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醒來
唉,老玉保嘆了口氣,指望李家發善心,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有田這孩子,只好聽天由命了,他轉身走出李家大院,回頭看了看,搖了搖頭,急急忙忙的回家去了。
春兒獃獃的望着炕上的孟有田,那安祥恬靜的臉,墨一樣黑黑的眉毛,筆直好看的鼻樑,緊閉着、好象熟睡了的眼睛,眼淚不由得慢慢流了下來。小小的年紀就給李家當長工,受了那麼多的苦,好容易長大**了,難道就這麼……
門一響,老玉保走了進來,看見閨女的表情,心裏苦悶,坐在小木凳上,低着頭一言不發。
“爹,李家不借錢嗎?”春兒擦了擦眼淚,看見老玉保的表情,心裏已經猜出了大概,但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老玉保搖搖頭,“怨不得人常說,燈里沒油捻子干,人沒了錢鬼一般,可真是一點也不假呀!”
春兒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着孟有田,皺着眉頭伸手摸了摸他頭上的傷口,“血也止住了,都結了痂,怎麼人就是不醒呢?七天了,光靠米湯維持着。石頭哥,你快點醒吧,睜眼看看那些黑心肝、喪天良的傢伙。”
“我自己弄的傷葯還是很靈驗的,那年我被鐮刀割傷了腿,連骨頭都露出來了,就是抹上它才好起來的。”老玉保對自己的傷葯很有信心,但孟有田就是昏迷不醒,看來是內傷,對此他也束手無策。
渴呀,真渴呀!孟昭宇正夢見在山中跋涉,口渴得十分難受,急欲找到一條小溪或者一條大河喝個痛快。可是面前都是綿綿無際的山嶺,哪裏也找不到有水的去處。正在失望之際,忽然走過來一個女孩,穿着紫花布的衣服,模樣挺俊俏,送給他一把钁頭,還笑着說道:“石頭哥,你不是很有力氣嗎?那就快挖吧,地底下有甜水呢!”他就奮力挖了起來,那個女孩在旁邊嘻笑着說道:“我是春兒,送給你的荷包你不帶,現在就罰你挖水。”說著,掏出個葫蘆痛飲起來。孟昭宇嗓子裏就像起了火似的,實在忍不住了,眼看要渴死了。他就對女孩喊道:“春兒,給我點水喝,渴!我渴啊!”
朦朧間,只聽耳邊似有一個女孩驚喜的叫聲,“爹,你聽,他說渴了,快給他喂點水吧!”另一個男人說道:“好好,這就來!”
嘴唇邊似乎有小勺兒遞過來,孟昭宇張口嘴喝了。這樣一連喝了十幾口,那種難忍的焦渴才算稍稍緩解。只聽那個女孩又說道:“再給他喝點吧,你看他還渴得很哪!”那個男人答應道:“好,好。”孟昭宇又一連喝了十幾口,心裏才覺着舒服了許多,長出了一口氣,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破爛的房屋,雖然孟昭宇是農技推廣站的,經常下農村,但這麼破舊,還真是頭一回看見。連窗戶都是紙糊的,還有幾個破洞。
眼前這姑娘?嗯,夢裏讓我挖井那個,一身粗布的藍褂黑褲兒,中等個頭的細苗苗的身材,結實而柔韌;黑黃的柔發搭到耳朵下梢,陪襯着圓形的臉龐,面色透着紅暈。而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那雙黑得象塗著墨一樣的眼睛,又靈敏又深邃,在不算黑的細眉下閃動着。
“石頭哥,你可算醒了。”春兒激動得眼淚都止不住了,要是老玉保不在跟前,她准能一下子撲到孟有田懷裏,訴說這幾天來的擔驚受怕和牽腸掛肚。
“有田哪,可擔心死我了,你要是就這麼走了,我可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呀!”老玉保不停的揉着眼睛。
孟昭宇東瞅瞅西望望,不知為什麼,覺得這兩個人既熟悉又陌生,試探着對春兒說道:“你,你是春兒?”
“對,對,我就是春兒。”春兒連連點頭,掛着滿臉的淚珠。
“玉保大伯?”孟昭宇又轉向了常玉保。
“哎!”老玉保上前拉住孟昭宇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孟昭宇皺起了眉頭,尋思了半響,目光有些獃滯,“我叫孟有田?小名石頭,給李家打長工?”
“石頭哥,你怎麼了?”春兒伸手在孟昭宇直愣愣的眼睛前晃了晃,擔心的問道:“你說得都對,難道腦袋還疼嗎?”
孟昭宇眨眨眼睛,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絲,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靈魂附體,這種穿越小說上的俗套手法,竟會出現在我的身上,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是兩個靈魂在互相融合,因為來自後世的靈魂過於強大,所以將原來孟有田那簡單的思想給融合了?
孟昭宇有些發暈,緩緩閉上了眼睛,焦慮和困惑襲上了心頭。
……………………
夜深了,月光將樹影照在窗紙上,毫無聲息地微微搖動着。
孟昭宇躺在炕上,大睜着兩眼,望着房梁,難以入睡。一切都在慢慢的被證實,確實是穿越了,人家一穿,那是嬌妻美妾,財富無數,光享福就行了,沒事再弄幾個發明出出名。而我一穿,竟然是個窮光蛋,還馬上就要到最為艱苦的抗日時期了。你說老天爺就不能開開眼,讓我附在別人的身上,哪怕是太平世道的一個乞丐也行啊,憑着我的聰明才智,致富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啊,有了錢,再娶幾個美女,悠哉游哉的過日子多好啊!自己現在卻是一貧如洗,只有幾間破房,靠給地主家扛長工過活。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是民國二十六年,推算一下,也就是一九三七年。
那首歌怎麼唱的來着?1937年呀,日本鬼子進了中原,先打開了盧溝橋啊!又進了十三元,那火車都修到了濟南呀,哎嗨呦,鬼子就放大炮啊,八路軍就拉大栓……我靠,還拉大栓呢?這遍地烽火的年月,鬼子窮凶極惡四處掃蕩的時候,想起來就有些不寒而慄。
想當年,在那萬惡的舊社會……,唉,自己當時還當笑話聽,現在可真是來體驗生活了。孟昭宇苦笑起來,自己不僅要給地主扛活,還要經歷最苦難的抗日時期。在前世,饅頭、米飯,大魚大肉都吃膩了,時不時啃個窩頭改善一下。現在,甭說饅頭、米飯、窩頭了,連糠都吃不上,連地主家也不是經常吃肉滴。
唉,甭想了,想多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自己好歹也是大學畢業,還是農科大學,來到農村也算是專業對口,怎麼也不會餓死吧?再說自己還受過軍訓,當初射擊,五發子彈還打了二十三環呢,嗯,再練練,很有潛力嘛!他前世本來就是個孤兒,是在村裡親戚和鄉親們的資助下完成學業的。為報答鄉親們的恩情,回到縣農技推廣站工作,想儘早讓鄉親們脫貧致富。他的生活經歷決定了他堅忍不拔,在逆境中不服輸的性格,慢慢的,他竟然帶着一絲微笑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