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貼貼
第四十五章貼貼
歸墟國迎來了百年間第一次降雨。
還是這種鋪天蓋地、電閃雷鳴的傾盆暴雨。
這一場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才漸漸收勢。
等百姓回過神,看着沙漠變成了大海,紛紛震驚於這一場天賜的神跡。
暴雨下了七天七夜,戚琢玉也睡了七天七夜。
靜篤這個假的國王死了之後,真的國王也在王宮的地下室里被找到。出來后聽鳳宣說了來龍去脈,又見到沙漠變滄海的奇迹,總而言之又是感激又是敬畏的繼續對戚琢玉進行一種愛的供養。
甚至還給大魔頭換了個比之前更加豪華的寢殿。
獨佔了整整一棟豪華的宮殿,不知道的還以為戚琢玉才是歸墟國的國王。
鳳宣在這七天裏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能做,就每天跟之前一樣吃飯睡覺。
雨停了之後,之前那個帶着他到處遊玩的導遊侍女甚至再次邀請他出去逛街。
空氣中忽然安靜到了極點。
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聽戚琢玉說過,他身體特殊,傷口可以自動癒合。休息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口癒合的怎麼樣了。
看到自己衣衫半解的模樣,再看到鳳宣這幅很像是趁他病要對他欲行不軌的模樣。
鳳宣原本只是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大魔頭都睡了七天了,也不至於就在這時候醒來吧?
當然,鳳宣是不相信魘獸在一夜之間突然就成為可以吊打大魔頭的魔獸了,他更趨向於另一個原因。
這一次在夢魘地安撫下睡着,一睡就睡了七天。
半晌,他才回過神,覺得自己還能掙扎一下。
戚琢玉剛醒,沒有束髮,及腰的長發就這麼纏綿在背後。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估計沒有哪一次如此竭力,到了不得不用沉睡的方式來修復身體的程度。
還是拒絕了侍女的邀請。
接着,戚琢玉的視線緩緩往下。
嘴唇囁嚅了片刻,硬着頭皮開口:“師兄。我覺得我可以解釋。”
鳳宣感覺自己長出來的那點兒良心正在隱隱作痛。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猝不及防地撞上。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想。
於是一抬頭,就看見戚琢玉就毫無預兆地睜開眼。
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鳳宣看了眼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戚琢玉。
戚琢玉的身體真的到極限了。
就算是坐在美人榻上小憩,其實也是在體內運轉周天,爭取把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拿來修鍊,然後卷死別人。
戚琢玉幾乎從來都不睡覺的。
鳳宣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用力的砸了一下,然後徹底空白。
畢竟大魔頭也算是為了救他才折騰成這樣。
想到這裏,鳳宣有點擔心。
如今,這道割傷果然痊癒的差不多了。
鳳宣解開他衣襟的盤扣,把衣領往邊上撇開了一些。
鳳宣下意識用手指摸了摸這道傷痕,莫名地,右眼跳了一下。
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沒想到還好,一冒出來就會在腦袋裏揮之不去。而且還會越來越嚴重,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
上回被他抱着的時候,他看到戚琢玉鎖骨那裏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割傷。
只要想了,不管概率多小,這件事都會百分百發生。
按照鳳宣以前的性格,能出去吃好吃的,肯定不願意呆在房間裏發霉。
他就看一眼傷口。
鹹魚也是有鹹魚的底線的,該吃吃該喝喝,該玩還得玩。
就跟糕點落到地上,有糖霜的那一面一定朝下一樣。
況且在跟靜篤互錘的時候,大魔頭還強行突破水鏡空間呢。
以至於鳳宣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終於沒忍住。
伸出手掀開了戚琢玉身上的被子。
只剩下一條淺淺地粉色傷痕,不知道大魔頭是不是那種留疤的體質。
鳳宣甚至還維持着把手放在他衣領里的姿勢。
靜篤就算再垃圾,那也是三清境的戰神,位列仙班的。能跟他打的不分伯仲,戚琢玉的實力已經恐怖到讓人摸不出深淺了。
平時穿戴整齊的衣服也鬆鬆垮垮,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配合他那種雖病懨懨但英俊不減的顏值。
雖然重傷未愈。
卻沒有那種病人的灰敗死氣,反而給人一種病態妖異的美,像個病中還不忘勾人的男狐狸精。
鳳宣頓時覺得自己怎麼解釋,都有一種很蒼白的感覺。
特別是戚琢玉還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行。師兄聽你狡辯。”
什麼叫狡!辯!啊!
