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隼

第4章 白隼

杜明朗怔了一下,隨後微笑回應:“沒有,我們這裏閉店是九點。”

黑帽男人點了點頭:“我看你們店門關着,以為……”

“是這樣的,因為今天下大雨,所以客人比較少,經理就囑咐把門關上了。”杜明朗解釋着。

“像你們這種店,本來客人也不會多吧?”黑帽男人似是低聲笑了笑,但笑聲很輕。

他說的的確沒錯,魯明家的店經營的是古玩類,平素散客的確不多,當然也有一些當代的工藝品,只不過都是文物高仿,價格不菲不說,真正了解的人也少。

“客人還是有的,只不過是熟客居多。”杜明朗一邊回答一邊藉機仔細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很瘦,除了皮膚蒼白之外,皺紋很少,似乎是保養的不錯,他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是個文化人,但表情凝肅甚至有些陰沉,尤其是他的目光,始終沒有正視過杜明朗,只是垂着眼瞼,好像是在看櫃枱里的貨品。

他的黑風衣和黑帽上都有水漬,顯然是從外面剛進來不久。

杜明朗來這裏近一個月的時間,從來沒見過這個人,那他應該就不是熟客。而對於散客來說,一般他們也只是隨意看看,不會真的買東西。

但杜明朗還是照例問詢:“先生您想看看什麼,我給您推薦一下?”

黑帽男人沒有正面回答杜明朗,而是反問他:“你們賣的都是老物件嗎?”

杜明朗嗯了一聲:“我們這裏以舊貨為主,您要想看現代的,那邊有一些,是高仿的複製品。有瓷器和玉器,還有一些雜項。”

“現代的算了。”黑帽男人搖了搖頭,轉身向展示櫃走去。杜明朗忙跟着他,但與他保持一步的距離,開始給他介紹。

黑帽男人走馬觀花似的,似乎對展示櫃裏的陳列興趣不大,很快,他就裏裡外外看了一圈,聽着杜明朗的介紹也不做反應,連微微頷首的動作也沒有。

客人各式各樣,杜明朗也是見怪不怪了。

黑帽男人似是下意識問了一句:“店裏就只有你一個人嗎?”

杜明朗點點頭:“店員就我一個,因為客人不多,所以不需要太多人。”

“那你一個人忙的過來嗎?”黑帽男人倒似是很關心的樣子。

杜明朗也遇見過喜歡聊天的客人,倒也不拘束:“客人少,一個人夠了,如果趕上人多,經理也會來幫忙。”

黑帽男人又四外看了看,重新回到玻璃櫃枱前面,在櫃枱里陳列的都是小件,主要以飾品為主。

“您想看看飾品嗎?”杜明朗雖知此人絕非買家,但還是問了一句。

“這些東西太一般了。”黑帽男人似是有些失望,“都是超不過一千年的玩意。”

飾品類多是明清的東西,還有民國年間的,的確都沒超過一千年。

“你喜歡老物件?這邊倒有一些古玉,不知道您有興趣嗎?”杜明朗知道店裏有一些玉器年代九,多是手把件或者玉佩類的,最老的有戰國年間的。

“有沒有比較特別的?”黑帽男人問。

“您說的特別是?”杜明朗聽他問的奇怪,心裏想,他要特別的,該不是想買那些不讓買賣的東西吧?比如出土的文物類。未及回答,卻又聽男人問:

“有沒有香頌的東西?”

“香?香什麼?您是想送人?”杜明朗沒聽明白。

這時候,那男人緩緩抬起頭,但依舊垂着眼瞼,

他逐字逐句的問:“你沒聽說過香頌?”

“相送?您說的是人名還是?”杜明朗雖然喜歡歷史,又就讀了考古系,但對於這個名詞他是聞所未聞。

黑帽男人時才有一刻是繃緊的情緒瞬間又放下了,隨口說:“是一個古王朝的名字,你看來不了解。”

“香頌?古王朝?”杜明朗輕聲重複了一遍,然後迅速在他大腦的記憶庫里過了一遍,他能斷定的是在中國現有的歷史中,並沒有聽過這個古王朝的名字。當然,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目前所了解的就是全面的,但獵奇和好學的心思還是叫他問了下去。

“您說的香頌王朝是中國的么?那是在那一代出現的?聽名字好像是五胡十六國時期的。”

