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阿鳥,阿鳥,雪山上的狗牙草

第十節 阿鳥,阿鳥,雪山上的狗牙草

狄阿鳥聽說神山的背後生活了一種猛獸,高大如驢,兇猛如虎,時而會從冰雪覆蓋的海骨高原來神山朝拜,在草原上尋找自己的主人,只要找到,就會獻上一生一世的忠誠,因而對日夜跟隨的“雪地虎”熱情高漲。

他怕“雪地虎”冷,也給它裹了一身皮毛,把它打扮得像妖怪一樣。他們一人、一馬、一狗過山樑,繞雪窩,風雪中腿影匆匆,終於在又一次數完指頭的一天,看到熟悉的山川,河流。

路上,他們不是沒碰到牧人的帳篷。可脾氣火烈的“雪地虎”只要見着沖自己狂吠的牧羊犬,就一心咬死對方才肯罷休。

他們也只好繞過納蘭部的營地,沿潢水而下,一日後看到熟悉的紅沙河。

河水結了厚冰,蓋了雪,雪上又蓋了風紋。不少蕩漾的風痕都已固化到冰雪裏,就像是鐫到人的心窩。

歷經磨難,九死一生,狄阿鳥激動的眼淚一個勁地往外迸,瘋一樣跳下馬,趴到雪地里抓狂發泄,崩潰打滾。

他用斷繩拴了“雪地虎”,穿過房屋稀疏的鎮郊,走到東鎮。

帶着厚厚帽子的行人目視這雪裏滾出來的人、馬,時而會指着他身後的狗問:“這是什麼狗?”或者問:“兩隻犬,換不換?”

遇到這種情況,狄阿鳥總是得意洋洋地告訴他:“這是從神山下來的猛獸。”他停了幾停,身旁已圍了好多愛狗的老少。見他們嘖嘖地稱讚狗的兇悍和叫聲,有心去逗,他也只好死死拽住龐大的“雪地虎”,反覆警告:“真是神山下來的猛獸——雪山來客。真咬人!”

終於,有人在他蓬亂的垢發下認出那張臉,欣喜地說:“是狄飛鳥。是狄飛鳥回來了!”有些年紀大的,有點地位心兒熱的,感嘆說:“可憐的孩子,龍擺尾真不是東西。你還惱不惱他?”

狄阿鳥嘿嘿地笑,大大方方地和眼熟眼生的人誇口:“多了幾個凍瘡而已,那點雪,會困住我?”時而,他會問人父母:“寶興林多多回來了嗎?好久沒和他玩了——”

正和一圈人熱乎乎地說話,他看到擠進來的段晚容和雨蝶。

兩人怕怕地看着不安的“雪地虎”,一抬頭想問那到底是不是狗,才發現面前站的是燒成灰都認得的阿鳥。段晚容上去要打,惹得暴躁的“雪地虎”按地而起,被嚇退幾步遠,撞到一個紅臉大嬸身上。

她見狄阿鳥死死地把它壓到身下,而旁人好心地喊:“這狗烈,拽上就不丟!”便惱羞成怒地丟了一句:“看你還回不回家!”說完,就掙過雨蝶,飛一般往家跑去。

大大小小的人都聞風而出,搖着她,問她。

蔡彩也挑腳到了院兒,發意生一樣地斷定:“那妮子在騙人!”雅塔梅擺着兩隻手,使勁地擦,吆喝兩聲,讓別人做飯,而自己往外跨步,在與蔡彩擠對頭時告訴她:“騙什麼人?別人回不來,那我信。可我們家的阿鳥受長生天的保佑,福大命大!”

花流霜帶着大大小的地人兒沿着兩排土牆間的雪路往前趕。

不一會,蔡彩遠遠看到一個生扎扎的黑臉少年。見他低着頭,下巴變得峻如刀削,骨稜稜的,粗腰帶上別把刀,手裏摁着一隻怪獸,屁股後跟匹包成粽子一樣的馬,而馬屁股上還拖了在雪地吱剌的矛桿,便慌裏慌張地往左右看,想知道這個怎麼都不像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外甥。

這時候,她看到停住不動的花流霜,順着面頰掉眼淚的雅塔梅,一點、一點露出笑容的余山漢和在余山漢手邊蹦得跟猴子一樣的狄阿田,便問了句:“這就是我那外甥?”

