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玉保的說教
孟有田在心裏嘆了口氣,老百姓就是這樣,激於義憤只能奮起一時,然後就是考慮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總也沒有那種義無反顧的精神。所以即便是生活得困苦不堪,或者是被官府老財欺詐壓迫,多數人也只是忍耐,再忍耐。
“說到自衛團,你回去告訴李大鴻,少招那些邪門歪道的傢伙。”孟有田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道:“村裡人捐錢捐糧供養他們,說不定還招來象胡青樣的禍害,而且人家是為錢來的,肯捨生不要命,為李家大院往刀刃上撲嗎?村上年輕力壯的後生不少,早年間鬧大刀會、天門會、紅槍會時,練過幾天武把操的也大有人在。都是本鄉本土,都想保衛家園,讓他想想,是實在鄉親來得划算,還是外鄉那些炮手保險。”
“是,是,我這就回去和李老爺說。”李敬懷連連點頭答應。
“滾吧!”孟有田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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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這意外的事情,孟有田到馮義家這一路上悶聲不吭,腦海里一直想着這事情造成的影響,還有可能的後果。他知道李大鴻是個面善心狠的傢伙,如今趕跑了他請的炮頭,雖然理在自己這邊,嘿嘿,這世道,有理有個屁用。明的他可能還有所顧忌,這暗的,想想還真不好對付,哪有天天防賊的道理。
春兒比較單純,今兒孟有田在人前露了臉,顯了威風,這姑娘也覺得長了臉,笑盈盈的老是偷偷瞅孟有田,心裏覺得挺自豪。
娟子將孟有田和春兒領到家裏,已經是傍黑了,屋裏黑咕隆咚,就是鍋台爐火里有點光亮。馮義他娘一聽是孟有田他們來了,趕緊拿了一截松明油柴點着,抹着眼淚說道:“你們快坐下,家裏男人都倒下了,也不知該怎麼辦好。有錢的葯擋,沒錢的命挺。咱家可再沒值錢的了,娟子剛過門就跟着受了苦,陪送過來的新衣新褲都當了……”
藉著松明燈的照映,孟有田左右看看,真是盆干瓮盡,叮叮噹噹個窮光景,着實可憐。在前世,孟有田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特別是在農村,更為常見。比如說得了場大病,或者是一場暴風,一場雹子,一場大水,都會使人變窮。但在舊社會就不是窮不窮的事情,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了。老百姓就象在大風大浪里的一根葦眉子,你不知道下一刻會漂到哪裏去。都是家沒三天糧的窮人,今天吃飽了,明天還不知道飯在哪裏!
“哎喲,哎喲,燒死了,我要喝冷水,快給我拿一碗來。”裏屋突然傳來了呻吟聲,直聲直氣叫是還有點疹人。
“我進去看看。”孟有田說完又對春兒說道:“你就別進去了,在外面坐會兒。”
“本就不該麻煩你們,這是虎狼病,誰染上也不好。”馮義他媽向孟有田身上撒了點醋,眼淚汪汪的說道。
“沒事,生災生病是個人的事。”孟有田說著撩開門帘走了進去。
瘧疾是瘧蚊叮咬或輸入帶瘧原蟲者的血液而感染,主要表現為周期性寒熱發作。即便是在後世,瘧疾仍然是當今人類的最大殺手之一。據統計,有2個國家和地區仍處於高度和中度流行,每年發病人數為1.5億,死於瘧疾者愈200萬人。
看了看兩個病人的情況,孟有田轉身走了出來,將奎寧交給娟子,把吃法告訴了她,“確實是瘧疾,這個葯應該有效,先吃上,明天我再來看看。”
“有田兄弟,你是說這個病有治?”娟子驚喜交加。
“有治,有治。”孟有田連連點頭,寬慰道:“對了,注意病人出汗的時候別著了涼,用乾的或者溫濕的毛巾擦乾。”
“有田,你瞅這家裏再也沒一件值錢的家什,可怎麼謝你……”馮義他娘也上前說著感謝的話。
“咱都是窮人,窮不幫窮誰幫窮。”孟有田趕緊告辭,“先治好了病再說,提這個謝字可是外道了,有什麼事就說話,可別苦熬着。”
辭別了千恩萬謝的娟子婆媳,孟有田和春兒一路走,先回家取了那半隻熏雞,急急忙忙也沒顧得上和柳氏父女說話,便又趕到了春兒家,老玉保正焦急的等着他們。
把春兒叫去做飯,老玉保把孟有田叫到跟前,凝視了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有田哪,今兒這事我聽人說了,你真的有點冒失。”
“大伯,那種時候我能看着春兒受欺負嗎?”孟有田辯解道。
老玉保張了張嘴巴,輕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把春兒和娟子護住就行了,大庭廣眾,那胡青只是討幾句嘴上的便宜,想來不會太過分的。往後,無論碰上什麼事,你都要仔細想想,既要想到該不該,也要想到行不行。既要想到事起,也要想到事落。不論啥事,理兒,只有一個,只法子何止千萬。別光走直道,法子不繞彎那叫笨法。”
孟有田理解老人家的擔心,不想再頂撞他,便裝出順從的樣子點了點頭。
“你和春兒到馮家去了?馮義和他爹怎麼樣了。”老玉保點着煙袋,坐在小凳上吧噠吧噠抽着。
“是瘧疾,我給留下了葯,應該能治好,明天我再去看看。”孟有田回答道。
“兩個撐家的病倒,家裏可折騰得不清吧?”老玉保低沉的說道:“明天把家裏的糧食送去些,先讓他們渡過這個坎吧!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搬過來住吧!”
“搬過來住?為什麼?”孟有田不解的問道。
“你當李家能咽下這口氣,吃了這個虧嗎?”老玉保皺着眉頭說道:“再有李敬懷那個壞種火上澆油,李大鴻的心可毒着呢!大家住在一起,人多,出事兒也有個照應。”
孟有田咧了咧嘴,回來住倒是挺好,可自己屋裏還有兩個人呢,他一時想不出什麼借口,便悶不做聲的低頭沉思起來。
“初生犢子不怕虎,玉保哥,你可是攤上個好女婿。”隨着洪亮的聲音,一個長得黑黑的、毛蓬蓬的連鬢鬍子的中年漢子邁步走了進來,臉上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