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到底做了些什麼
府上的眾人發現魏姑娘突然變了。
她彷彿不那麼沉浸在三位摯友的離去當中了。
雖然在她的眼中總是能看見憂愁,但是已經極少瞧見她因為這些事,吃不好,睡不好的模樣。
她開始時常膩着大人說話,而大人也很喜歡與她說話。
除了處理些事情以外,剩下的世界幾乎都陪着她。
大人對外話越來越少,性子越來越古怪,可是在面對魏姑娘的時候,就好似他本就是一個溫和可親的人。
但事實上是,如此的假面僅限於在魏姑娘面前,而其他人不可在他面前行差踏錯一步,尤其是在與魏姑娘有關的事情上。
喬歲和晏暮寒不過過了幾天蜜裏調油的日子,可是她的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差了。
明明天氣一天天變熱,她卻一天天怕冷起來。
大夫說她油盡燈枯,晏暮寒始終不相信。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還抱着他,但是脈搏和呼吸卻一點點變熱。
在晏暮寒發現的時候,大夫來了,也只說毫無辦法。
拿了葯吊著氣息,卻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就是席卿來了,也一時想不到辦法。
她的身體本來就差,在看見韓子透、晏清澤還有晏清音慘死的樣子之後受了大刺激,本就已經不堪一擊了,大抵是真的沒剩下幾天了。
所有人都覺得,魏姑娘怕是也要走了。
但是又過了幾天之後,她依然安然無恙地活着。
大部分的人覺得幸運,也有與喬歲不相熟的人覺得十分詭異。
但席卿卻想,他大概知道一些緣由。
他的秘本不見了,想來就是在這個男人的手裏。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秘本里的蠱術本就難學,居然真叫他的人掌握去了方法。
這個男人知道小雪的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找能延長她壽命的法子。
他和公子一樣,只是他們一個是為了自己,一個則是為了心愛之人。
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起死回生之術,任何事情,想要得到一些,總會有所失去。
秘本上這個可以叫將死之人壽命再延長的法子,確實可行,可代價極大。
別人不懂,他卻是知道的。
席卿看喬歲這幾日一直在房中休息,趁着晏暮寒不在的時候,他去瞧了她。
喬歲感覺到有人來,她忍着五臟六腑的劇痛抬眼看他。
“席……卿?”
席卿微微頷首。
他看着她,皺起了眉,明明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別這麼看着我,席卿,我是自願的,我也想多活一陣子,多陪陪他。”
席卿的眼中分明寫着不贊同。
“你明明很疼。”
喬歲道,“其實我不太怕疼……”
席卿伸手,往她肩上,腹部,幾處穴位按下去。
喬歲疼得恨不得原地去世,“你這人!”
他道,“還說不疼?”
喬歲抿唇,“那你說,我還能怎麼辦呢,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席卿無言。
“小雪,不要強撐。”
他話語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道極其幽涼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席卿靜默地回頭。
晏暮寒走到了喬歲的身邊,喬歲拉住了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晏暮寒才不再發作。
席卿道,“我有話想與你說。”說完,他便徑直地走了出去。
晏暮寒皺起了眉,他轉頭,安撫喬歲,“小姐先睡會,我看看他要與我說什麼。”
喬歲道,“你別為難他。”
晏暮寒頷首,“放心,我不會。”
得到他的承諾,喬歲才算徹底安心。
晏暮寒走出去以後,席卿正在院子外頭的楊樹下等他。
他沉着臉,走了過去。
席卿的目光不忍地看了一眼喬歲所在的屋中,語氣卻是平靜的,“你難道就願意看着她繼續這樣痛苦下去么?”
他一貫是個話少的人,極少在人前多說什麼,讓如果不是這件事嚴重到讓他不吐不快,他是不願與人交談的。
尤其是這個男人還給他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他和公子又是宿敵,他們曾經是對立的關係,他不覺得自己的話對這個人來說會有用。
但是事關小雪,有的話他不能不說。
“與你何干,不過,我知道你,你是南國皇室的後人。”
席卿的目光抖了抖,微微垂下眸,“我不是。”
“是或不是你自己心裏很清楚。”晏暮寒抬眸看向他,眼中彷彿有兩簇火焰燒得極其瘋狂,“你們南國擅長用蠱,我手中的那些秘本就出自你們,如果你能告訴我減少傷害的辦法,我必有重謝。”
席卿微微皺起了眉,“請你冷靜一些。”m.
“我也不想小雪死,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會救她,可惜南國蠱術不是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存在,施展起來對術者的傷害極大,傷害如何尚且不提,外傷可以很快治好,但是小雪和公子這樣的,實在是……無能為力。”
“秘本上的那些蠱術是南國早已失傳甚至被當做禁術的,如果你堅持這麼做,小雪是可以活着,可是終究會在一次一次的折磨中變成一個活死人一樣的存在,靠着藥物維持呼吸,日日夜夜的痛,長久以往,小雪還會是小雪嗎?相信我,沒有一個人願意那樣活,若你真的很在乎她,你又何嘗忍心?若那法子管用,公子如何會選擇放棄治療從容赴死?你當真看不出來她現在在承受何種苦楚嗎”
他的語氣死板又平靜,只是眼底也是擔憂。
只是,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他也沒法再多說。
如果他真的在乎小雪,他會知道該怎麼選擇的,如果他執意要一條錯路走到黑,他一定會阻止。
晏暮寒微微垂眸,目光在顫抖,席卿無意再誅他的心。
“可否允我再進去看看小雪?”
晏暮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但是他並沒有拒絕,“可以。”
晏暮寒瞧見了躺在床榻上的她,他確實給她用了先前秘本上的蠱術,暗部的人在各處尋來的藥引,以及他讓他的人,走了一趟南國,尋來了一些只怕席卿手裏都沒有的東西。
這些確實可以暫時留住她的性命,但是副作用極大。
她的嘴上分明總與他說著不疼,可是此刻卻蜷縮着身子,整個人縮成一團。
席卿的臉色一變,他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是看着眼前男人的目光,又終究是不忍。
“可否請你將她扶起來些?”
晏暮寒此刻比起旁人,確實更信得過席卿,他將喬歲扶了起來,席卿一把匕首劃破自己的掌心。
“抱歉,冒犯。”
他將自己的血滴入她的唇上,越來越多地匯進她的口中。
“我的體質比較特殊,這些血可以安撫住她體內的蠱,但是也只是暫時的,並且無法奏效太多回,只能短暫地緩解她的痛苦……”
“多謝……”
席卿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他看着這個男人滿眼全是小雪的樣子,最終選擇了沉默,他轉身離開,給他們兩個人留下獨處的時間。
晏暮寒的目光落在喬歲的臉上。
滿心所想的,全是席卿的話。
這張臉原本只是有些病弱的蒼白,可到底還是如花一般,可如今已經枯槁且充滿了疲倦。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的小姐本該恣意的活着。
而不是像被風霜擊打的花般殘破。
他這些日子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晏暮寒很清楚,她或許是該要回到她來時的地方了,是他執念太深,想要得太多,性格自私,一直想要綁住她,所以才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他微微垂眸,自嘲一笑。
小姐……我啊,好像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