鳳宣覺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我是擔心你的傷口沒有癒合,所以只是看一眼!”
“嗯。看一眼。”戚琢玉一副“我真的信了”的很欠的表情,繼續:“師兄見識短淺。”
他頓了頓,示意鳳宣還放在自己衣襟深處的手:“沒見過小七這種,用手看的?”
鳳宣:“……”
鳳宣真是後悔的要命,怎麼就這麼手賤去摸了一下。
他的手跟被什麼燙到了一樣,連忙收回來。
都不用化個冰鏡自照,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耳根肯定紅透了,發燙的那種。
鳳宣咬牙:“師兄,你不是會讀心術嗎。”
大魔頭絕對是故意的,他不是很會讀別人的想法嗎。
自己到底是對他欲行不軌還是檢查傷口,他難道不知道?!
結果鳳宣發現自己低估了戚琢玉的厚顏無恥。
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嗯。本來是會的。”
戚琢玉開口:“但師兄現在重傷未愈,又不會了。”
水鏡給你造成的傷害是身體上的吧。
對你這個精神上的讀心法術能有什麼影響?!
對於他這種隨口亂扯的謊言,鳳宣真的不想理這個小學雞。
這麼會跟老婆抬杠怎麼不去縹緲仙府開壇傳道,第一屆修真屆夫妻抬杠辯論法會導師席沒你我不看。
大概是鳳宣很久都沒說話。
戚琢玉才有點意識到,好像把小祖宗給逗過了。
他開口:“生氣了?”
鳳宣陰陽怪氣:“呵呵。沒有啊。”
跟鳳宣相處了這麼久,他大概也能摸清出他的脾氣。
有就是有,說沒有其實也是有,總之就是生氣的意思。
連“師兄”都不肯叫了。
戚琢玉能屈能伸:“師兄跟你道歉。”
鳳宣遲疑地看着他,心想大魔頭的詞彙量裏面竟然還有“道歉”兩個字啊。
還以為他就是那種道歉的方式就是把道歉的對象給殺了。
像一隻大型的野獸溫順地低頭。
鳳宣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這點小事,好像也不用他這麼慎重地和自己道歉。
畢竟,他身上那麼多傷,都是為了救自己受的。
正要順坡下驢,若無其事地跟戚琢玉和好。
就聽見戚琢玉聲音懶懶散散地,嗓音帶着一點病中的嘶啞,“小七以後不僅可以用手看,還可以隨便看。想看師兄哪裏都可以,行嗎?”
哦。
原來大魔頭以為自己生氣,是因為沒給自己看其他的地方。
什麼鬼才邏輯理解能力。
還有,誰要看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等戚琢玉意識到鳳宣真的生氣了的時候。
已經距離他醒過來,過去了整整兩天。
說實話,鳳宣雖然一直都跟戚琢玉呆在一起。
但大魔頭這人就是閑不下來,隔三差五就要出門搞事。
這兩天他剛醒,傷口還沒能好到可以隨便下床走路,於是依然躺着。
於是看不見人影的人換成了鳳宣,他總是早上的時候就出門閑逛,到了很晚才回來。
戚琢玉在修行方面一向刻苦,閉關在窄小漆黑又陰冷的山洞裏一連幾個月都不覺得孤獨和安靜。
如今住着的宮殿富麗堂皇,溫暖如春,沒了鳳宣嘰嘰喳喳在耳邊師兄長師兄短的,倒莫名覺得有種死寂一般的不習慣。
特別是晚上回來的時候。
是兩個年輕的侍衛送鳳宣回來的。
年齡相仿的少年有說有笑。
直到回到房間內,鳳宣臉上的笑意都還沒消失。
戚琢玉久違地感覺到了煩躁。
於是第二天一早,鳳宣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戚琢玉已經穿好衣服下床了。
他愣了一下,連忙道:“師兄,你的傷口都痊癒了嗎?”
