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聲聲慢
「
王英雄離開2004,姜百靈再也無法偽裝下去,她坐在窗前,窗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的滾燙的淚水已經蔓延。屋內是孤獨和空蕩。這樣的夜晚,她不知經歷了多少。
三個月前,在馬賽提莫納醫院,神經內科的加裡布埃爾醫生對姜百靈的病情進行了通報,她的腦膠質瘤已經到了4期。
「,你確定不要做放療嗎?」加裡布埃爾望着有些憔悴又十分美麗的姜百靈問道。
姜百靈搖搖頭,她笑着說,「放療會奪走的我頭髮,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不治之症對我來說可能是個機會,讓我下定決心把有限的生命和我愛的人分享。」
「,你真是個可愛的人,如果你願意治療,我想你保證,我會儘可能多的為你爭取一些時間。」加裡布埃爾安慰着百靈。
「不,尊敬的加裡布埃爾醫生,我失去的已經太多,比起治療,我更願意回到祖國,回到我的父母身邊,他們的愛不會讓我覺得孤獨。」一想到在閩的父母,姜百靈的淚水已奪眶而出。
這樣的事,這樣的話,姜百靈沒有和任何人說,也沒必要說。是習慣嗎?也許是的。她並不像王英雄的評價般是個自私的人,一個人把所有苦難扛下,埋在在心裏的習慣,是她最善良的決定。曾幾何時,你的身旁是否也有過這樣的人?
清晨是美麗的,忙碌的人繼續新一天忙碌,陽光有些刺眼,街邊的楊柳在風中婆娑,發出沙沙的聲音,而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昨夜的宿醉慢慢清醒,這喧囂城市,有兩個人各想心事徹夜未眠。
紫荊花的自助早餐很豐盛,四個人兩兩對坐。
「哎我,馨兒都快天亮了還折騰呢。」王英雄笑道。
「別提了,肝兒都要吐出來了。」舒馨苦笑道。
姜百靈剝了個雞蛋放在李仙面前,李仙笑着說謝謝。
「說正經的,你看你們的店有點意思,我入個股可以嗎?」姜百靈看着李仙說道。
「你那麼有錢,頤養天年得了,跟我們摻和啥?」王英雄擺了擺手。
李仙眨了眨眼,問道,「你想怎麼入股法,我們這是小本買賣,再說,你不是要回閩去和叔叔阿姨一起生活嗎,也參與不了經營啊。」
姜百靈笑了笑,「我先生是法蘭西頂級的服裝設計師,他去世后,公司現在由我經營,設計團隊非常強。我打算把這個品牌引入國內,在這個框架之下,做內衣的子品牌。戰略上我都替你們想好了,分三步走,第一步,你們開個貿易公司,代理我的內衣品牌。第二步,開連鎖店,先以C市為中心,保證北方地區各省會城市開一家連鎖店。第三步,前期找廠家代工,後期咱們自己建廠生產。」
李仙靜靜的聽着這個宏大的商業計劃,王英雄則顯得十分興奮。
「這得投多少錢啊?」王英雄問道。….
「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來解決。」姜百靈笑了笑,端起牛奶喝着。
「我們攢那幾個錢,放在這個事裏面連利息都不夠,百靈你投這個錢我們怎麼算啊?」王英雄撓着腦袋說道。
「你們怎麼分的?」百靈問道。
「我們不管投多少,除以三啊。」王英雄說道。
「那不就得了,我不管投多少,咱們除以四唄。多簡單!」百靈攤開雙手笑道。
「不行不行,這不等於直接給我們仨錢嘛。」王英雄推辭道。
「這話得分跟誰,你要是覺得我是個舉着支票回國撒錢的傻娘們,那這錢我根本就沒必要投。你要是覺得研究這事的是你們的老同學、鐵哥們、外加李仙的前女友,那你們要不同意,我就認為是嫌投得錢少。行不行你們看着辦吧!」百靈把手腕上的皮筋取下來,一邊扎頭髮一邊說道。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誰都知道姜百靈的用意,這是個肯定沒法拒絕的事情,拒絕就等於罵人。
「不說話就當是同意了,好,這事就這麼定。」姜百靈一拍桌子,「我下午就坐飛機回閩,三天之內,錢到位,我會派兩個人來協助你們。」
「對了,李仙……下午你能到機場送我嗎?」姜百靈的眼中充滿懇求。
李仙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我會送你。」
機場位於C市的南部郊區,午後,一輛汽車緩緩駛入了停車場。今天的天氣特別好,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沒有一朵雲,陽光通透,暖暖的初夏正是生命滋長的時節。姜百靈的心情有些複雜,就像她的玫瑰香水的后調,美好的背後還藏着很多心事。
「孩子多大了?」百靈問道。
「10歲,屬龍。」李仙答道。
