的燒火聲，天空上有鳥類的叫聲，
手掌微微用力，抓到一把沙子，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整條手臂都痛起來，然後好像打開了什麼開關，全身都在疼…
“晦氣！”路芒艱難的坐了起來，全身都快散架了，痛得齜牙咧嘴。
坐起來咳嗽半天，嘴裏全是海水的鹹味兒，旁邊點火那位看見了做起來的路芒：“哎！醒了啊？”
綠色的利索短髮，和綠色帶有奇怪花紋的瞳孔…
“叢焱啊…我怎麼會在這兒？”路芒扶着腦門。
“你差點淹死，船隊沒了，咱們被旗艦坑了。”叢焱拿着小木棍翻動着火堆，讓木柴充分地燃燒。
“沒了？一個人都沒逃出去嗎？”路芒不可置信的問道，“旗艦是怎麼回事？”
叢焱頭都沒回，小棍扔進了火堆：“來的時候長劍號在海妖們手裏偷走了海龍蛋，拋棄了一半的船繞了一大圈遠路，他們才逃到約蒂港。這不，在港口龜縮了一個月，以為海妖們會順着繞的路去追，沒想到兩個月了，海妖還在這裏等他。”
當時水體不再具有浮力，也是海妖的王親自動手改變了這一片海域的水體性質。
“都是那個混賬貓人乾的，除了他和那幾個法師沒人知道龍蛋的事，負責打撈和封存龍蛋的水手都被他弄死了。”
“現在也無所謂了，全都被海怪給殺了。海妖取回了龍蛋，我在撈你的時候還看見那貓人的屍體了呢。”
路芒有點茫然。“你為什麼要救我？”
“沒有特意去救你，但你漂上來了，離我最近。”叢焱撇了撇嘴。“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離開。”
“而且你欠我一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