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第282章 大結局(一)
祁玉軻說完又是一刀刺在了祁玉璋的肚腹之上,然後冷靜地吩咐隨從:“快回宮報信…蒲甘人和成王勾結要行刺皇上,欲求謀反篡位,本王已將逆賊捉拿,聽候父皇發落。”
祁玉璋睜大了眼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
“將成王抬到林子裏去,我們在那裏等成王救兵,哈哈……”
隨從應了一聲,眾人一陣忙碌,終於找到了個僻靜之所,將人‘扔’在了地上。
祁玉璋感覺到涼意一點點地爬上來,他的身體漸漸開始失去知覺。
祁玉軻用他大哥的血潤了手,抹在臉上和身上,然後撕下衣袍下擺,纏住了他的傷口,做出竭力營救祁玉璋的模樣。
祁玉璋張開嘴,想要罵他無恥,然而他發現在自己目前的傷勢,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地喘息,萬萬沒想到,平時看起來與世無爭,最沒有存在感的四弟,居然會是暗中下黑手的人。
他沒有死在宮內,沒有死在邊關,卻終究宿命般死在了至親之人的手中。
不過是剛被廢太子,就有人坐不住了,怪他大意讓人這樣暗算,可惜,這會已經沒有人再來理睬他,因為他們和祁玉軻一樣,都知道鼎鼎大名,高高在上的前太子即將變成一具屍體。
“成王殿下…殿下…”一聲喊叫傳來,緊接着是混亂的腳步聲。
避暑山莊的侍衛、避暑山莊所在的蘭州幾位知府以及祁玉璋的侍衛馬不停蹄地趕了上來。
今晚,瑞王殿下突然到此,要與許久不見的成王敘舊,瑞王殿下的生母是淑妃戚月荷,與皇後娘娘素來相安無事,兩位殿下打小算是皇宮中難得走得近的皇子。所以身為成王殿下的第一侍衛長,黃義自然對瑞王到來並不懷疑。只是已經過了啟程的時辰,二位殿下仍不見蹤影,黃義着了急,這才帶着人猛趕過來。
一路上他們還都在分工,如何護送二位殿下回京,沒想到趕來之後見到的卻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自家主子。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蘭州知府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腳不住地發抖。
成王殿下身上都被鮮血染紅了,就算是大羅金仙在世,恐怕也束手無策,殿下在他們眼皮底下被殺,看着不遠處也渾身是血的瑞王,將來到了御前,他們都難辭其咎。
左是死,右也是死,反正已經沒有了活路。
黃義先回過神來,看向旁邊的瑞王,只見瑞王頭髮散亂,臉上也滿是血跡,丟了一隻鞋,張着被血染紅的雙手,彷彿剛剛去了一趟陰曹地府,已經被嚇破了膽。
“瑞王爺,”黃義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成王殿下他…他怎麼會遇襲,您現在可要說句話。”
祁玉軻卻沒有半點的反應,只有嘴唇不住地發抖。
黃義咬咬牙,拿起一隻水袋,盡數潑在瑞王臉上,祁玉軻打了個寒噤,瞪圓了眼睛長長地喘了口氣:“大哥……大哥呢…”
他狀似慌亂地四處尋找,然後跌跌撞撞地撲在了祁玉璋身上:“大哥……我沒有保護好大哥,有負皇恩啊,都怪我,若是早知道那蒲甘人不安好心……我拚死也會將大哥救出來。”
地上的祁玉璋彷彿也被弟弟的話觸動,張開了嘴,想要開口說話。
蘭州知府見狀立即道:“快看,成王殿下還活着!他有話要說!殿下!”
祁玉軻先反應過來,伸出手緊緊地捧起祁玉璋的臉頰整個人都湊了上去:“大哥,大哥,您說什麼?”
