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里迢迢 (03)
一品居算是長安城最好的幾家飯莊之一,生意何其興隆。
所有的雅間原本都已訂出,既然是長安鏢局要請客,那又不同,老掌柜一口應承下來,隨後立即通知老闆。李老闆直誇老掌柜做的對,然後在客人名單中挑出兩家熟識的朋友,親自去做說客。
訂好的飯局,誰願意取消?縱然是好友之間,說話也沒那麼客氣,李老闆寧願白送一桌上等酒席到府中來,依舊被人家奚落。
李老闆臉上掛不住,說道:“龍大俠請貴賓來這裏吃飯,需要騰個地方。我是看得起你,覺得咱們是好朋友,才好言和你相商,你可不要把李某看得太輕。”
那富商立即站了起來:“既然這麼回事,李兄何不早說,害得大家誤會?菜單我早已擬好,你就派人送到府中來吧。咱們之間是什麼交情,也不能要你白送。”
二人彼此謙讓了一陣,李老闆這才趕回一品居,吩咐下面準備。想想又不放心,他專門再到廚房中叮囑一聲,那一雅間所訂的每一道菜式,要大廚親自動手,不許其他人參與。
龍伯威、夏候湛來得最早,隨後王近領着楚天南和王玄度也來了。又過了一陣子,柳輕塵等人也趕到。
寒暄的過程極為熱烈。
眾人的輩分有些混亂,雪魄比龍伯威還要高一輩,自然坐在首座;林弋與拓跋烈相識,因而稱呼雪魄為師伯,實際上他又低龍伯威一輩,與葉孤靈等人相同;畫翎只肯稱呼雪魄為伯伯,同時又稱呼龍伯威為伯伯。
大家只好隨意稱呼,在外人聽來,一定生出亂七八糟的感覺。
葉孤靈上次送楚天南來長安的時候,恰逢龍伯威去將軍府商談要事,葉、荊二人受沈明月重託,不敢耽誤時間,各自按計劃行事。
因而,葉孤靈初次見到龍伯威和夏候湛,對兩位老人格外尊重。
龍伯威笑道:“你父親在江南,我在西北,雖然未曾謀面,神交久矣。你又是天南的徒兒,與我的子侄無異,何須如此多禮?”
葉孤靈恭敬地說道:“家父一向稱許師伯的為人,囑託我一定要見見師伯。真想不到,一直到現在才有機會相見。”
夏候湛在一旁笑道:“你們葉家人多事雜,哪有機會來長安。今天相見,大家要開開心心。”
畫翎坐在柳輕塵身旁,骨碌碌轉動大眼睛,在想一個重要的問題。在她看來,藍伯伯和夏候伯伯並不比龍伯伯差,為什麼大家想見的人都是龍伯伯?
這時,雅間外面起了一點小騷亂。看小說最快更新)
有人在罵罵咧咧:“混蛋,大爺就要換一個房間。”
那小夥計剛支吾了兩句,臉上就挨了一個耳光。小夥計臉上火辣辣地痛,一氣之下,馬上把下面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小夥計心中暗罵:“王八蛋,讓你橫,不過就是秦王府一名小小家將而已。老子倒要看看,你怎麼把長安鏢局的人趕出來!”
那家將一把掀開門帘,只跨進去一步,就看見主座上的龍伯威,急忙停止了動作。幸而他以前曾經闖蕩過江湖,腦子反應還算快。
他一眼掃過那幾張陌生的面孔,擠出一臉笑容:“龍大俠,聽說你老在招待朋友,我過來向大家打個招呼。”
龍伯威淡淡一笑,說道:“替我向王爺問好。”
那家將應一聲是,急忙倒退而出。驚嚇之餘,他發現小夥計在強忍笑意,不由火冒三丈,跳過去又是一個耳光。
那家將還一邊低聲罵道:“王八羔子,讓小子你冒壞水兒!”
小夥計舊痛未去,又添新痛,摸着半邊臉頰,感覺自己的臉型更加不對稱。他又痛又氣,不惜冒着被趕出飯莊的危險,準備施展最惡毒的一招,讓那家將一桌吃點自己的口水。
雅間裏。
夏候湛說道:“大家別介意,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早已見怪不怪。”
龍伯威更想岔開這件不開心的事情,說道:“雪老,我帶王鏢師來,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讓他說說有關於調查的進展。”
雪魄雖是前輩,不敢過於狂妄,客氣說道:“讓大家費心了。”
王近急忙說道:“二十年前,昌盛客棧發生凶殺案后,生意一落千丈。幾經轉手,現在改名為長盛客棧,生意還好。現在的張掌柜當時是昌盛客棧的小夥計,他沒有見到當時的情形。因而,如若各位前去打聽,是打聽不到什麼消息的。”
雪魄問道:“王鏢師的意思是說,找不到曾經略有聽聞的當事人了?”
