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武璋帝喜怒無常,舒妃有喜
楊溯去了南疆,德國公景賁又被派去了西北疆押解李炆邶返京,這前往東北疆順天府接高隸派來「和親」為質的王子公主的差事,也就落到了朝務上甚是積極的皇三孫楊燁的身上。
本來武璋帝並不想將此差事交給他的,可是去過儲秀宮見過李沁嘉后,卻是改變了主意,將這個差事交給了楊燁。
「陛下,您認為舒妃娘娘同你講的是實話嗎?」
李儒雲搖着他手中的羽扇,甚是悠哉的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咱的確記得姜夫人身邊的確是有那麼一個丫鬟,當初鄭平還看上她了,想要娶她,求到了皇後跟前兒。
咱那時候忙着打仗,內務都是皇后管着的,咱手底下那些兄弟看上了誰,成婚生孩子給爹娘治喪都是皇后一手操持的。」
說著,武璋帝落子后還端起了一旁的茶盞呷了一口茶:
「你爺爺應當同你講過,那些子事兒,咱說了都不算,都得聽皇后的。」
李儒雲頷首:「有所耳聞,皇後娘娘賢德,我祖父少有對女子讚賞,只因怕我祖母呷醋。
不過對於皇後娘娘,祖父每每提及,都是讚不絕口,就連祖母也是交口稱讚。」
「是吧,還得是咱有福,娶了皇后這麼一個賢妻!」
武璋帝順道兒還誇讚了自己一句。
李儒雲再落一子,提醒道:「陛下,說偏了。」
武璋帝瞥了他一眼,而後繼續道:「姜夫人也是個好女人,軍中咱那些弟兄們也都說許睿好福氣,娶了個媳婦兒送陪送了好幾萬人當嫁妝。
也有那好事兒的,攛掇着許睿自己挂帥,不比在咱手下為將吃得香?
可老許沒同意,他啊,打小兒就是得跟着咱。咱拿主意,指哪兒他打哪兒!」
李儒雲見武璋帝還是變着法兒的誇自己,抿了抿嘴,沒吱聲。但下一步棋,卻是故意走了偏,引得武璋帝一愣:
「你小子下棋不專心啊,怎麼走偏了?朕這棋藝,還需要你故意讓子兒不成?
再說了,你讓子兒也別讓得如此明顯,咱好歹是個皇帝,你得給咱面子!
拿走拿走!」
李儒雲不為所動,一邊扇着羽扇,一邊就那麼嘴角含着淡笑的看着武璋帝。
武璋帝見他這般,哪裏不明白,這小子是有意為之?
撿起他剛落下的那棋子丟到了他懷中:「得了吧你,咱知道,你就和你爺爺一樣,見不得咱心情好,總是要敗咱的興兒。」
李儒雲撇撇嘴:「陛下這可是冤枉臣了,更是冤枉了祖父。
祖父為陛下社稷故,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最後還因為進言太子恐無緣承接社稷,建議陛下早做決斷,而被陛下有意留於朝堂,操累至死。
但臣之祖父可曾有過半句怨懟?不還是生怕他死後,陛下身邊無人敢進忠言,將臣得他真傳一事告知陛下,使得陛下可有個能暢所欲言之人,不是嗎?
不過陛下,您不是在與臣談許二小姐嘛,怎得偏生扯這麼老遠。
臣還有事兒呢,陛下直說那許二小姐的事情,不要扯太遠了,否則太過耽誤功夫。」
武璋帝被懟,心中忿忿,一把將擺放棋盤的小几子給掀翻在地:
「朕要如何,豈是你能妄議?你當朕當真不捨得殺你不成?」
李儒雲見武璋帝發火,面上毫無懼意,只是長嘆了一聲。
外面守着的侍衛聽聞寢宮中動靜,趕忙衝到門前來,卻是又被守在門前的福泉給攔住了。
福泉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待他們回到原位后,福泉也忍不住嘆了一聲:陛下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怪的都有些嚇人了!