“長生天呀。”

蔡彩聽到花流霜低聲吟了句,又聽到惡狠狠的罵聲:“你還回來幹什麼?滾!哪裏好滾哪!你要敢進這個家門,我就撥你的皮,打斷你的腿。”

※※※

狄阿鳥還是進了家,拴了狗喂狗,餵了狗被阿媽掂走,在關了門的房子裏慘叫。

一家人都在忙碌,逮羊的使勁讓羊“咩”,剁羊骨頭的砍得噼哩啪啦響……。等狄阿孝和狄阿雪回到家,吵嚷聲更是震天,幾乎把蔡彩的耳朵都捅破了。蔡彩揪回和他們一起看“雪地虎”的花落開,先嚷了幾句:“誰親,還是自己兒子親!”而後才打發花落開出去,買點吃的,自己去看看他表弟。

狄阿孝見花落開抓了只燒雞,在放澡盆那間屋子的外間轉,就一把奪過。花落開眼睜睜地看他揪了條腿,鑽到裏面笑,只好又轉個身,又去看狗。

狄阿田早盯了他的油手,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邊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阿哥回來,你再也不用怕別人的,儘管跟人打架。看小說最快更新)”

他和狄阿田正說話,看到披了一身單衣裳,打着哆嗦的狄阿鳥過來牽狗,就站在一邊看,看他,看他身後捧着燒雞亦步亦趨的狄阿孝,提着衣服喊的狄阿雪。狄阿鳥比以前高了許多,也瘦了許多,鬆開褂子,渾身上下長着他這個年齡少有的肌肉。

他笑眯眯地朝花落開一看,甩甩濕漉漉的頭髮,大聲喊:“我的馬呢?”

花落開連忙說:“我不知道。”

“阿孝給阿哥買的肉,你也吃。”阿鳥喊了一聲。

狄阿孝立刻從他買的雞上擰下一塊,遞過去,花落開傻傻地接到手裏,又去看雞,心想:什麼時候成他買的了?他看狄阿孝又擰了一塊給阿田,擰了個腿給阿雪,兩人都在舔着手吃,也連忙往嘴裏填。狄阿鳥看他們吃了,高高興興地回屋子。狄阿孝跟着他,邊走邊問:“這下好了,大阿媽不會送我回家了。阿哥!剩下的雞喂狗還是喂馬?”花落開聽得清楚,便傻愣愣地指指,跟阿田說:“我買的。”

狄阿田看看,手裏的肉沒有了,就膩呼呼地叫飛雪“阿姐”,要回半個雞腿。她邊流着口水舔,邊給花落開說:“還有錢嗎?咱們去買,吃完再回來。”花落開猶豫片刻,卻又聽她說:“留着呀。到時候連個毛子也不剩下,還不如帶我和阿雪去吃紅皮雞呢。”

狄阿雪搖搖頭,蹦蹦跳跳地往飛鳥的屋子跑。見她不去,狄阿田只好哈拉哈拉舌頭,拉着花落開的手,舉了腿邁步。

吃飽喝足,花落開拉着騙吃騙喝的狄阿田回去,聽到母親催,便提着書箱去學堂。他在學堂里睡了一覺,直到被亂鬨哄的吵嚷聲驚醒才坐起身,正要聽聽別人在說什麼,看到瞪着自己的先生和龍妙妙。

他扭頭看看,班裏的男孩子全不見了,幾個女孩子在幾頭上坐着,審問一樣盯着自己看,心裏正奇怪,聽到五大三粗的戰術先生問自己:“狄飛鳥什麼時候回來的?早知道他回來,我就讓田老先生放你們一下午的假。”

花落開怕是反話,一聲不吭地低下頭。戰術先生罵道:“這幫崽子去喝酒,也不知道請老子。瞎疼他們了。”罵完,他又給吱吱喳喳的女孩子說:“你們去其它班看看。要是人跑得多了,我就讓田老放他娘的半天假,一起去喝狄飛鳥家的酒。”

他坐到花落開的身邊,一身的膻氣,卻用蒲扇一樣的大手比劃:“知道你阿弟多有錢嗎?知道怎麼掙的嗎?你這個樣可不行,換作是我的孩子,我非好好理道理道。記住你楊先生說的話,不信你看着,再一打仗,就現在的啟蒙班——那些五歲,六歲的孩子,非哭着喊着要去打仗不可!”

