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姐如母啊!
好舒服啊!
李衛國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就彷彿童年置身在母親的懷抱中。
「媽!」
隨着一聲情不自禁的呼喊,一串氣泡從嘴邊吐了出來,李衛國睜開雙眼,頓時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陽光在眼前演化出斑斕的色彩,大大小小,成群結隊的魚兒環繞在身邊上下游躥,「三花五羅十八子」可謂應有盡有。
一簇簇翠綠的水草如同大自然舞者,隨着水流搖曳身姿,翩翩起舞。
一隻半斤大小的青色螃蟹爬行在河底,不斷揮舞着毛茸茸的雙鉗,似乎正在示威呢。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那隻螃蟹,那傢伙見勢不妙,連忙倉皇地躲閃到了石頭下面一個勁兒地吐泡泡。
李衛國見狀剛要笑,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難道我還在水裏?
李衛國頓時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然後手忙腳亂地要往水面游。
手臂舒展間,身體就在水中飛速前進,就彷彿游魚一般靈活,絲毫沒有感受到河水帶來的阻力。
雖然屏住呼吸,但是絲毫沒有憋氣的難受,彷彿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能從水裏汲取氧氣,十分地輕鬆自若,和在岸上沒有任何區別。
李衛國忍不住瞪大雙眼,自己明明是被山洪捲走了,竟然沒淹死,而且現在還能在水裏呼吸,真是太神奇了!
這種感覺是如此美妙,彷彿自己已經和江水融為一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生死之間真的有大機緣不成?
不對,應該是那團白光,或許就是因為它,自己才能擁有這樣的特殊能力!
就在李衛國回過神來,感受這個意外之喜時,手指忽然傳來麻痒痒的感覺,只見一條肥碩的鯉魚,正用大嘴吧唧吧唧吸吮他微微泛着白光的手指。
李衛國甩了甩手,那條鯉魚就忽左忽右,追逐着他的手指,居然一點都不怕,彷彿將他當成了同類。
劫后逢生的喜悅,再加上獲得了特殊能力,讓李衛國仿若一條蛟龍,在水底和那些形形***的魚類追逐嬉戲起來。
等他玩累了抱着鯉魚鑽出水面時,這才發現天都黑了。Z.br>
月光皎潔,放眼望去,視野中白茫茫一片,山洪已經過去,到處都是大水漫灌,一片泥濘。
走到岸上,李衛國發現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冷寂冷寂的,記得當年這片可是人聲鼎沸,村裡老老少少都舉着火把,出來找人呢!
不好,村民回去一說,家裏的大姐和小妹還不得急死啊!
李衛國猛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扯了扯大褲衩,手裏拎着那條大鯉魚,向村子的方向是一溜小跑。
山洪過境,大水漫灌,所到之處,是一片狼藉。
臨近江邊的莊稼地,都被水給泡上了,矮一些的如黃豆等等,影兒都看不到。
像是苞米高粱等等,也全都順着水勢,齊刷刷地被放倒。
李衛國也搖搖頭:大水無情,今年村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記得當年自己可是一直勒緊褲腰帶呢。
向上走了幾里路,路過紅旗水庫,水庫也被洪水給沖開一個大口子。
在李衛國的記憶中,這個水庫也被廢棄,直到將近二十年後,這才重新修建,李衛國還承包過幾年,所以比較有感情。
終於,李衛國進入到這個生他養他的小山村:紅旗大隊。
紅旗大隊是建了紅旗水庫之後才改的名字,帶着鮮明的時代特色,但是十里八鄉的人,還是習慣叫這裏為「大饅頭屯」。
據說在解放前,這裏有個姓王的地主,家裏頓頓都吃白面饅頭,把人都羨慕死了,因而得名。
李衛國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黑夜並沒有影響他的視線,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又陌生:
村子依山傍水,一共不到五十戶人家,中間一條土路,兩邊都是低矮的泥草房。
李衛國不免心裏感嘆:這個年代真是窮,大夥還都掙扎在溫飽線呢。
此時此刻,家家戶戶基本都是一片漆黑,顯得格外寧靜。
小山村到現在還沒通電呢,人們依然延續着古老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房子的后坡都長着一層厚厚的青苔,還生長着一些生命力旺盛的雜草,有的正開着花。
李衛國覺得眼睛有點發潮: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農民,和這些野草何其相像?