武璋帝軸了桌子后,自己有冷靜了下來,看着這一地的凌亂,抿緊了唇。
良久,武璋帝才幽幽道:
「你有何事,比朕的事,比大乾還重要?」
李儒雲將手中的羽扇放到了膝上,長嘆了一聲:
「也不是臣的事情比陛下重要,只是臣近日正在着手著書。
想着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終歸也是有些心有不甘,也想留下點兒什麼。
總不能死了就死了,什麼也沒留下,怪遺憾的。」
武璋帝來了興緻:「哦,你在著書?什麼書?文稿帶來了沒,讓朕看看!」
李儒雲搖了搖頭:「陛下,臣著的書,您是不能看的。」
武璋帝蹙眉:「為何?莫非你在書中寫了朕的壞話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這書寫得是陛下。臣是無有那榮幸為陛下撰寫本紀,但是臣感覺若是能撰寫一部有關我大乾開皇的傳記,想必也會青史留名吧!」
「你果真是在寫朕,那朕可非要好生讀上一讀,免得你在傳記中,中傷朕!」
李儒雲看到武璋帝這般執拗的神情,笑了:
「陛下,臣為何要中傷陛下?若是中傷了陛下,那陛下以為,此傳記還能面世嗎?
甭說陛下了,就連後世之君,也必將禁了此書,那臣不白寫了?」
武璋帝想了想,覺得此言甚為有理,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不過,為何朕不能看?」
李儒雲啖笑不語,又搖起了羽扇。
「那……你寫的可是實情?沒有添油加醋,誇大其詞?」武璋帝見李儒雲不答,退而求其次,問道:「可有寫關於朕同皇后舉案齊眉、矢志不渝?」
「自然,開皇帝后之情感,理應傳為千古佳話,受後世所欽羨。」
聽到李儒雲這般說,武璋帝這才點了點頭,滿意了。
「那朕接着同你說說姜夫人的那個陪嫁丫鬟吧,剛才說到哪兒了?
哦,對,說到東伯侯鄭平向皇后求恩賞,想娶姜夫人身邊那個丫鬟。
那時候啊……」
地上一片狼藉,武璋帝卻是渾不在意,同李儒雲講起了那段往事——
當時陛下還未稱王,僅是接替了帥位,準備攻打應天府,拿下應天當大本營。
鄭平是武璋帝手下的一員小將,隨着武璋帝東奔西走多年,一直未曾娶妻。許睿娶了姜氏后,他卻是看上了姜氏身邊陪嫁的一個丫鬟,動了心產生了成家的念頭。
他求到了武璋后穆英藍那裏,武璋后答應他幫忙同姜夫人說道說道。
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畢竟姜夫人同武璋后關係也是極好的。但是卻不曾想,這件事情卻是姜夫人唯一拒絕了武璋后的事情。
姜夫人的意思是,這丫鬟命硬,命中帶克。爹娘兄弟都被她剋死了,本來將死遇到了姜氏,見她可憐便收了做了丫鬟。
之前姜夫人見她年紀大了,也有意想為她定門親事,可是她卻說她命中帶克,不能成婚,註定孤寡一生。
姜夫人不信邪,將她許配給了父帥手下一個英勇善戰的小頭目,結果成婚當天,元牧朝大軍來襲,那個小頭目就戰死了,身上中了幾十箭矢,給生生紮成了刺蝟!
後來,姜夫人又給她尋了個人家,結果親事剛說定,人家老娘便被掉下的石頭給砸漏了腦袋,當場斃命!