“你想知道?”黑帽男人的口氣忽然變得和緩了一些。

“不瞞您說,我是學考古專業的,我是暑假來這裏打工的。”杜明朗坦誠的回答。

“大學生?”黑帽男人第一次點了下頭。

“我大一,確實挺喜歡考古這個專業,所以想多學點知識。來我們店的客人大多是行家和老師,您要願意就給我講講。”杜明朗露出虛心請教的笑容。

“說起香頌,你所學的那些書本里恐怕找不到。你聽說過香格里拉嗎?”黑帽男人語調低沉,緩慢的說。

“香格里拉我知道,可那不是傳說里的么?是英國一個小說家在他小說里虛構出來的地名。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秘境,真有嗎?”杜明朗對香格里拉不算陌生,因為距離他老家不遠的雲南就有一個叫香格里拉的地方。

黑帽男人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當然有!”

這三個字咬字很重,音量提高了幾分,以致於嚇了杜明朗一跳。

但隨即,黑帽男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隨即又平復了下來:“香頌就是香格里拉古王朝的名字,雖然你們對它一無所知,但它曾經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物品,證明了它的真實存在。”

“您是說,香格里拉有存世的文物?”杜明朗覺得匪夷所思,因為以他這十幾年來的了解,這個說法純屬子烏虛有,根本沒有得到歷史界以及考古界的認同。

如果能有一件物品是屬於香格里拉這個什麼香頌的古王朝,那一定會在這兩界引起轟動的。

這男人該不是個編故事的吧?

杜明朗想着,不由冒出了趕緊送走這個奇怪男人的想法,畢竟胡說八道的人沒什麼和他討教的必要。

然而就在他琢磨怎麼做的時候,那黑帽男人忽然將目光落在了杜明朗的脖頸處。

“年輕人,你脖子上戴的東西也是個老物件吧?”

杜明朗下意識垂眸看了下,原來他穿的白色襯衫敞開了兩顆扣,露出了一段紅繩,那紅繩上繫着母親的銀鐲子。因為襯衫略薄,銀鐲子還是可以依稀看到。

“也算是吧。”杜明朗淺笑,“是家裏傳下來的。”

黑帽男人此時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友善的乾笑:“我可以看看嗎?”

杜明朗性格比較大方,加之又是面對店裏的客人,他沒有拒絕,只是玩笑着說:“當然可以,只不過這不是店裏的商品,不能賣。”

“當然,我知道。”黑帽男人平靜的點了點頭。

杜明朗小心翼翼的扯起紅繩,將那素凈的銀鐲露了出來,除了一點歲月留下的斑駁划痕,這隻手鐲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黑帽男子雙眸緊緊盯住了銀鐲,他略遲疑了一下,伸手準備去觸碰,然而就在他露出瘦長枯槁的十指的時候,杜明朗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那感覺好像是非常緊張。

這古怪的細節叫杜明朗突然心生不安,眼看那男人的手就要觸碰到銀鐲時,銀鐲上突然現出了一連串發亮的符文,這些符文花花繞繞的,裏面流動着晶瑩的白光。

這一剎那的情形叫杜明朗驚呆了,因為這十幾年來,銀鐲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杜明朗趕緊將手收回來,隨着身體也向後退了兩步。

眼看就要觸碰到銀鐲的黑帽男人見杜明朗後退,竟然發出了一聲可怕的低吼:“把它給我!”這聲音太不尋常,竟然是從喉嚨深處迸出來的。

這再次把杜明朗嚇了一跳,他驚恐的看着好像就要衝上來的黑衣男人,發現他藏在眼鏡後面的三角眼裏射出幽幽的青光。

一個人的眼睛中怎麼會發出有顏色的光呢!

面對撲上來的黑帽男人,杜明朗正不知所措,卻有一聲尖利的鳴叫在耳邊炸開了。緊接着,一道白影從杜明朗頭頂出現直衝向黑帽男人,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帽男人登時被那道白影困住了,這也讓杜明朗有了警醒過來的時間,他趕緊跨過櫃枱,躲藏在了櫃枱裏面,滿面驚懼的看着與黑帽男人糾纏的白影。

那是……一隻鳥!

