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長安鏢局 (2)
()燕飛雲正站在長安鏢局的演武廳上。
他手提長槍,亮開門戶,使個守式,逼視着對面這位以霸王槍成名的前輩。
“燕少俠請。”
夏侯湛左腳踏前半步,單手拖槍,槍尖着地,架式懶散而傲慢。
燕飛雲不再禮讓。
這不能怪他,任何一個人懷着滿腔摯誠,投靠一方勢力的時候,遇到這麼傲慢的款待,絕對沒有什麼好心情。
這也不能怪夏候湛,他以槍法名聞天下。這個不識進退的年輕人,為什麼偏偏使槍,不換一種兵刃?
燕飛雲單手輕輕一振,紅sè穗纓不停旋轉,捲起的紅雲激蕩着廳堂內的空氣,出刷刷的刺耳聲響。
不僅用於擾亂對手心神,他也需要時間,尋找合適的出手機會。
長槍輕顫,幻化出七個槍花。
步伐快移動。
光華閃耀,凝聚成一道直線。
直刺。
最簡單有效的攻擊方式。
好槍法!
夏侯湛不由暗暗喝彩。
這一式梅花七蕊,形神兼備,足見這年輕人在槍法上造詣極高。
冰冷的鋒刃,瞬間已在眼前。
側身。
閃步。
出手。
五指如勾,硬生生扣住長槍的槍身。
動作簡潔有力、眼力jīng准,更難得的是那一分視凶危如無物的氣魄,才能在揮手間一舉奏效。
多麼愜意!
笑容剛剛浮現在臉上,夏候湛立即覺形勢有異。
槍身上傳來一陣奇異的震力,竟然有挑、崩、抽、旋、震等等好幾種不同的力道,剛柔變幻,極為難測。
不僅是五指抓拿不定,就連左手的掌心也在微微燙。
夏候湛迅變抓為推,將燕飛雲的長槍盪開兩尺多遠。
右腳側踢,正中身前銀槍,森森寒光劃出一道弧線,斜挑燕飛雲左肋。
疾,如風。
勢,如電。
槍走弧線,角度詭異,攻擊面極廣。
這一式把長槍威力體現得淋漓盡致。
退讓?
閃避?
無論哪一種選擇,結果必然都是喪失先機,頓時就會陷入被動的局面。
劇斗之中,豈容深思?
鶴衝天!
燕飛雲輕飄飄蕩起兩丈多高,長槍再次刺出。
鳳點頭!
恰好壓住銀槍的槍尖。
他隨即借力后翻,飄出三丈多遠,落在地上。
冷汗,瞬間浸透背心。
驚怒之餘,不禁泛起了滿腔殺機。
老傢伙出手真狠!
若不是自己反應敏捷,非死即傷。
夏侯湛沒有順勢追擊,三丈多遠的距離,追擊沒有任何效用。
他滿意地點點頭,頗為欣賞燕飛雲的表現。
了不起!
這小子外表忠厚,其實真是個鬼頭jīng,居然在千鈞一的危急時刻,輕易地化解了雙重危機。
五六十斤重的長槍,激出變幻莫測的震力,這是多麼驚人的腕力,就連自己苦練多年的‘天龍抓’都抵擋不住那股力道;還有,這小子的輕功身法固然妙不可言,更厲害的卻是判斷大局的眼力和遠避危險的謹慎。
咦?
這小子沉不住氣了,莫非是被那一槍激怒了?
原來那一式正是夏侯湛破解長兵刃的絕技——霸王拔旗!
簡單的招式,歷經千錘百鍊,一樣能揮出莫大的威力!
傲慢的妙用在於刺激對手心浮氣躁;一旦左手扣住對手兵刃,銀槍飛挑,對手唯有撒手撤身,以避鋒芒;而銀槍斜挑的力道受控於右手,傷不傷人盡在掌握之中。
噔噔噔噔。
燕飛雲步伐堅凝沉穩,全身泛起一股無形的氣勢。
隨着步伐的邁進,氣勢越來越強,籠罩範圍不斷擴大。
明明是孤身一人,在無堅不摧的氣勢襯托之下,宛如千軍萬馬netbsp;夏侯湛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內心的訝異浮現在面容上。
壓力,不僅在衝擊他的jīng神,也在衝擊他的軀體。
他急忙收攝心神,極力激抵敵的意志,雙腳踏定方位,掌中長槍斜斜挑起,正是攻守兼備的姿勢。
局勢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雙方氣機相互壓制,逐步侵入對方的範圍。
夏候湛必須從燕飛雲的步伐和來勢中找出拆解或者反擊的機會,才可以出手;而燕飛雲必須利用自身的氣勢逼迫夏候湛站立不定,才有可乘之機。
雙方決戰,一觸即。
生死勝負,片刻間將見分曉。
唯有結局,誰也無法預料!
“阿嚏!”
夏侯湛猛然打了一個噴嚏。
這個小小的意外,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燕飛雲如若長驅直入,瞬間就取了夏候湛的xìng命。
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們僅僅是在比武較藝,而不是生死搏殺;燕飛雲前來應徵鏢師的職位,豈能將鏢局的副局主格殺於此地?