他“嘩”地把花落開的書箱放到幾桌上,揮揮手,讓龍妙妙去一邊,又說:“咱男人不去打仗,養腰下的那丸子幹什麼?我看你體格健壯,好好習武,不在話下。聽說龍沙獾要跟父親一起去黑水下游,什麼來着,對,屯兵墾地。這些娃子怕也要推舉新的首領。哎,推舉,田老頭嘴裏說要阻止,但他阻止不了。為什麼呢?衣服得有領子有袖子才像衣服呀,這男人就得有個頭,娃子雖小,可他們也是男的。

“那幾個在學堂裡外打架的頭娃子,他們都在開會,活動。不過,他們忒愛以大欺小,打起架沒頭,時候一長,非傷人命不可。”

花落開聽過班裏孩子議論這事,並深有同感。他怕王本幾個變本加厲,就問:“那誰能當首領?”

楊彪說:“我也不知道。前幾屆的都出過事。你要在那時候來,怕是上不兩天就缺胳膊少腿。知道嗎?為了不讓外地的孩子挨打,龍嶺都要找這些孩子頭談話,安排,叮囑。那幾屆亂,你安排了這個,沒安排那個,那個就不知道呀,照樣打,誰攔跟誰打。龍妙妙娘親家的親戚都被打跑過幾個。”

花落開心中忐忑,問:“這一次呢?”

楊彪看花落開被嚇着了,笑道:“這一次。怕是龍沙獾說了算!這不,頭娃子們三天兩頭請他吃飯,要他留個話。”

剛說到這,幾個竄班的女孩子回來給楊彪說:“早走完了!”

楊彪笑呵呵推推花落開,意思是說:你可以回家了。

他們這就往外走,出去看到龍血和幾個少年提溜着鳥蛋大的孩子,喊着“歡迎阿鳥回家”的口號,排隊經過,便站在旁邊看。龍血大大咧咧拍拍楊彪的背,問:“楊彪!還有人沒走嗎?”

楊彪卻也不惱,擰着他嚷:“你他娘的!不喊先生也不喊阿叔,我踢你我。”

龍血哈哈大笑,遙遙給惡狠狠的龍妙妙伸了伸手,引得龍妙妙追着他打。

大大小小的少年歪頭看着、扭着屁股、鬧着、笑着,一路亂嚷:“歡迎阿鳥不回家!”“阿鳥家的酒,喝了咱就走!”“阿鳥,阿鳥,雪山上的狗牙草!”

龍妙妙跺跺腳,氣呼呼地說:“你楊彪也管不了。我去找田先生!”

狄阿鳥做夢也沒想到家裏會擁來那麼多的狼蟲虎豹。他盯着早到的龍沙獾,心裏發毛地想: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這不是想吃窮我嗎?龍沙獾卻仔細地瞅他的狗,抬頭見他看着自個發愣,嘿嘿笑道:“怪就怪你的戰利品太多。這是條好狗,還是條有孕的母狗。這下我要走,什麼也不要你送,就要它下的狗崽子。”

還沒等狄阿鳥答應,風月就和他爭上了,說:“不行。我和阿鳥說好了,有我的一隻!”

亂跑的王本拿了塊肉來逗,還沒伸手就被狗眼和狗吼嚇到,只好趴在狄阿鳥的肩膀上說:“阿鳥。它非是白毛妖怪不可。你看它的眼,說變色就變色。”圍在旁邊的少年都笑他,卻是不敢進狗繩環繞的圈子。

花流霜眼看到孩子越進越多,沒法招待,就跟余山漢說:“你去找個酒樓,讓他們到那去瘋去。這諾大的一個院子,都快裝不下了。”

接着,她拿出一把刀,低聲囑咐:“沙獾要去黑水作戰,阿鳥剛回來,肯定沒能準備東西,就把我這把刀給他。”

余山漢問:“那說是他阿姑送的,還是讓阿鳥送?”