確切的說,是一隻鷹嘴白羽的比黑喜鵲略大的鳥。

那隻鳥鳴叫着,在不停的攻擊黑帽男人,它速度快如閃電,撲咬迅似利刃,那黑帽男人不停的驅趕怪叫遮擋,但很顯然無法抵抗鳥的兇猛攻擊。

杜明朗忽然發現,他認得這隻鳥。這不就是不久前他在教室外的樹上看見過的那隻嗎?

雖然也許並不是同一隻,可他能斷定品種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這大樓里,這古玩店裏怎麼會突然出現一隻如此兇猛的鳥呢?它是什麼時候飛進來?處於封閉大樓里的封閉的店鋪沒有窗戶啊。

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叫杜明朗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他此時此刻猛的想起就在店鋪后間的辦公室里還有經理在。

於是他大聲疾呼:“經理,經理您快出來!龐經理!”

當龐經理打開門大步衝出來的時候,他只看見杜明朗蹲縮在櫃枱裏面,臉色慘白,表情驚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幾乎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一樣。

龐經理是個中年男人,五十多歲,略胖,個子不高,他看到驚魂不定的杜明朗的時候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小杜,你……你這是怎麼了?”

“經理你看,那鳥……還有黑衣服那個。”杜明朗有些語無倫次。

可是龐經理看他手指的方向,卻是空曠的店鋪,什麼都沒有。

“你讓我看什麼?什麼鳥,什麼黑衣服?”

眼看龐經理一臉懵逼的表情,杜明朗閃目去看,卻發現黑帽男人和白鳥都不見了。就好像從空氣里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

“我……去!”杜明朗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這該不是他的幻覺又出現了吧?

可這幻覺也太真實了!

杜明朗強行鎮定下來,他的記憶告訴自己,那絕不是幻覺。

龐經理關愛的把杜明朗扶到辦公室里,給他倒了杯熱水,聽他敘述完剛才發生的所有一切,之後,露出了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

“小杜啊,你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太好啊?或者,你最近是不是服了什麼葯?”

“我沒有,經理,我休息的挺好的,我也沒吃藥……不是,經理你要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杜明朗一個勁的解釋,顯然還沒有完全平靜。

“不急不急,你喝點水喝點水。深呼吸,來,深呼吸。”龐經理儘力在安慰杜明朗。

“小杜啊,你聽我說。雖然吧,我是很想相信你的,但是我確實沒看到你說的什麼黑衣服的男人和黑顏色的鳥。”

“不是黑色,是白色的。”

“哦,對對,是白顏色的鳥。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確實沒有看到。而且小杜你想想,我們店裏怎麼會突然出現那麼大一隻鳥,還去攻擊那個白衣服的客人?”

“黑衣服,經理,是黑衣服。”

“哦,對,黑衣服,不重要。小杜啊,你是不是剛剛睡著了做了什麼噩夢了?”龐經理還在耐心的安慰杜明朗。

“經理,我真的沒睡着,您信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杜明朗想解釋,但他真的解釋不清,因為龐經理出現的時候,那人和鳥的確不見了。於是他想起店裏的監控。

“監控,調監控,經理,您看了監控就能看見了。”

龐經理為難的笑笑:“監控?有……有這個必要嗎?”

薈西大樓保安室的監控循環放了五遍,並沒有杜明朗所說的黑帽男人和白色的鳥,從監控里看,杜明朗開始站在櫃枱里,然後走出來在店裏巡視,在之後就是突然後退,然後跨過櫃枱蹲縮在一角。全程只有杜明朗一個人的行為,其他什麼都沒有。

看完監控,龐經理和保安面面相覷,又同時用耐人尋味的表情看向杜明朗。

保安隊長嗽嗽嗓子:“那什麼,小兄弟,你店裏既然沒丟東西,我看就算了吧。你就說咱這監控不準,咱這大樓里也不可能有鳥飛進來,那窗玻璃都是焊死的,打不開,那大一隻鳥,不可能從大門飛進來,都轉門。”

杜明朗神情沮喪,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蔫了。

保安隊長又說:“而且照你剛才描述的,那個頭的不可能是鷹,應該是白隼,那是國二啊,咱這樓里更不能有啊。”

“我知道了,給您添麻煩了隊長。”杜明朗泄氣的表示歉意。

保安隊長又看了龐經理一眼,龐經理會意:“這樣啊,小杜,你現在就回家去休息,班也不用上了,明天好好在家養一養,你放心,我是不會扣你工資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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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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