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野營”生活
長河由遙遠西境而來,源遠流長。
橫貫草原,流經大隋,最後入東海,沿途滋養萬物,是現世中歷史最為悠久的大江大河之一。
其充沛水源與靈氣,為兩岸帶來了生機,但其中洶湧暗流與肆虐妖物,也是生命的禁地。
甫一入水,曹破延便只覺鋪天蓋地的壓力四面八方而來,兩股不起眼的暗流相互摩擦一下,可能就將曹破延二人碾成一團分不清彼此的肉泥。
氣血艱難地運轉着,隨時為體表分擔莫測的傾軋。
就在落水之後的幾息時間內,曹破延就感受到不止一股恐怖氣息。
有的只是順流而下,並不搭理這突兀出現的“小蝦米”;而有幾個則是略顯好奇地靠過來,只不過險而又險,因為那團綠色光暈的緣故又將他們忽略過去。
不管前世還是現在,曹破延都是貨真價實的旱鴨子。
哪怕小升初的時候被逼去學了個蛙泳,但後來也是儘可能免於下水,知道自己水性不好就索性離得遠遠的。
眼下雖然內息還能撐一會兒,但也需要考慮換氣了。
曹破延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學一些實用的武功,什麼《龜息法》之類的,這次如果有名回去,一定要用黑焰把“生活生存類”的功夫全都點滿,變成名副其實的舊時代“特種兵”。
有些笨拙地彈動着雙腿,但這點微弱的動力與長河澎湃的偉力相比顯然算不了什麼。
只能靠運氣被拋出水面,趁機緩口氣。
但多數時候還是被河水壓在下面,被暗流來回搓動。
而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在長河中的妖獸忽略了他們后,那些在長河中浮浮沉沉的碎石碎木,就成了最大的危險來源。
這點“垃圾”對偌大的長河來說可能連堵塞河道都不配。
但對於同樣在其中順流而下的曹破延二人來講,這些“小垃圾”動輒幾丈長短,已經算是龐然大物了。
一會兒砸過來,一會兒主動撞上去。
曹破延僅剩的血氣已經消耗殆盡,只剩赤裸裸的體魄保護着二人。
連罵街的機會都不給,曹破延被撞得七葷八素,大腦也因缺氧而逐漸昏沉了起來。
雖然周圍的水流好似平緩了不少,但在撞上一棵斷裂的巨木后,意識終於是不甘地陷入了黑暗昏沉之中。
傷口刺痛中帶着些許清涼,有微弱的藥力緩慢地滲入體內,被饑渴的黑焰迫不及待地煉化。
曹破延努力睜了幾次眼,終是撐開了眼皮。
四周依舊昏暗,但抬眼望去,其實是高大密集的樹冠遮蔽了天空,陽光只能從其他漏下來的地方來為這處狹小空間提供光亮。
背部傳來堅硬的觸感,身體被靠在樹榦上,少女拿着葉子盛着一坨褐綠色的不明膏狀物,正在他身上忙活着。
“喲,捨得醒啦?”
見曹破延眼神有些迷濛地望來,少女俏臉微紅,心中欣喜但還是嘴硬的抱怨道:“你知道你有多重嗎?差點累死本姑娘!”
不過曹破延卻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裏捧着的藥膏,莫名發問道:“這藥膏,不像是隨身帶着的吧?而且,這兒也沒藥杵和研缽……”
“咋了嘛!我沒嫌你傷口又多又怪,你倒還嫌棄起我的葯來了!?”
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少女有些怒不可遏,但嘴邊的綠色殘留還是讓曹破延捕捉到了。
“沒有,我哪敢吶。葯挺好,我只是有點潔癖而已。
”
“潔癖?啥意思?”
少女聽到這新鮮詞,也是好奇地問道:“你是不是變着花樣說我壞話呢!?”
“沒有啊!就是字面意思:對於清潔的癖好,”曹破延儘可能委婉地解釋道:“姑娘能幫我療傷,我很感激,但如果能……”
“我聽明白了,”少女打斷他的話,小手撫上曹破延的大腿,笑着說道:“搞半天,你是嫌棄我呢?”
話音剛落,小手一掐,正好是曹破延一處還未處理的傷口,一時間疼得少年齜牙咧嘴,表情猙獰但無聲。
眾所周知,人在極度疼痛的時候是喊不出聲的。
只捏了片刻就撒手,少女也是怒氣沖沖地將藥膏直接拍了上去,糊滿傷口后隨意而又粗暴地抹了兩下。
曹破延被激得一激靈,但也不敢小心地發表意見了,只訕訕笑着。
扔開葉子,少女白了他一眼,從身後拿來倆果子,還鄭重其事地用手擦了擦,這才遞過來說道:“吃吧!這可是好東西,用不用我再喂你啊,我的小少爺。”
“不敢不敢。”
曹破延也是賠着笑接過,但手臂酸軟,竟連果子都拿不穩。
嫌棄地撿起來,少女嘴上貶斥了一頓,但還是換了個果子,遞到曹破延嘴邊。
甘甜的汁水滋潤了枯竭的身軀,裏面果然飽含靈氣,連吃幾顆,少女也是沒說什麼,默默勞動着,還時不時幫曹破延擦去嘴角溢出的汁水。
二人都沒在意這曖昧的交互,好似理所當然。
“我們現在是在哪?”