花流霜笑道:“阿鳥的,讓他自己出。我不信他對沙獾小氣了。”余山漢接刀在手,見刀身修長,青鋒瀲灧,一抹流光隨着刀身抽出在之上滑轉,度光的刀鞘沒有絲毫的裝飾,才明白花流霜沒有一分客氣,是真疼這個娘家侄子,便“哎”地一聲,大步到孩子們那兒,要帶他們去酒樓吃飯。

※※※

孩子們說走就走,拋下玩亂的院子,一個沒剩。

風月見沒了人,就到花流霜身邊,笑着說:“阿鳥紅了他們的眼啦。單是這條狗,就沒有人不想要。”花流霜見他跟個孩子王一樣偎着那條狗,事後還這麼說,奇怪地問:“那條狗還有來歷?”

風月點點頭,說:“是血統純正的高原龍種。按薩滿的說法,那些到雪山朝拜的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才得到長生天的指引,尋找到自己的主人。”

花流霜大吃一驚,連忙起身去看。

她盯着狗眼好一陣,輕輕地說:“怪不得阿鳥在那吹。我早就想讓人給我弄一條,今被兒子送到跟前,卻不認得。它怎麼就跟了阿鳥呢?噢,懷了崽的母狗,怕遭罪。”

說罷,她連忙弄些生肉,送到“雪地虎”跟前,卻發覺狗沒有向對別人那樣發脾氣,又問:“先生,你見多識廣,說說看。它怎麼不沖我吼。”

風月也不知道,便遞個吉言:“這狗認人。知道你是阿鳥的娘親。”

花流霜信了。

她聽到狄南堂在外面呼喚,笑着說:“他阿爸回來了,我也要他認認。”

※※※

狄南堂、逢術幾個半路碰到花落開,一起進的門。他回來就問阿鳥,見花流霜拉着自己問條長毛大狗的來頭,就站到跟前看了一陣。

花流霜見他心事重重,根本無心觀賞,便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逢術心直口快,說:“雲嶺要和阿爺親上加親,親上再親。龍青風不服,在那作踐人,非讓阿爺給他敬茶,說什麼‘狗戴人帽子,以為自己就是人了……’”

花流霜笑道:“他那點心眼,誰都能看出來,不就是衝著阿鳥和大女的婚事嗎?”

狄南堂不許他往下說,牽強笑道:“不是這事……不提也罷。”

花流霜琢磨琢磨,再沒逗狗的心情,大驚失色地問逢術:“親上再親是怎麼回事?把我的寶貝女兒要去,任他家的愣小子打罵?他龍青風肯,我還不肯。”

逢術腳底抹油,溜了兩步問花落開:“去不去找阿鳥,我和你一起去。”

其它人也受到啟發,尋得個這個好借口,走得一個不剩。

風月還不知是什麼事,見人散了個精光,笑呵呵地引着狄南堂去暖和的地方說話,一路破解龍青雲的手段道:“阿鳥雖然玩劣,卻也沒有高攀。有了姻親,龍青雲才能名正言順地插手我們家的家務。主公在則已,不在,阿鳥是他的親女婿,二爺也難擋他的蠶食。……他不貪功不戀戰,挾戰勝之威,兵出平馬川,幾可盡有湟東之地,日後沿阿速水到黑水下游經營。唉!想不到田晏豐獻此良計,連晚節也不要了。”

狄南堂點頭稱是,說:“先生說的是,此策應該不會是田先生所獻。阿拉瑪爾是為會沖,並無固土之本,自老爺子起,就在南黑水和太白山之間屯移百姓,等沙烏里諸部歸順,勢力已達南北黑水交匯之地!數年來苦於下游騷擾,很容易仿效中原先例,以勁旅屯墾!”

風月撫掌而笑,說:“他沒有屯墾的先例,說墾就墾,時機上豈不蹊蹺?”

狄南堂說:“去年冬天,四爺在雪地里撿了個落魄文士,薦給了雲嶺。至於屯墾,經略,應該是他的主意。我看我是得和雲嶺說說,這個叫吳隆起的秀士少於歷練,有點生搬硬套,不可言聽計從……”

風月搖了搖頭,又說:“這落魄的人有個通病,狷忿,偏激,心裏毒,拋出去的想法不會如此簡單。所謂的屯墾必是幌子,他要借用這個幌子,以降民去填充死地,而後壘出一個穩固的後方。

“如今中原朝廷正面臨一場大戰,無暇北顧,倘若鏖戰幾年,十年之內也無心力過問此等偏遠之地。以龍青雲那樣的老謀深算,必是將有圖謀,不然也不下這樣的決心,會不惜代價,換取一個大後方?”