祁玉璋只覺得一樣重物死死地壓住了他的身體,他終於呼吸不得,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四弟陰沉的臉,他的手緊緊地攥起,整個人如同一條被掐住了腮的魚,嘴大大地張開,身體不停地抖動,窒息的痛苦之後,終於他長長地吐出最後一口氣。
所有人盯着祁玉軻,希望他能夠聽到一絲半點的聲音,那可能將是成王殿下留下最後的話。
“大哥啊……”誰曾想,祁玉軻喊叫一聲,整個人忽然暈厥過去。
黃義立即吩咐:“還愣着做什麼?難道我們今日要見到成王和瑞王雙雙……薨在這裏不成?”
剩下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立即上前扶起了各自的主子,分別查看他們還有無氣息。
一陣忙活過後,祁玉軻才悠悠醒轉,祁玉璋卻已經瞪着死灰的眼睛,不能瞑目。
“瑞王殿下。”馬瑞道,“成王殿下已經薨了,您…有沒有聽到殿下剛才說了什麼?是誰傷了他!?現下,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祁玉軻半晌才道:“大哥說…內奸,封關,救駕……”
封關。
這是皇太祖定下的規矩,若是大靳國內遇到嚴重的戰事,守邊將軍要立即封鎖邊關重鎮,時刻準備迎戰。
在場眾人心下一驚!
互相看了看彼此,茲事體大,這是蒲甘要發動戰爭,還有人與外族勾結,勢必要加以防範。
“怎麼辦?”蘭州知府看向黃義,“若是這樣首當其衝的就是禮縣啊,現在駐邊的將軍應該是蕭宏才蕭將軍,可是蕭將軍不是才得皇上召見,此刻應該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啊。禮縣豈不是群龍無首?這可如何是好。”
“可是,大哥剛才也說,有內奸。”祁玉軻陰沉沉的說:“蕭家當年就曾背叛大靳,滿門連坐。當今聖上寬宏大量,不計前嫌讓他再度領兵,可你們就不擔心,蕭宏才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記恨在心?大哥說的內奸,你們就不想想,是不是蕭宏才?”
蘭州知府瞬間噤聲,這……
確有可能。
“我們必須趕緊告知皇上。”
“沒有保護好成王我們是重罪,”黃義道,“如果再讓蒲甘闖進關內,就更加罪不可恕,所以現在不能再走錯一步,成王殿下曾是太子,最了解蒲甘的情況,若是他說出這樣的話,恐怕邊關已經岌岌可危,我們要立即攔下去往京城的蕭將軍,密切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萬不可讓他有機會再次傷害大靳江山。若邊關真的出了事,我們就是腹背受敵,就更加無法救下皇上了。”
黃義話音剛落,就聽到瑞王道:“你們到達之前,那伙刺殺大哥的蒲甘殺手並沒有逃遠,我們帶的人手不夠…先快離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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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惜之小憩了一會兒,就再也不想躺在床上。
瞄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應該差不多是清晨五點,她爬起來,扯上一件外衣,披衣走出卧房,站在屋檐下,仰面朝天,貪婪呼吸雨後的空氣。
真是清新啊!在後世,似如此美好的空氣已很難遇到,哪怕是一場雨後,空氣中依舊會充斥着各種雜質,怎比得眼前這片天空的澄凈。
順勢朝皇帝寢宮看去,夜色茫茫,卻有一團濃霧籠罩在那之上,就像現在這一堆爛攤子:皇帝病重,太子空缺,大皇子莫名慘死,邊關隨時可能告急……
她懂破案,但對皇權政治,排兵佈陣,爾虞我詐的官場,陸惜之並不擅長。