戚琢玉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沒有。只是再不好全,恐怕自己的道侶就要跟別的男人好了。”
說完,還很兇地看了鳳宣一眼,看得鳳宣莫名其妙。
雖然他們之前吵了一架。
但鳳宣這人記性不好,冷戰了兩天之後就忘記有冷戰這回事了。
看戚琢玉現在這生龍活虎的模樣,就知道,就算沒好全,也好得差不多了。
哪像他剛醒來的時候,連跟他說話都溫溫柔柔的,有那麼點兒在縹緲仙府裝出來的好師兄人設了。
看來前幾天只是因為他病的神志不清。
暫時沒有力氣發作他喜怒無常的神經病。
鳳宣想起什麼,解釋道:“昨晚上送我回來的只是王宮的侍衛。”
戚琢玉看了他一眼:“他們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哦。
還和你有什麼關係。
所以是誰今早一起來就臭着個臉活像自己欠了他百八十萬的?
算了。
懶得和他這種又愛吃醋又斤斤計較的男人見識。
鳳宣想了想,又開口:“師兄,那我們現在是要回縹緲仙府了嗎?”
畢竟戚琢玉的傷勢已經好全了。
以他這種性格,肯定不會在歸墟國久留,估計馬上就會啟程。
鳳宣早就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但意外的是,戚琢玉說了一句:“不急。”
鳳宣有點詫異地看着他。
戚琢玉偏過頭,有點漫不經心道:“你不是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嗎。”
這下,鳳宣是真的愣住了。
戚琢玉雖然沒有特別說明“很多地方”是哪裏,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隨手做的遊玩計劃。
之前在龍車裏的時候,自己在地圖上塗塗畫畫,戚琢玉就在一旁無聊的看着。
他那會兒還真以為大魔頭只是打發時間,沒想到他竟然把這件事一直記在心裏。
有時候說他直男。
他倒也沒有直男到這種地步。
只是不知道為何,鳳宣覺得房間裏有點熱。
他用手當成扇子,扇了扇風,沒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消減下去。
糾結了半天,擠出了一個字回復他:“哦。”
然後新的問題來了。
戚琢玉說這話的意思,到底是讓他一個人去,還是準備跟他一起去。
結果只想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按照他對戚琢玉的了解,能浪費時間讓他在這裏多玩幾天,已經是最大的退讓。
怎麼可能還會主動陪自己。
這是他這個卷王事業批應該有的人設嗎。
鳳宣捏了捏小荷包,帶着一點兒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失落。
他開口:“那,師兄,我就出門了?”
戚琢玉“嗯”了一聲。
似乎沒注意到鳳宣的心情,理所當然地跟在他身後,準備一同出門。
鳳宣再一次愣住:“師兄,你是要跟我一起去嗎?”
戚琢玉遞給他一種“不然呢”的眼神。
鳳宣心想也不能吧,大魔頭怎麼表現得這麼理所當然。
他們倆看起來是那種可以恩恩愛愛攜手同游的神仙道侶嗎?
顯然不是。
那他這是在幹什麼?