此事邪乎的緊,那丫鬟之後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害人」了,就只想留在姜夫人身邊侍候。
武璋后也是被姜夫人說的給嚇了一跳,但是見到姜夫人眼中真誠,也就將信將疑的把鄭平那邊給推了。
倒也沒說這丫鬟刑克,畢竟她已經這般可憐。只說對方從前有個意中人,不過戰死了,她也算是遺孀。人家不願再嫁,她也不好強迫,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後來,那丫鬟聽說了此事,果真應了下來,並且自梳表明心意,就一直侍候在姜氏的身邊,好多年。
「她什麼時候死的,朕倒是不知道,也未聽皇后說起過。
不過依着舒妃的說辭,她似乎就應當是姜夫人的庶妹,許瑾萱和許恭茗都是她所生,而非開平王妃親生。
若當真如此,當初開平王妃便是欺騙了皇后,有意拒婚,人品便是值得深思了。
而且,舒妃說,許瑾萱當初之所以抗旨拒婚,是因為心中有了傾慕之人……你猜猜,她的意中人是誰?」
李儒雲搖着羽扇沉思片刻:「當不會是肅王或皇三孫吧!」
武璋帝一怔:「這……你也能算出來?」
李儒雲輕笑了聲:「陛下,窺探天機是要折壽的,臣可未有壽命可折損的了。」
「那……」
「很簡單,懷王、晟王首先必然不會,許二小姐意中人定然不會是大上她十多歲的。
閨閣中的女子若是愛慕,也是那風姿卓絕英武不凡的男子,或是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少年郎。
許二小姐又與熲郡王的梁側妃乃閨中密友,若是她心儀的是熲郡王,那麼她該去找梁側妃,而不是舒妃娘娘。
將不符合的一一排除后,餘下的便是肅王殿下和皇三孫殿下二人了。
但臣想,若她心儀的是自己的姐夫,那麼她也不會找舒妃娘娘來向陛下陳情,這姊妹同侍一夫,我大乾也未有明令不允。
在許側妃還是肅王正妃的時候,她未曾有過動作,想來也不是肅王殿下,那便只有皇三孫殿下了。
皇三孫正妃是丞相嫡女林三小姐,她又是舒妃娘娘的表妹,如此算來,她找舒妃娘娘求助,便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聽着李儒雲一番推導,武璋帝點着頭:「都被你給說准了,朕也是如此想的!」
「那舒妃娘娘為何要答應她呢?」李儒雲一下直中要害:「就因為她身世可憐?舒妃娘娘應當沒這麼善心吧!」
武璋帝的眼睛眯起:「因為……她知道舒妃的一個秘密。」
「哦?」李儒雲挑眉。
「你也說了,女子慕年少,舒妃當年在閨中的時候可是對咱家老四情有獨鍾。不過沒想到,陰差陽錯成了咱的妃子。
舒妃說她曾經給鸞丫頭和瑾怡丫頭下過葯,這事兒你也當知道,就是衛勇侯府那個三爺林雍騏,和開平王妃當初所中的那神仙醉!
嘖嘖……瞧瞧,當初鬧得朕頭疼的事兒,怎麼查都查不出,原來竟是小女兒家呷醋做下的事情。還是沒傷着她想傷之人,卻是讓周遭的人遭了殃!」
「舒妃娘娘那葯是從何所得?」李儒雲追問道。
「尚食局那個司膳,還記得吧?就是當初誤打誤撞從她房裏搜出不少前朝秘葯的那個,咱還險些以為她就是那偵鑒司的指揮使。」
見李儒雲頷首,武璋帝繼續道:
「舒妃說,武璋十年那場國宴,她無意中看到對方同元牧使團的人有所接觸,等他們走後,就在他們待的地方發現了那瓶葯。
她說她不知道那是什麼葯,但想來絕不會是什麼好葯。給鸞丫頭和瑾怡丫頭下藥的時候,就想着外邦的葯,怎麼也查不到她身上。」
李儒雲聽着都新鮮,怎麼這般巧合?
武璋帝睨着他:「聽着新鮮吧?朕也覺得新鮮!」
「陛下信她所言?」
「信,朕為何不信?
舒妃之所以將此事向朕坦誠,無非所求有二——
一是讓此事在朕跟前兒過個明路,日後倘若真相大白時,朕早已自她口中得知,也不會太過追究她的罪責;
二是給朕賣個好兒,讓朕領她的情兒,當她是個忠的。畢竟,這麼大的事情她都說了,還能假了不成?」
李儒雲抿了抿唇,攢緊了眉頭:Z.br>
「可舒妃娘娘不怕陛下治罪於她?」
武璋帝笑道:「她怕什麼?她知道朕暫時還不會動她李家,西北那三十萬大軍還在她李家手裏掌着呢,朕又要懲治李炆邶給元牧使臣個交代。
朕若懲治了李炆邶再動了她,那西北的三十萬大軍可就要不太平了。
再者,她還有張護身符!」
「呃?」
「她啊,有身孕了!朕開春就整六十了,這才是真正的老來子啊!哈哈哈哈……」
武璋帝笑得大聲,李儒雲卻是眉頭攢得緊緊的。
武璋帝的子嗣方面,他祖父曾推算過,一生不過五子。所以,武璋帝何來老來子?
不過,既然舒妃有了身孕,想來她也沒有膽子敢欺君,這身孕定然是做不得假的。興許,她腹中便是個帝姬吧……
當然,見武璋帝如此興起,李儒雲也不會在此時揭破此事,免得給他敗興,他又要數落自己。
只是,他們誰也沒能想到,李沁嘉的膽子就是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