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替天救美,英雄行道
半炷香時間后,一道身影忽地自道旁林中跳出,此人只瞟了一眼倒地的韓撫,便伸指在對方手掌上的“中沖穴”一戳,勁力所至,韓撫悠悠轉醒。
韓撫睜開眼,看清解救自己之人的面容,便嘆了口氣,道:
“張謙君,你好強的手段,我自認出逃時機、路線和方式都可稱天衣無縫,想不到還是被你識破,罷了,我韓撫認栽!那個打暈我的,生着狐媚眼的人,是你派來的罷?哼哼,好詭異的武功……”
這個青衣男子自然便是張謙君了,張謙君聽了韓撫的話,卻搖搖頭道:
“韓大人,你說的人,正是在下的師弟,可是他卻並非是我派來的,說來慚愧……煩請大人告知在下,沿此路西行,前方是何處?”
韓撫回答道:
“前方一路西行,唔……那是長安城最出名的牡丹花海。”
百年前長安還是當時的大秦國都時,一位新科進士吟下詩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一時間膾炙人口、廣為流傳,而他口中看盡的那片長安花,在這之後也一躍成了長安城的盛景,被稱為牡丹花海。
張謙君聽到“牡丹花海”後點點頭,屈指一算,口中喃喃自語,片刻后,只見張謙君點了點頭,說了句“來的及。”然後對韓撫道:
“韓大人,得罪。”
說完,張謙君手指如風,連點韓撫幾處大穴,然後左手扣住韓撫腰帶,好似渾不費力一般,就將韓撫提了起來,然後施展輕功,一躍而起上了樹頂,隨後向西而去。
張謙君的武功果真如同傳聞中那般了得,手中提着一個大活人,速度卻絲毫不遜於駿馬,更難得的是在樹上如履平地,絲毫不見起伏波動。
可一盞茶的時間后,張謙君卻忽的停步,然後身形一墜,使一招“落雪無痕”的輕功,緩緩落到了地上,他將韓撫靠在樹邊,晃亮火摺子,低頭檢查地面。
片刻后,張謙君站起身,眉頭卻皺了起來,稍加思索,側耳一聽,果然,自道路左側的樹林中,傳來了聲音。
張謙君循聲過去,一匹四蹄綁着紅布的駿馬,正在樹林深處低頭嚼草,而馬背上,卻馱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張謙君走上前去打開麻袋,只見袋中裝着滿滿的一包泥土和一些碎石,泥土尚新,顯然是剛挖出來沒多久。
張謙君暗道一聲“慚愧”,他剛剛跟着地上馬蹄的蹤跡前行,可是方才卻突然發覺馬蹄消失,這才落地查看,果然這匹馬跑到了這裏,而這麻袋的重量,與一名成年男子無異,定然是江笑書放的用以偽造蹄印迷惑自己,而自己追隨馱着麻袋的駿馬蹄印前行多時,若非馬兒無人駕馭,自行去路邊吃草,只怕自己還要再被欺騙更久。
隨手拋下那隻麻袋,張謙君就看見,馬鞍之上,還有一隻小皮袋,被牢牢的系在馬鞍帶扣上,於是取下小皮袋,倒出其中裝着的事物。
第一件是一個令牌,令牌乃合金所制,看着十分嶄新,而上面刻着一把樣式古樸的長劍,另書“天絕”二字。
張謙君收好這塊令牌,看向另外一件東西,那是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
“大師兄,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應該已經找到了韓撫,也找到了一匹馬和一個麻袋,我算過了,除非你的輕功最近又長進了,不然小爺我這次跑定了。師兄你帶着韓撫去辦事,再把我的‘天絕令’帶回京城復命,嗯……對!你就說案件有蹊蹺,我得得繼續調查,你只能代我復命云云,唉!反正你把謊圓回來就行,告辭,拜拜了您勒。”
紙條上筆跡雖然潦草,可墨跡早已乾涸,看着像是一兩個時辰前就已經寫好的,張謙君想了想,一兩個時辰前自己去韓撫宅邸抓住韓撫后,就將韓撫帶回了住處,自此以後就沒見過小師弟,想來小師弟那時候就已經想要逃跑了,而趁着自己下樓找審問用的筆紙時,韓撫趁機逃離,而躲在暗處的小師弟,快速寫下這封信,便尾隨韓撫出了城。