燕飛雲無暇深思,強行煞住腳步,凝神觀察夏候湛的舉動。
他微微收斂氣勢,內力凝而不,以應對隨時生的變化。
時刻jǐng惕!
這是他吃過幾次暗虧以後,總結出來的經驗。
夏侯湛絲毫不敢大意。
銀槍划動,逼出一股內勁,護住了全身。
緩緩倒退,退到戰圈之外。
“燕少俠,請上座。”
金無畏放下了緊張的心情。
他所經歷的心理考驗,絲毫不亞於比武雙方,因為他不僅關心着自己的親人,同時關心着那個英姿勃的年輕人。
他不擅長武功,無法從武功角度去判斷雙方優劣,只能着眼於細微的形勢;而他的觀察力非常敏銳,從雙方的動作變化中,體會到了無形的緊張和壓迫。
“五叔,虧你想得出這麼無賴的手段,來破解燕兄弟的攻勢。”
“無賴?”夏侯湛瞪大了眼睛,“兩軍交戰,無所不用。你有沒有想過,如若燕少俠不理會我的噴嚏,長驅攻入,將是什麼後果?”
“什麼後果?”
“呵呵,我不得不激出凌厲的殺氣,與燕少俠抗衡,後果就是兩敗俱傷!”
“這麼嚴重?”
“燕少俠已有取勝之心,而我心中沒有殺機,他佔了一些便宜;我施展一點小手段,就算是抵消了他的優勢。”
燕飛雲輕輕拂去臉上冷汗。
鏢局的兩位主人語調輕鬆,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更讓他慚愧不已。
“在下妄動無明,實在是失禮了。”
夏侯湛微笑一下,招呼二人坐下。
“燕少俠武功jīng湛,連過三關,我當然歡迎你加入鏢局。不過,你有權利知道鏢局目前的形勢,仔細考慮以後,再做決定。”
他擺了擺手,示意燕飛雲不要插口,繼續說道:“長安鏢局面臨巨大的危機。在半個月以前,鏢局突然受到襲擊,不僅三哥身負重傷,鏢局jīng銳也損失殆盡;而我們的敵人究竟是什麼人物,仍然是一個謎團。”
燕飛雲霍然站起,說道:“兩位局主一向以大義為先,為江湖同道所敬仰。我情願追隨驥尾,為長安鏢局貢獻一點微薄之力。”
神sè凜然,一望可知,任何事物不能阻擋他的決心。
金無畏熱血上涌,也站了起來。
“燕兄弟丰采過人,更難得的是那一份不避危難的豪情,令人傾慕。我想與你結為金蘭之好,不知道你的意思……?”
“這……”
燕飛雲根本不了解金無畏,怎敢輕易表態?
義結金蘭,是一種特殊的行為,意味着兩個人的命運將要永遠聯繫在一起。
唯有情投意合、志趣相同,才會生出結義的念頭;唯有恪守道義、忠貞不渝,才對得起手足般的情義。
或許,這屬於中華文明的特sè,才能流傳出左伯桃、羊角哀風雨際會,以及劉、關、張桃園結義等等千古傳奇。
長安鏢局剛剛剷除掉孟剛這個大jian細,就與一個陌生人產生緊密聯繫,豈非有違常理?
其實,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在龍三先生遇到襲擊的第二天,長安城中開始了各種秘密活動。
燕飛雲在長安的時間不算短暫,就在他彷徨四顧、舉目無親的時候,引起了軍中密探的注意,迅調查了他的履歷。
姬烈臣硃筆一勾,將燕飛雲從危險分子的名單中劃去,並且留下一句話來。
“一個深受儒家思想熏陶、而又辭官不做的人,怎麼可能是大jian大惡之徒?”
金無畏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在他見到應徵名單的時候,決定親自看看這個年輕人的表現。
他敬重的是燕飛雲的品格,其次才是才華。
夏侯湛怫然不悅,厲聲說道:“大丈夫行事,當機立斷,豈可瞻前顧後?”
燕飛雲說道:“老前輩,我已經有了兩位結義兄長,沒有經過他們許可,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貿然同意這個要求。”
金無畏說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燕兄弟的兩位兄長一定是當世豪傑,怎會拘泥於小節?而且我也願意與他們相交,你不必擔心。”
夏候湛說道:“我們生於此世,需得快意人生,結識一夥好兄弟,干一番事業。但求上不愧青天、下不愧皇土,就夠了!”
話已至此,要是繼續推辭,就顯得不夠磊落。
燕飛雲望着金無畏懇切的神情,不再猶豫!
他撩起衣襟,一拜倒地。
“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好,好,快起來。現在還缺少兩位兄弟,不必舉行儀式。你我結為兄弟,願以天下為己任,若違此意,為兄情願亂箭穿身而亡。”
“願行俠仗義,扶危濟困,若違此言,必遭亂刃分身之痛。”
燕飛雲立誓完畢,不禁又看了金無畏一眼。
金大哥雖然氣韻清高,似乎並不擅長武功。一介書生,何必立下這種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