暫時解決了身體急需的養分,曹破延也是開口問道:“這林子的範圍夠大嗎?”
將果核扔到邊上,有小動物窸窸窣窣地叼走,少女也是有些疲倦地向後一躺,半靠在曹破延身邊的樹榦上。
“不知道,挺大的,暫時應該是安全了。”
把玩着發尾,烏黑秀髮在幾縷陽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金褐色,柔順絲滑地在少女嫩白的指間流動,曹破延看了兩眼挪開了視線,也是向上拱了拱,靠得更舒適一點。
“時間你知道嗎?我的意思是,這是第幾天了?”
“你好像個老儒生,”少女有些無奈地調笑道:“本來很清楚的事情來來回回不說明白,顯得好像很會玩弄說辭一樣。”
“我也不曉得,把你弄上岸,找了個地方藏起來我也就暈過去了。”
隨意地捏了捏那些猙獰的傷口,檢查了一下簡易藥膏,少女也是輕笑着說道:“也幸好你底子還行,否則還沒等我醒來你就沒了,那我也只能挖個小坑把你一埋,把你獻給自然草原了。”
閉眼感受着藥膏中淡薄的藥力被吸收乾淨,曹破延也是笑着答謝:“總之謝謝你了。”
“哼!你也不賴,沒白救你。”
不經誇的少女也是一臉傲嬌。
歇了歇,她也是再度起身離開。
天色暗沉,曹破延都等得有些憂心了,少女這才回來,懷裏摟抱着不少野果與藥草。
最後忙碌半天服侍曹破延用下,也是嘟囔着“累死了累死了”,拉過幾片碩大的葉子來蓋在二人身上,輕聲說道:“睡吧,有我在晚上不會有危險的。”
“嗯,多謝了,日後……”
“得了得了,”少女有些不耐地翻了個身,隨後又拉回散落的葉子重新蓋好,幫曹破延這邊也拉好,嘴裏抱怨道:“你別跟我講什麼以後,那些遊歷的儒生最喜歡用這套來騙小姑娘了!”
“前年其他部落有個小姑娘,就是被什麼儒生騙走了,多半是被賣到中原去了!”
語氣恨恨的,但音調卻很輕,少女就像是睡前閑聊着說道:“之前還不會覺得,你現在怎麼說話也那什麼,文縐縐了起來?”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我跟你講,入了神廟,成了神女聖女,就不能成為別人的閼氏,不過我還是天女,應該不算吧……你們中原女子嫁人是怎樣的……你們這些男人會對她們好嗎……”
斷斷續續半夢半醒,少女嬌憨的好奇終是歸於寧靜。
體內黑焰最大程度地吸收了藥力,其實此刻的曹破延已經可以勉強動作了。
只不過看着為自己忙前忙后,嘴裏嘟嘟囔囔的女孩兒,他覺得當個廢人也不是不行,而且體驗,還蠻不錯的。
平穩的呼吸帶起陣陣溫熱的氣流,夜晚寒冷,睡夢中嬌軀自然靠近了小熱爐一樣的少年,而曹破延就這樣閉目養神,靜靜地躺了一夜。
輕輕起身,動靜自然逃不開睡得並不安穩的少女。
有些驚恐地睜開惺忪睡眼,卻聽少年輕聲說道:“再睡會兒吧,我出去找點吃的,好不容易攢的熱氣別浪費了。”
輕輕為少女拉攏葉片,這葉子也是神奇,竟能存下熱意來,不愧是少女選來當被子的東西。
而也沒問為什麼,阿婭蜷了蜷,正好是之前曹破延躺過的位置,舒服地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溫度。
走出一段距離后,曹破延也是驅動着酸痛的身體,跟隨黑焰的渴求方向慢慢摸索着,找了半天原來是一片菌子。
色澤鮮艷,碩大肥美。
有着紅色的傘,和白色的桿。
曹破延從那段朽木上拔下幾朵來,表情奇怪地反覆研究。
黑焰很想吃,但前世他也是知曉不少亂吃菌子,最後在醫院和小精靈捉迷藏的故事。
而且顏色越鮮艷的菌子,小精靈的形象也就越生動而離譜。
雖然有黑焰在自己應該是百毒不侵的,但這玩意兒也沒個說明書,總不可能什麼毒都能吸,那也太開掛了。
不過眼下既然黑焰想吃,那就信它一回。
這些小東西一個個顏色誘人,氣息也誘人,不就是想被吃嘛,曹破延索性滿足它們。
一口一朵,曹破延大口吞咽着一咬就爆的汁水,大快朵頤。
嗯,頭有點暈,希望這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