狄南堂半晌無言,面孔逐漸森嚴,嘆道:“龍青雲雖是梟雄,可志向再大,也不過是要守住血汗換來的家園,有個藩國的地位。而朝廷無寸功於民,卻想坐收河川。昨日飲酒,姓方的大人說起龍青雲,竟打算密授我個‘殺’字,因見我力主建郡必先收心,收心必先安龍,才把沒有明示的手掌藏在桌子下擦拭。”

風月鄙夷地吐了一口,說:“以這等二虎竟食之計,的確讓人對朝廷心寒。怪不得主公心事重重。”

狄南堂把盞搖頭,苦笑說:“這些事,我心裏有底。朝廷予奪,我都站在青雲的一邊。至於青雲,我比他年長,必要時可以規勸他,制止他。其它的事嘛,你就別問了,讓他阿媽聽不得。咱們喝兩杯,說些別的。”

兩人喝了一會的酒。風月就操琴而和歌,唱道:“

馬厭谷兮,士不厭糠籺;土被文綉兮,士無短褐。

彼其得志兮,不我虞;一朝失志兮,其何如。

已焉哉,嗟嗟乎鄙夫。”

狄南堂聽罷,雙淚沾濕,痴痴笑道:“當今天下有難,你我皆報國無門!倘若有力可使,又豈厭糠籺、短褐,又豈問得志、失志。”

花流霜沒問出究竟,帶着賭氣的心思回屋子坐,隨手翻過中原送回的帳目冊子,一眼瞄過幾筆大的赤字,連忙往下細看。發現其中全是糧秣,馬匹,兵器等戰爭物資,她心裏都在發抖,一次一次地問:“老二是怎麼了?即使是生意失手,也用不着把貴買賤賣,捐獻的帳本遞給他阿哥看呀。”

直到看到末尾,她這才恍然,那裏有丈夫寫下的八個小字:天下興旺,匹夫有責。

但她的心還是發疼,暗說:“朝廷收了稅,征了丁,難不成讓別人替他打仗?他糊塗,你老二可不能糊塗,就不會陽一套,陰一套,非要往裏面丟錢?”接着,她又自己安慰自己說:“老二非是在用假帳糊弄他,反大大地賺了幾筆不可。”

想到這裏,她覺得根本問題還沒有解決,便站起來,去找狄南堂說一說,問他為什麼要瞞着自己。

剛走到外面,就看到雅塔梅領着兩個婦女過來,一個是自己該叫嬸母的親戚,一個是龍妙妙的阿媽,只好遠遠招呼一聲,納着悶地接她們。

剛剛坐定。龍妙妙的阿媽就說:“倩兒呀。這是你青雲哥要我來的,你聽我慢慢說,說的不對也不急。”

花流霜笑道:“怎麼會呢?”

一旁的老婦也尷尬地笑笑,輕聲說:“你多長時間沒見過藍采了?她現在又病又瘦,快沒了人樣。”

花流霜覺得事出突然,來者不妙,但還是帶着發自內心的同情,回答說:“有一年了。我是想開導開導她,可她不耐見我。”

龍妙妙的阿媽笑着問:“那她心裏藏着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花流霜笑容慢慢斂了,一下聯想到逢術的“親上又親”,恍然大悟。雖然她心中頗酸,但還是點點頭:“我猜到一些。只是,我怕她不願意。”

兩女連連點頭。一個說:“願意,願意!她願意!你明事理,明事理。放心,你大她小,有了兒子就過繼給你!”一個說:“這姐妹倆都進門,外人就插不進去腳,那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好好勸勸他阿爸,讓他應下。”

原來他心裏沒鬼,是怕拒絕不了。花流霜心中一熱,眼前一片豁然,想想,龍藍采和自己情同姐妹,如今半人半鬼,自己於情於理都能接受,便微微一笑,說:“我和藍采一起長大,心裏也怪挂念的。要是日日能見着面,也是有了個可以說話的人。我會好好嚷嚷他阿爸,看他敢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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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黑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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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阿鳥,阿鳥,雪山上的狗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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