在那時,小師弟就已經想好了跑路的每一個步驟,而且算好了時機,自己發現后,卻已慢了一步,縱使自己很快抓住了韓撫,小師弟這次卻的確成功跑掉了……
想着小師弟能在極短時間內想出這個計策騙過自己,張謙君便不由得有些佩服。而看着信里小師弟永遠不變的疲憊懶散的語氣,卻又令他哭笑不得。
張謙君牽着馬,回到路旁,將韓撫置於馬背上,自己翻身上馬,共同向西而去。
過不多時,二人便乘馬到了韓撫口中的牡丹花海,只見月光照耀之下,白日裏奼紫嫣紅的牡丹便只有了黑白二色,雖不復萬紫千紅,可是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卻也別具一番風味。
忽然之間,張謙君聽到前方右側有人聲和金鐵交接之聲,抬眼望去,果然見一里之外的北側花海中,似乎有火光跳動。
張謙君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邊一塊大石之上,然後迅速點了韓撫的啞穴,自己則弓着身子,快速的向著聲音來源處潛去。
臨近火光來源之處,張謙君看準一個地勢較高之處,縱身一躍,已貼近了火光,耳中聲音也越發清晰。
張謙君不知對方是否面朝自己這個方向,不便伸頭出去查看,索性便躺平閉上了雙眼,用耳力來判斷對方的人數和武藝深淺。
下方共有四人,分作兩派,其中三人在圍攻另一人,而且這四人武功都不算低,特別是被圍攻的那人,步伐靈活,起落迅捷,可算得上是一位好手。
聽出這四人中並無自己的師弟,張謙君正欲離開。卻突然發現那圍攻的一方三人,口中不斷喝罵,自己卻不明就裏,再凝神一聽,張謙君發現,這三人說的竟是荒狼話。
張謙君暗道:
“自五年前秦荒結盟,狼王拓跋志卻慘死京城后,他們荒狼自攝政王拓跋哈爾以下,對我大秦就仇恨頗深。而此處乃長安城西郊,已算得上是我大秦的腹地,卻陡然碰見荒狼好手,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此番入我大秦又是何用意?他們圍攻的那人又是何身份?”
深夜突然撞見這一事,本來江湖兇險,有人爭鬥實屬平常,自己也不應旁觀偷聽,可涉及到荒狼之人,張謙君卻也不能置之度外,只能暫且不去管別的事。張謙君伸手探到背後,摸了摸自己佩劍的劍鞘,便又閉上眼傾聽場上動向。
不知為何,那三個荒狼人呼喝不止,張謙君更從他們的口氣中聽出了怒罵之意,可是被他們圍攻的那人,卻一直不發一言。
張謙君想道:
“莫非被他們圍攻的那人是我大秦人士?因為聽不懂他們的荒狼話,故而一言不發,專心對敵。我且伺機而動,若是這人不敵,我便出手阻攔,定要將此事問個水落石出。”
而張謙君這時耳中,忽地傳來嗚嗚破空之聲,張謙君閱歷豐富,只一下便聽出是一條軟鞭,當是場上某人取出的。只聽得又是啪啪幾聲,那三個荒狼人的喝罵更為兇橫了,想來是被他們圍攻的那人取出了兵刃而且傷到了他們。
忽然,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后,那嗚嗚破空之聲戛然而止,而那三個荒狼人大聲喊叫,語氣中好似有些興奮,然後他們一同發出怒吼,“啵”的一聲悶響發出,然後便是一聲女子的嬌喝。
張謙君知道,應當是某個荒狼人拼着被對方抽中的疼痛,扯住了軟鞭,而另外兩人一同出手,將軟鞭弄斷,而被圍攻之人竟是一女子,這不由得叫張謙君好生詫異。
緊接着,他又暗生怒火,如此深夜,三個荒狼人在城郊圍攻一位女子,豈非是圖謀不軌、非奸即盜?
正欲出手,張謙君卻聽見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道斷喝:
“住手!”