「小龍女啊,很漂亮吧?」百靈眨着眼睛望着李仙。
李仙點點頭,「你為什麼不要孩子呢?」
「里奧一直想有一個孩子,但我是不會給他生孩子的,儘管他對我很好。」姜百靈說道。
「你打算在祖國定居嗎?」李仙問道。
「是,三個月前我辭去了執行董事的職務,董事會重新聘任了CEO,隨它吧,我現在只想聽母語。」姜百靈有些落寞。
「在C市還是在你父母那邊?」李仙試探性的問道。
「你希望我離你近一些嗎?我沒有問題的。」百靈的話很誠懇。
「我……我也沒有問題。」李仙有些支吾。這是他少有的猶豫。
「算了吧,我還是離你遠一點。」百靈笑道。
李仙並沒有搭話,只是吃吃的望着遠方,天空中有飛機的起落。
時光似乎可以慢一點,為什麼不慢一點,哪怕多一分多一秒,只要兩個人靜靜的呆在一起就好。姜百靈這樣想。
「百靈,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你有事情瞞着我。」李仙望着姜百靈,目光突然變得銳利。….
「哦?」姜百靈在極力迴避着正面回答。
「你可不像是那種做事魯莽的人。從你昨天來店裏找我,到今天我送你走,你不覺得這不太像你做事的風格嗎?以我對你的了解,你這次回國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回來見我,從我這得到一個能不能跟你走的答案。不是嗎?」李仙在逼視着百靈。「你並不是要投資,也並不單純的想要幫我,你是在轉移資產,是要把資產轉給我。」
「你……你在說什麼呀?」姜百靈瞪大了眼睛。
「投資沒有你這種投法,幫我也不需要這麼大一筆錢,你為什麼不把資產留在歐洲?為什麼要轉移到國內?剛才我就一直在試探你,你並不愛你的丈夫,你們也沒有孩子,你從不是看中財富的人,一定有一個你不願意說的原因在驅使着你。假如你不是把資產轉移給我,我是不會過問的。可你為什麼把資產轉移給一個你根本得不到的人身上呢?」
姜百靈的心在顫抖,她發現李仙的理性和洞察力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她顫抖着聲音說道,「李仙……你……你太可怕了。」
李仙點了一支煙,沉默是最好的刑拘,他的壓迫感已經逼近了姜百靈的每一個毛孔。
「好吧,我全都告訴你。」最後,姜百靈選擇了坦白,她把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告訴了李仙。
如果找到一個比喻來修辭,那麼,姜百靈的話,就像凌遲。字字句句都刀子般割在李仙的心上,他的心在痙攣,他的感情在劇痛。
李仙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口中腥咸,他猛地打開車門,一口熱血噴了出來,隨後天旋地轉。天空是灰色的,車子是柔軟的,百靈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水面傳來,自己的身體墜入深潭。沒有光,沒有一切感知。
恍惚間,李仙彷彿遊歷了千山萬水,又彷彿沉浸在星空之下,萬物寂滅,卻沒有快樂,無盡的悲傷從心底泛起,淹沒了自己,淹沒了時間和空間。他怕極了,孤獨讓他吶喊,吶喊卻沒有聲音,他被千絲萬縷纏繞,無法自拔。
終於,一隻手抓住了他,就像施加給衛星的萬有引力。他順着這個力的方向尋找,一股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使得他大口的呼吸,可悲傷再次來襲,彷彿只有哭泣才能安撫他的心內。
……
李仙睜開了雙眼,他看到了驚嚇過度的姜百靈。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人,他正躺在地上。
「百……百靈……百靈,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李仙拉着百靈的手,緊緊地攥着。
閩航的飛機離開了地面,正飛往遙遠的東南地區。姜百靈沒有走,他們的車調轉了方向。
正像電影裏說,「道德不是空泛的,脫離對象孤立存在的。給一個健康的人注射MF,那是犯罪,而給一個垂死的人注射MF,那就是最大的道德!」對於他們而言,這世上的法律和道德已不再適合作為判斷對錯的標準,因為,李仙和姜百靈之間已不可以也不應該再有遺憾。但這種情況發生的本身,就是註定是最大的遺憾。
後來,舒馨在記錄這段經歷的時候,一邊吸煙一邊念着曹雪芹的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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