深深嘆了一聲,甩甩頭清醒自己,這事有袁晏溪呢,輪不到她去探究。在小院裏活動了一下拳腳,待身體微微有些發熱,便朝小院另一邊走去。這個時間,她男人在晨練。
袁晏溪把外衣掛在屋檐下,提一口氣,就練起了蕭家的獨門絕技。
雖然這幾年回到京中做事,遠離了戰場,但功夫卻沒有丟掉,只不過由於身體受過重傷的緣故,他一直很謹慎,不敢過度練功。用苗萬火的話說,適當練功可以增強氣血,但若是練得過了,對氣血非但沒有補益,甚至還會產生副作用,對身體造成巨大的負擔,更有可能壞了性命。
本不在意的身體,如今,有了牽挂,他很珍惜上天把陸惜之賜給自己,她就是他生命里的那束拯救他的光。
突地,耳朵一動,有人來了。
靜靜一聽。
是親愛的妻子。
嘴角泛起笑容,英俊的臉上染上了幸福的神采。
在院中站定,雙腿微微彎曲,一隻腳慢慢抬起,擺出金雞獨立的姿勢。
自以為悄悄到來的陸惜之小聲的驚嘆連連。
片刻后,袁晏溪口中猛然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腳下一頓,身形陡動,雙臂猶如大鵬振翅,頓時有一種汗毛倒豎的感受,身體的毛孔好像一下打開,體內似有一股氣息流轉,氣血勃發,只見他腳步迴轉,金雞模樣變轉化為蒼鷹變,身體模仿猴站樁的動作,口鼻中更爆出一連串的音節。
陸惜之甚至能感受到周圍有一股氣在轉動,草飛鳥驚。
伴隨着袁晏溪不斷發出低吼聲,那氣流轉動越來越快,直至陸惜之都有些被這氣流吹起髮絲的時候,男子雙手微微抬起,步伐靈活錯動,進而突然睜開雙眼,凌厲如狼,直勾勾看向陸惜之的方向,最後化為馬步站穩。
朝妻子微微一笑。
“你在練什麼?很厲害的樣子。”她拿起一條棉布,替他擦汗。
“看入迷了?老公帥不帥?”
“嘖,有人看着呢,別鬧了。”
夫妻倆調笑一會兒,你儂我儂正當時。
“祁玉璋的屍體,今日可抵達京城,但是,按大靳風俗,皇宮乃重地,宗人府也只關活人,皇上的意思屍體暫時運到東廠,由你和遠之主驗,大理寺不得干預。”
陸惜之猛的抬頭:“皇上是讓我來調查?”
袁晏溪點點頭。
“可是我……”
“不用怕,皇上死了兒子,常家死了個孫子,大家自然都希望查出兇手,不會有人干預,你盡可放手去做。”
袁晏溪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上面刻着‘御’。
“見牌如見皇上,如今,你已超過我了。”他笑着,習慣性的就去摸妻子的頭。
陸惜之卻是一個閃身,接過令牌,得意的:“哈,正合我意。”
“你即刻動身出宮,他這會悲傷過度,我和苗萬火都暫時脫不開身,北雪和行雲跟着你,記住,無論是誰,若阻撓你半步,或者威脅你,皆可斬立決!”
御書房
祁天印確實傷心,對於子嗣並不多的他來說,死一個兒子,對於祁家的江山社稷都是一種危險。
現在,他的重臣老臣跪在地上,不是安慰他,卻是讓他立太子!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先是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立即跪在了地上,用十分痛惜的語氣說:“臣知道陛下不舍,但您的確已經到了該立太子的時候了!”此時的常重虎,像是朝堂上的每一個‘諫臣’,不畏懼這高堂之上的天子,只為了臣民,說出會令君主發怒的話。
祁天印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老血,苗萬火眼疾手快餵了他一顆藥丸,好一會兒,終於緩過勁。
不知道的人,定會認為,敢於直諫的臣子是好臣子,但…如果是常重虎,在場眾人也都心照不宣。
快六十歲的帝王,現在就是這樣的喜怒無常,甚至想立刻拿起桌邊的什麼東西,狠狠地摔在常重虎的身上,他想…殺了他。
但他的想法還沒有付諸行動,常重虎輕緩又帶着關切的聲音再度響起:“陛下,臣知道您心繫天下,想守着這天下祥和,想再等等看,但到如此關頭,您實在等不了了。”
“放肆!”祁天印竟然猛的站了起來!
