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此女子
「本來嘛,我們在幽州城…過得好好的…那裏,天高雲闊,自由自在…我們一起在塞外草原上縱馬…月下共酒…別提多瀟洒自在,自來這京城后,就像…就像成了被關到圈裏的馬,太討厭了!我想回幽州,我想回去…」
說著,趴在桌上暈暈欲睡,嫣然將妹妹扶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嫣然的生母去世的早,父親續娶了現在的妻子,這位二娘視她如己出,紫菱雖是同父異母的妹妹,但姐妹倆自小感情十分親厚,無異於同胞。
千雅笑看着那邊的兩人,這對姐妹雖是官宦家女兒,但卻沒有尊卑等級觀念,頗有幾分江湖兒女快意恩仇的豪氣。
尤其嫣然,這個風一樣的女子,獨立自信,靈動慧黠,是塞外天空上翱翔的鴻鵠,肆意洒脫。
妹妹紫菱,古靈精怪,活潑膽大,喜怒隨心,雖是個直性子,頑皮衝動,但本性純良。
其實這也不奇怪,幽州城地處邊境,與柔然、突厥、西域等國接壤,城內生活着許多不同民族的百姓,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風俗習慣,但只要是安生過日子的老百姓,幽州城都會一視同仁。
時間久了,彼此間通婚、生活,幾乎實現了民族大融合,在那裏,人們言行相比較內地要自由的多。
尤其柔然、突厥這些游牧民族,民風開放,受其影響,幽州城內的漢人也較為開明,秦家又是武將世家,家中女兒更是率直明朗。
不過,自月前搬到這京都后,可苦了這兩姐妹。
在梁國,女子一向以端莊嫻靜,柔順婉約為美,大家閨秀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修得琴棋書畫、焚香點茶、繪畫插花。
不管是高門顯貴的千金小姐,還是里弄阡陌的小家碧玉,大多都能附庸風雅一番。
不說旁的,達官貴人家的女兒,都是要纏足的,更別說皇族宗室女子了,個個都是三寸金蓮。這樣走起路來步履輕盈緩緩,裊娜迤邐,如仙子般飄忽,別有一番風韻,給人纖纖嬌柔之姿,男子們大多都喜愛這窄窄金蓮。
倒也不是人人都要纏足,主是後宮、名流、權貴等女子。平民和奴僕相較會自由些,畢竟走街串巷、日常勞作會有不便。
故此,在梁國,一個女子是否出身清白大家,從纏足便可得知,這也是有身份男子娶妻的看重條件,腳裹得越小,男子越喜歡,能不能贏得丈夫的心,這三寸金蓮由為重要。
如此情況下,為覓得一門好夫家,大戶人家的姑娘都會纏足,否則不光會受到排擠嘲笑,還會影響自己的終身大事。上行下效,一些門戶清白的平民女子,在此風氣影響下,不少也會纏足。
而這對姐妹從小生活在邊關,幽州城天高皇帝遠,生活在那裏的人,即便是官宦之家的女兒,也極少有纏足的,何況是武將世家。
可她們如今落在了這京師,免不了成了「異類」。
嫣然也有些暈乎,靠在千雅身上,閉目低喃着,「千雅姐,我感覺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聲如風中柳絮,不着痕迹,飄渺無依。
「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千雅溫和的說著。
嫣然知道,在千雅面前,她沒有資格抱怨命運。
杜千雅,原也是官宦千金,因家族獲罪,被從良籍降為賤籍,發賣至青樓。
梁國百姓戶籍分:貴、良、商、奴、賤五種等級。
第一等為貴籍,指名門望族、達官顯貴。
第二等為良籍,既是普通官戶人家和老百姓。
第三等為商籍,顧名思義便是行商之人。
第四等為奴籍,就是奴僕身份,一旦賣身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奴籍,除非主家開恩,或用足夠的錢財贖回籍契。
第五等則是賤籍,指是那些青樓女子,戲子伶人。
千雅才藝雙絕,意志堅韌,情商過人的她很快便成了名滿幽州城的雅妓。
之後,便用這些年積攢下的錢財,為自己贖了身。前段時間也來到了京城,開了家名為醉仙居的酒樓。
這位長她幾歲的大姐姐,在曲折坎坷的命運下,依然重情重義,純粹淡然,實在可贊可嘆。
千雅看着靠在她肩頭的密友,想起了她們初識之時。
那時的她,縱然賣藝不賣身,可依舊免不了被一些無賴之徒動手動腳沾些便宜。
那日,她被幾名公子哥強拉着灌酒,路過的嫣然見到,出手解圍,千雅不勝感激。
「姑娘是官家女子,與我這風塵之人同桌共飲,實在委屈姑娘了。」
嫣然盈盈一笑,「這有什麼,我生母原是流落幽州的西域舞姬,遇父親搭救,后娶回家生下了我,我若看不起你,那便是看不起自己母親。」
「原來是這樣。難怪,姑娘乍一看是漢女,可眉宇間卻有幾分異域之感,鼻樑挺俏,膚色較一般女子要白皙的多,尤其眼睛,正是西域人特有的碧藍之色,十分好看。」
自那之後,兩名洒脫通透的真性情女子很快便成了至交好友。
府外,
送走了千雅,心裏憋悶的嫣然獨自立在門外,
「趕緊把這些喜字結綵都撤下來,省得小姐看了生氣。」院裏的僕人們忙活着。
府里的氣氛讓人憋悶,嫣然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上。
不一會兒,酒勁兒上來了,整個人飄飄然,像踩在雲上,之前的不快似減輕了不少。
酒意漸濃,步履有些踉蹌,美眸迷醉間,隱約看到一人朝她走了過來。
「雲崢,是你嗎?」看着來人,嫣然神情一動。
來人攙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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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咣!
茶盞摔落,一地碎片。
「太子恕罪。」侍衛撲通跪在地上,看着一向儒雅矜貴的太子此刻如此憤怒,一個個戰戰兢兢的低着頭,大氣兒不敢出。
「一群飯桶!」太子蕭璟怒斥着,「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竟然沒得手!」
「殿下息怒,許是…許是宸王發覺了異樣,所以…提前離開了。」侍衛顫微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