張謙君聽見這一道聲音響起,心中又驚又喜,趁着這道聲音響起吸引場中人目光之時,他已翻身而起,可手中握着的劍柄卻漸漸鬆了,他目光炯炯,附低身子仔細觀察場中情況。
一條被扯斷的軟鞭棄置於地,成為了分明的界限,更靠近自己一方的是一道纖長的身影,寬厚的大氅遮蓋住了她的身形容貌,可隨着這人背影劇烈的顫動,女兒家特有的喘息卻證實了她的性別。而月光照耀之下,張謙君看見對面那三人果然是三個荒狼人,且個個身材魁梧、滿臉虯髯,看上去煞是兇惡。
此時,聽見了那聲突如其來的斷喝,那三個荒狼人一時間有些迷惑的東張西望,卻一無所獲,然後其中一個用很生硬的中原話開口道:
“什麼人?”
只聽得剛剛發出斷喝的那人開口道:
“他娘的,你們三個不成器的荒狼強盜,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嶺欺負一個姑娘,教小爺我看的好生來氣。”
說來也奇怪,這句話僅僅短短的幾十個字,可是那聲音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是從四面八方發出的,就好像開口的這人有十幾個分身,正圍在周圍一同開口似的。
可是,這世上再玄妙的武功,也不能讓人如同傳說中的仙人一般擁有分身之術,那這種情景又當如何解釋?
張謙君卻心知肚明,之所以這聲音會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忽遠忽近,是因為說話之人一邊開口一邊四下移動,輕功固然極高,但在奔跑中說話絲毫不見滯澀,則更顯功力。
那個會中原話的荒狼人愣了一下,然後低聲和同伴商議了幾句,隨後解下腰間水囊放於左手,眼神機警,神情鄭重的開口道:
“弄什麼鬼,快快現身!”
只聽得在眾人西首,那人開口道:
“好!”
就在這個“好!”字出口的一瞬間,那荒狼大漢手中的水囊就已擲向西面聲源之處,然後,他就看見一把劍飛來,斬破水囊,然後插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三個荒狼大漢見飛劍已至,想來正主也隨後而至,三人齊齊握緊兵刃,向西而對,蓄勢待發。
可是放眼望去,西面哪有半個人影?
三人都是一愣,然後那個會中原話的荒狼大漢瞟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那把劍,只見劍身兩側各鑄有兩排小字,又在鑄刻的凹槽內注以金墨,上書——
浪蕩風流子,笑盡世間書。
這時,他的腦後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在找我么?我可不在你跟前。”
他立刻回身一刀,可是眼前白影一晃,這一刀就已落了空,那道身影一個翻身,就已越過自己三人頭頂,落向了插在地上的長劍,然後只見那人足尖一點,就已穩穩的站在了劍柄之上。
只見月色清泄如水,牡丹盛放似錦,一道白色身影飄然立於劍柄之上,微風拂過,其身形輕盈如浪、隨風而動,不是江笑書又是誰?
江笑書約莫二十歲上下,身長八尺,長身玉立,長發后梳披肩,額前有兩縷龍鬚微卷垂下,一張瓜子臉上,眉似飛劍,鼻樑高挺,已是十分英俊,更有一雙狐媚眼,生來自有風采,雖漫不經心,可顧盼之間卻又流光溢彩,教人看上一眼便難以忘懷。
他本來眼神凜然,冷冷盯住對面的三個荒狼大漢。可是卻突然悄悄瞟了一眼身旁那個先前被圍攻的女子,只見這女子身着大氅、連帽蓋住頭部、臉覆面紗,渾身上下只露出眉眼。
藉著清寒的月光,他瞟見這女子生着少有的一對劍眉,英氣勃勃,而當他看見她眉毛下那對燦若繁星、明澈如水的雙眸后,一剎那,心中劇震,竟是有些移不開眼。
好美的一對眸子!
見他望向自己,那女子卻無半點嬌羞,反倒眉頭微皺,下頜輕抬,迎上了對方的目光。
“咳!”江笑書立刻轉頭,然後足尖一提,將插入地上的長劍挑起,飛身接住后,指着對面三個荒狼大漢道:
“我江笑書今日,定要好好懲戒你們這三個惡賊,我要替天救美、英雄行道!接招吧。”
說罷,他長劍一振,便已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