這兒又沒什麼熟人,總不能在歸墟國還要演什麼塑料夫妻給別人看吧。
那自己就真的有點佩服戚琢玉的敬業精神了。
出門的時候,還碰到了經常帶自己到處逛的那個侍女。
今日她當值,見到鳳宣,已經能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看到戚琢玉也在他身邊,侍女來回看了兩眼,忽然懂了什麼。
打趣道:“我說您怎麼今日沒來找我,原來是要和仙君大人約會。”
自從知道戚琢玉幫他們歸墟國從沙漠變成大海之後。
王宮內不論上下老幼,都開始稱呼他為仙君大人。
但鳳宣不知道是心虛怎麼,光聽見“約會”兩個字。
戚琢玉還沒開口,他就下意識反駁:“不是約會。”
侍女愣了一下。
鳳宣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快,又慢吞吞解釋了一遍:“我就是出去走走,師兄不放心我。”
侍女點點頭,看了眼鳳宣。
也不知道他這個半大的少年出去玩兒有什麼不值得放心的,在歸墟國,這個年紀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於是只好開口拍拍馬屁:“那仙君對您還真好,就是阿爹看女兒,也沒有看顧的這麼寸步不離的。”
聽到這句話,鳳宣像是突然找到了一個什麼合適的理由一樣,恍然大悟:“對,沒錯。我師兄這個人是有點少年老成。”
想起戚琢玉確實對自己頗為關照,再加上他又比自己大六歲。
鳳宣:“我也覺得他就像我阿爹一樣,對我很好。”
戚琢玉頓時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雖然鳳宣一直悄咪咪地覺得戚琢玉偶爾沉默寡言的時候,很像父神爹爹。
如今仔細一想,也並不是完全沒道理的。
他幼年失怙,父神隕落的早。
成長的過程中,缺少了父親的陪伴,因此很容易對年長的男性產生依賴感。
再加上大魔頭平時真的很爹里爹氣的,愛管他這裏管他那裏的,進行一些沒什麼卵用只會討嫌的直男式建設性發言。
總覺得自己要是真的有個爹,估計也就跟他這樣差不多。
這樣好像就忽然解釋的通。
為什麼自己剛才竟然有點希望,戚琢玉可以陪自己一起出門。
而自己的心跳聲終於在這一刻。
稍微跳得不那麼劇烈了。
只是沒想到,他說完之後,戚琢玉莫名其妙的哂笑了一聲。
鳳宣還沒反應過來,就不知道他又生什麼氣,走得比他跑得還快,步步生風。
來不及再跟侍女閑聊,鳳宣連忙追上去。
等他氣喘吁吁追上戚琢玉的時候,已經到了王宮外面。
鳳宣這才發現,今日王宮外面正在舉行慶典,大街上人頭濟濟,摩肩擦踵,熱鬧非凡。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人跟人之間都擠得沒有縫隙了。
怎麼回事,才剛走到門口就感覺已經累得不行了。
這麼好的天氣,在房間裏睡大覺不舒服嗎?
看着這人山人海的場景,鳳宣條件反射的覺得自己腳痛。
然後更加條件反射地看着戚琢玉——寬闊且可靠的胸膛。
戚琢玉察覺到他的視線。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幾秒。
鳳宣無辜地開口:“師兄。”
戚琢玉沒什麼表情:“不行。”
鳳宣:“……”
屑師兄,他都還沒說什麼呢,怎麼就不行了!!
而且他抱一下他又怎麼樣。
之前在三清境的夢境裏不是還口口聲聲說要娶他來着。
很好,男人,這就是你對道侶的態度嗎。
見戚琢玉不幹,鳳宣故技重施,又開始賣慘:“我阿爹以前都會抱我的。”
誰知道這次賣慘的手段慘遭失效。
戚琢玉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言論給氣笑了。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這個小祖宗分清一件事情,勾了勾手:“過來。”
鳳宣雖然有點疑惑,但沒防備。
只不過剛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就猝不及防感覺到一股不容拒絕的強悍力量,直接將他的腰摟了過去。
然後下一秒,戚琢玉就掐住了他的臉頰。
雖然有時候他也會離戚琢玉很近,但也從來沒有貼的這麼近的時候。
他幾乎整個人都被戚琢玉禁錮在懷中。
偏偏臉頰還被他強迫地掐着,抬起,被迫與他對視。
鼻尖抵着鼻尖,微微錯開,近到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這是一個近乎擁吻的姿勢。
戚琢玉垂下眼睫,是個居高臨下的眼神,桃花眼中的情緒晦澀不明。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似有若無,幾乎要與鳳宣的嘴唇貼在一起。
“還真敢把我當你爹了。”
戚琢玉的聲音依然涼薄,緊貼着他的身體,還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鳳宣大腦是空白的,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他胸腔在震動,亦或者是聽到的其實是自己的心跳聲。
接着,耳邊傳來戚琢玉極具侵略性地笑。
笑得怪反派的,很是浪蕩低啞:“你告訴師兄,你阿爹,也會想吻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