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隔閡,冷戰
“郡主娘娘,我該說你是這侯府最清醒的人呢,還是該可憐你?”
我獨自來見芸娘,她看見我就開始笑,捧腹仰頭,眸中帶淚,漾在眼尾,平添了幾分艷麗之色。
女子一身素衣十分俏麗,發梢間晃動的紅色石榴珠釵也很惹眼。
我淡淡睨了她一眼,又聽她恍惚喃喃道:“世間男子皆薄倖,空付了多少佳人意。”
此刻的芸娘脆弱得好似一株蒲公英,一碰就會散,我竟不忍盤問了。
我沉默不語,她走到窗邊輕輕撐開窗戶,嗓音寂寥又沙啞:“我和你說個故事吧.......”
聽完整個故事,一時不知是感慨芸娘的不幸,還是埋怨這混亂的世界。
芸娘本是縣令小姐,被父母嬌寵呵護長大,心性單純不諳世事。
及笄後跟隨母親外出上香,路遇劫匪被一劍客所救。
那劍客面冠如玉,風流恣意,飄揚的衣擺瞬間勾起了深閨少女的心弦。
一路護送,溫柔相待,悄然令情愫漸深。
自此,少女尋了不少江湖劍客的話本子,心嚮往之,思念之......
在她以為再難相見時,劍客親筆相邀,她決心赴約。
寺廟下的客棧,兩人度過了三日神仙眷侶的生活。
耳鬢廝磨間,他一次又一次承諾會來娶她。
少女一腔情意難以傾訴,他要什麼,便都給了。
含着待嫁少女心,回到家中等他帶着聘禮來定下她。
可她等來的是父親和震怒和母親的以淚洗面,還有那件被掛在縣衙門口,綉着縣令千金小字的大紅肚兜。
原來哪有什麼瀟洒劍客,只是一個被父親抓住又潛逃了的罪名昭著的——採花大盜。
她以為的一見傾心,浪漫相守,不過是一場陰謀和報復!
三年後,縣令小姐下嫁寒門秀才。
芸娘曾自食惡果,嫁人後便一心相夫教子,可她看不透夫君的敷衍和厭惡。
雖然往事都被縣令壓下,可秀才早已知道了這一切,蓄意表現接近瞞過縣令,企圖利用縣令平地而起。
在被縣令發現后,竟謀害其性命,接手了縣令府的一切財務,帶着一家人上了京城謀取更高的功名。
將芸娘最後一絲價值榨乾后,更是為了官途,將她送給了上司褻玩。
“我不願他就打我折磨我,將我綁着任人宰割.......終於有一天我找到機會一刀捅了他,然後被關進了牢裏。
有個衙役見我姿色不錯,找人替我死了,我落入了另一個火坑,等他玩膩了,又將我賣進了窯子裏......”
芸娘平靜無波的聲音似高山化了的雪水,寒涼刺骨。
“我本該死去的,可我還有娘親和弟弟。有個人找到我,讓我進侯府成為侯爺的妾室,讓你和侯爺離心離德,家宅不寧,不得好死。”
她說到這突然看了我一眼,眯着眸子嗤笑。
我心口一緊,思緒還沉浸在這個悲涼的故事中,隔了幾秒問道:“那人是誰?你的娘親和弟弟,我可以護着。”
“他的恩師,先夫人之父。人老了,越發瘋狂,恨所有不記得他女兒的人,要讓侯府所有人,包括你,去給她陪葬。”
“你應該慶幸他沒有碰我,我早就染了病.......”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全身都一股寒意籠罩,手心發涼,不斷冒冷汗。
空氣凝結了許久,我擔憂的看向她:“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幫你?我可......”
她突然轉身勾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靠近我,卻在三步之外停下,慘白的唇微微張開,緩緩道:
“是啊,需要你幫我。”
說完她猛地抬起匕首朝自己肚子扎了下去,嘴裏很快吐出一口鮮血,紅得刺眼。
那把匕首很熟悉,像齊霄送我的那柄。
“芸娘。”
我驚恐大叫,蹲了下來想抱她。
“別過來,你懷孕了吧,為了她的安全最好別動,我人臟,心臟,血自然也是髒的......”
她掙扎着靠在柱子上,抬眸看我,一張小臉血色盡失去,虛弱又飽含歉意道:
“對不起,我這一生識人不清,咎由自取,罪該萬死。可我放不下娘親和弟弟。
那人是個瘋子我不信,郡主願意幫我我是信的,可是歲月既短又綿長,人心難測,我必須給他們找顆永遠都不會消失的大樹。”
忠勇侯入骨的愧疚才是芸娘苦心謀求的。
再一次看見熟悉的臉死在自己面前,還是被自己心愛的夫人親手所殺,這一幕足夠震撼!
這一生他應該都忘記不了她吧,也會照料好她在這世間唯一的眷戀。
臨死時,人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聽到一陣奔馳的腳步聲,芸娘欣慰的笑了。
可看見我複雜的面色,她拼盡全力跪下磕頭哭道:“郡主,對不起,我沒有法子了,此生對不住你來生定當牛做馬贖罪......
侯爺並非良配,他雖愛你,心中卻裝了太多,他也不懂你,若有機會一定要離......”嗓音未落乾淨便戛然而止。
痛苦半生的可憐人終於解脫了。
我欲言又止,抬起的手凝在半空,淚水無聲落下,不知在為誰哀鳴。
身後的呼喊聲,驚叫聲,斥責聲,包括齊霄的悲慟,我通通聽不見了,失魂落魄離開了侯府,迷失在一片大霧中......
芸娘的死,讓齊霄第一次吼了我,還禁了我的足。
我們之間的裂痕又多了一道。
那之後兩個月,我一句話也沒和他說,他亦然,甚至鮮少回府。
這些日子,午夜夢回,芸娘的身影總是如影隨形。
我也時常想起她的話,她說的應該是‘若有機會一定要離開吧!’
我也思考過和離這件事,一想到會離開他,竟沒有從前剜心的痛楚了。
所以,愛會消失的是嗎?
那齊霄對我的愛,也是會散吧!
我摸了下凸起的肚皮,某些升騰的念頭又被壓下了,沒有父親的孩子很可憐的。
況且,他也沒有做不可挽回之事。
在我以為我和他就要這麼不咸不淡過下去時,分居許久的他忽然早出早歸,事事順着我,體貼又耐心地陪着我......
我態度軟化,打算和齊霄說說腹中孩子的事兒,可嬤嬤打斷了我。
“郡主,宮裏來信了,說是小公主想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