“常重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被吼罵的常重虎卻並不在意,接着又說:“臣知道,您是對殿下們不夠滿意。”他快速為太和帝之所以不立皇子的原因定了性。
他深諳祁天印想聽什麼:“大靳是在您的手中走向盛世的,臣知道,您對大靳,對天下子民有着深厚的情懷,您一直都是這四海的君父。”
“往前數這三四十年,您一直勵精圖治,兢兢業業,縱然生病,可只要能起,絕不遲朝,奏章也絕不會在閣內停三日。雖然享有四海,但您從不貪樂,總想着這京內百姓,天下百姓。”
果然,祁天印的眉頭和怒火,慢慢釋開。
“可人的精力畢竟還是有限的,您看看您…快四十年了,為天下,您已病得這麼重,雖然諸位殿下尚且稚嫩…”常重虎隨即帶着沉痛的表情,嘆了口氣:“去年,陛下您將他們遣至前朝,臣觀察過,諸位王爺殿下的的能力,的確大大不如陛下。”
常重虎說到這,故意停頓一下:“包括前太子殿下,也是可圈可點。”
不僅祁天印心裏開始佩服常重虎的公平公正公開,連袁晏溪都抬起眼,睨了地上的老頭一眼。
“可陛下您累成這樣,實在需要一人來分擔了。”他繼續說:“朝堂內事情繁多,也總有不需要您操心的小事,若有太子,他可代為處理這些繁雜之事,陛下只需要掌舵即可,能輕鬆許多。”這一連串的輸出,把祁天印捧得高高的。
他自己都沒想過…哼,朕現在不立太子,是為這個?
但一想,可不就是嗎!
是朕不想立嗎?誰能擔此重任?!
老大,本來他寄予厚望,可如今…吞下心中苦澀,這個兒子,不說也罷。
老二,有幾分自己的神采,但她的生母韋茹夏,與常心悅同是狼子野心之人,加上韋家到韋不易這一代上上下下無一良將,難堪大任;老三與老二是親兄弟,卻印象不深,不愛說話;老四心眼小,實乃帝王之大忌;最後,小六年紀尚小,同樣不合適;倒是老五…當年,那個天資聰慧,小小年紀就能把出師表倒背如流的孩子…若是他還在…
見祁天印神色鬆了松,常重虎知道自己說對了方向,又接着補充:“不過臣雖催促,這一時半會兒也選不好,陛下總歸令殿下們多歷練歷練,總能選個同陛下有幾分相似的。”
“畢竟是您的孩子。”
祁天印是恨常家的,他坐皇帝這幾十年,特別是常重虎處處看似磊落,卻暗地謀划大逆不道之齟齬,每件事都讓他咬牙切齒,可話說回來,如果勸他立太子的人,都能這樣勸,太和帝覺得自己還是能聽一聽的。
他佯裝長嘆一聲:“確是如此,朝堂上的人只知催立,可誰又能挑這樣的擔子呢…朕亦在想。”他話鋒一轉:
“常尚書心中,已有人選薦之?”
常重虎趕緊伏底身子,先是打蛇上棍,並不回答天子之問,並佯怒‘怪’起了各位殿下不給力,要是出一個陛下這樣的大能之人,何須如此糾結。
“也怪朕,朕想再帶一帶,江山社稷何等重要,怎能再次草草定人?”錦繡江山,他還沒有看夠,可身體已經在催促他了。
每每到此,祁天印就覺得不公,平常沒人聽他嘆,今日看着跪趴在地上六個尚書,他忍不住嘆:“若是如前朝哀帝,那朕還有數十年可選…能慢慢挑,慢慢培養。”
常重虎:“正是如此,才要快立太子啊!陛下,您是天子,受天庇佑,為何而病,還不是太過勞神?要臣說,您也為這大名做得夠多了,該歇歇了。”
“於養生一道看,哀帝壽數能有近百歲,未嘗不是因為他整貪圖享樂,空於社稷…”此刻的常重虎,倒像是祁天印的兒子一般,與他閑話家常,說著連他的親子都不敢說的放肆話。
話說到這,祁天印的眼睛好像真的亮了起來。
“那朕再問一次,常尚書心中,可有太子人選?”
伏在地上的其他五位老者,誰也沒有想到,皇帝竟會這麼慈眉善目的同意重立太子。
“臣認為,宣王殿下可擔此重任。”常重虎擲地有聲。
袁晏溪聽得眉毛一挑:
有意思,祁玉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