哪怕條件再惡劣,他們也能頑強地生存,並且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一路上沒遇到人,李衛國快步向自己家裏走去。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忽然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村子西頭那邊,傳來火把的光亮,隱隱還有哭泣聲傳來。
李衛國隱隱記得,那邊就是知青們住的知青點,不禁搖了搖頭:大水無情,到底還是有人遭遇了不測。
他加快腳步,一直走到村子的最東頭兒,遠遠看到兩間孤零零的小土房,那裏就是他的家,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如今終於又來到面前。
進到院裏,聽到屋裏傳來一陣陣啜泣聲,李衛國壓下內心的激動,輕輕走進屋裏,先把魚放到外屋地,然後走進裏間屋。
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趴在北炕的炕沿上,肩膀不時聳動幾下。
李衛國又是激動又是心疼,顫聲道:「大姐,我沒事,我回來了。」
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李金梅抬起頭,淚眼朦朧,叫她有點看不真切,不禁使勁揉揉眼睛:「國子!」
她大叫一聲,猛撲過來,一把將李衛國抱在懷裏,咚咚咚,拳頭使勁敲擊着李衛國的後背:「國子你沒死啊!你沒死啊嗚嗚嗚!」
李金梅一邊哭一邊緊緊抱着李衛國,好半天才哽咽着說道:「你可嚇死姐了!」
大姐!
李衛國看着淚流滿面的李金梅,心中也不由得悲喜交加。
他仔細打量着此刻的大姐:利落的短髮,眼睛雖然紅腫,卻掩蓋不住俏麗的容顏,而且眉宇之間,還帶着一股英氣。
一身洗得發白的褲褂,還打着不少補丁呢,李衛國瞧得是暗暗心酸。
前幾年,父母相繼過世,是大姐李金梅苦苦支撐着這個家,拉扯他們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這個家,才沒散。
長姐如母啊!
為了家人,大姐這輩子一直都沒嫁人,四十多歲,就積勞成疾,早早離開這個世界。
「姐,沒事啦沒事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李衛國抱着大姐,也不由得兩眼濕潤。
既然重新來過,那麼就不能再叫大姐一個人承受家庭的重擔。
「國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金梅使勁用袖子抹抹眼睛,然後扳着弟弟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沒缺啥沒少啥。
還是少了,身上的衣服褲子鞋子都沒了,就穿着一個褲衩子。
「三哥沒死!三哥沒死!」
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也哭着喊着衝上來,頭上梳着兩個羊角辮,用膠皮套扎着,一左一右,像豎著的天線。
李衛國直接將小傢伙抱起來,這是他最小的妹妹,李小梅,今年才八歲。
懷裏的小傢伙輕飄飄的,渾身沒有二兩肉,小手死死摟着李衛國的脖子,一刻也捨不得撒開。
李衛國同樣緊緊地抱着小妹,真害怕一撒手,就會永遠失去。
因為就在這個冬天,八零年的陽曆年剛過,小妹生病了,一開始是肚子疼,後來疼得受不了,這才借錢去了公社衛生院,結果一查是闌尾炎,公社衛生院做不了手術。
等他們輾轉折騰到縣裏的人民醫院,卻已經遲了,就在這個冬天,李衛國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小妹。
闌尾炎都能死人啊,是當時醫療的落後,更是家裏太窮所致。
李衛國用手背抹抹眼角:這樣的悲劇絕不能重演!
「三哥,不哭不哭。」
李小梅十分享受三哥的懷抱,只是她的小腦瓜有點想不明白:三哥今天把她抱這麼緊幹嘛?
李衛國眨眨眼:「剛才眼睛裏飛進來個小咬兒。」
「三哥,我給你吹吹。」
小丫頭很認真地用小手扒着李衛國的眼皮,小心地吹了幾口氣。
「哈哈,小梅真厲害,一吹就好了。」
李衛國抱着小丫頭,李小梅也咯咯笑,兄妹倆歡快的笑聲,在夜空回蕩。
一旁的李金梅,也笑吟吟地望着弟弟妹妹,目光透出幾分慈愛。
這個家雖然貧寒,但是兄弟姊妹能一起抱團取暖,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姐,咱家還有多少錢?」李衛國把小妹放到膝蓋上,然後目光炯炯地望着李金梅。
「國子,你要錢做啥,處對象了?」李金梅反問道。
李衛國一臉自信地說道:「姐,我有個賺錢的計劃,肯定能讓咱們家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