王近說道:“張掌柜是唯一留在長盛客棧的夥計,他答應尋找當時的同伴們,看看有沒有見過拓跋先生或者林先生的人。一旦有了消息,他會儘快通知我們的。由於發生了謀殺,官府方面亦有調查記錄,我們請了當差的朋友翻閱相應的卷宗。”
龍伯威見大家都陷入沉默,說道:“當年我們不在長安,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各位不必煩惱,今天我們在長安,就負責給大家查明真相。”
夏候湛亦安慰幾句,吩咐外面的小夥計上菜。
桌上的菜式極為豐盛,主人亦極為殷勤勸客,大家的情緒逐漸高漲起來。
畫翎吃了一盞銀耳燕窩之後,奮力地吃了幾口青菜,輕輕放下筷子。
龍伯威注意到這一情形,問道:“小姑娘,飯菜不合口味么?”
畫翎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就是我不太吃葷菜而已。”
龍伯威點點頭,放下手中筷子,繼續問道:“那麼你最愛吃些什麼?”
畫翎笑道:“就是尖椒土豆絲、涼拌藕片之類,百吃不厭。”
龍伯威笑了笑,下首端坐的王近急忙招呼小夥計,馬上添這兩道菜來。
王玄度哈哈大笑,說道:“柳兄弟,你這小媳婦兒真是好養。”
楚天南咳了一聲,皺眉說道:“玄度,說話穩重些,多向你三師兄學學。”
葉孤靈急忙打圓場,說道:“不要緊,都是自己人。玄度還年輕,喜歡開玩笑,你老人家不必過於限制他。”
楚天南說道:“就是因為他年紀小,我一直縱容於他,山寨中那些弟兄也都讓着他,才養成這副年少輕狂的德性。以後你要給我看着他,別讓他到處惹是生非。”
葉孤靈連聲應是,見老恩師不再啰嗦,隨即拍拍柳輕塵的肩頭,說道:“兄弟,在江湖行走,臉皮厚一些才行。要是別人多說兩句,自己就臉紅脖子粗的,那還怎麼混江湖?”
雪魄呵呵笑道:“你們欺負別人可以,欺負咱們的小姑娘可不行。要是有人不服氣的話,我一定給他好看。”
畫翎笑眯眯說道:“那我就謝謝雪伯伯了,祝你長生不老,永遠健康。”
雪魄摸摸雪白的鬍鬚,說道:“人豈有長生不老之理?再說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一個人孤苦伶仃,早就活得沒意思了。”
林弋陪笑說道:“師伯,我陪着你,保證你的晚年充滿樂趣。不如你把落雪指傳授給我,要是有人欺負小姑娘的話,我負責收拾他。”
雪魄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氣死我就好了,還敢覬覦我的絕藝?小姑娘將來自有柳小俠照顧,等我發現事實和你描述不符,先一把捏死你。”
林弋嘿嘿笑道:“倒不怕別人欺負她,就怕柳兄弟欺負她,這時落雪指就能派上用場。我在他腦門上輕輕一彈,管保他嗷嗷直叫。”
畫翎笑道:“你才嗷嗷叫,雪伯伯別教他。柳大哥才不會欺負我,還有葉大哥在呢。”
葉孤靈打趣說道:“現在的我,可能不是輕塵的對手了,怎麼辦?”
畫翎咯咯笑道:“一定是葉大哥偷懶,沒好好練功夫,以後要努力哦。”
眾人笑作一團。
龍伯威不由輕輕慨嘆,想起昔年的九妹也是如此活潑可愛。他望一眼身邊的夏候湛,發現夏候湛黯然無語,大概是想到了同一個人。
…………
柳輕塵等人接受龍伯威的邀請,乾脆住進了長安鏢局。
幾天時間,眾人談論些武功,龍伯威、夏候湛和楚天南不免指點一二,雪魄心情好時,也會說說自己對武功的見解。
不同的流派,不同的武學理念,相互參證,亦無不可。每個人能夠領會多少,就看各自的悟性不同而定。
官府的效率相當高,那是因為有大大人情在裏面。
長安府副總捕頭趙威親自趕到長安鏢局,還帶來了有關卷宗的原件。
其中一份卷宗中記錄了拓跋烈的致命傷,被錐形銳器一舉貫穿心臟,未曾找到兇器,疑為箭弩之力,下面有仵作的簽字。
另一份卷宗記錄了客棧相關人員的證詞,拓跋烈和林弋的名字都有記錄在案,而沒人見到事發經過。有人見過那一對不知姓名的母女,卻沒有更詳盡的資料,下面按着十幾個指印。
最後一份卷宗則是兩幅圖像,分別依照拓跋烈和林弋的相貌描繪。其中林弋的畫像來自夥計們的描述,由畫師來完成。饒是如此,眾人仍然能確認那就是林弋無疑。
雪魄問道:“此案事關人命,官府沒有調查清楚,就結了案子,怎能交待過去?”
趙威看看雪魄,又看了看林弋,沉思說道:“我們幾經參詳,認為林弋嫌疑最大,也曾發過海捕公文,試圖擒拿嫌疑人到案。不過,當時邊戰連連,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輔助官府徵用軍糧,對這一案件就無法全力施為。”
雪魄怒道:“人命關天,還有什麼事能大過人命么?你們吃着官府的錢糧,卻不用心辦事。怎麼能向上面交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