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拜師
禮記·曲禮有載,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劉然雖未曾及冠,但已從弓箭手為都頭,顯然可背負責任,故可取字。
而取字並非誰都可為其取,宋人重文,極重繁文縟禮,非父母,師長,德高望重之人不可擅取,尤其是何灌這般位高權重之人,更不會輕易為其取字,一旦取字,必生香火情。
何灌取字之意,無需想,劉然也知其意。
迅速跪下道:“勉之多謝何知州取字之情。”
見劉然下拜,何灌哈哈一笑,伸手將自己的茶盞倒上,對着劉然道:“勉之,還不快敬茶。”
聞言,劉然心中一喜,他自得知何灌要見自己,便有所準備,他對何灌不甚了解,這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上輩子沒能好好學習,就算有前世記憶,對宋史也是半分不熟悉,對何灌所知,全賴趙瑄所述。
他憑藉趙瑄的闡述,以及這兩日對河州榷場的看法,得知何灌的一些喜好。
縱使何灌為人表裏不一,他也不懼,只因他是辛興宗的人,此番能為青山寨進行回易,誰都知這身份代表了什麼,代表了辛興宗的看重,而辛興宗不僅僅是個普通寨主,更是辛叔獻次子,身後站着的是當今太尉童貫,西軍的管轄者。
何貫想要對自己不利,確實輕輕鬆鬆,但能夠將河州治理的如此繁華,定不是衝動之人,看在辛興宗父子的面子,也不會對他不利。
正是有這些種種計較之下,劉然才敢暢所欲言。
不料,何貫不僅是被他這番話所拉近關係,更是將這關係變的十分親密。
劉然迅速將何灌的茶盞雙手捧起,而後跪在何灌面前道:“勉之拜謝何知州。”
心中有所想,劉然也未曾直接說出。
接過劉然雙手遞來的茶盞,何灌微微吹了一口氣,而後將其一飲而盡。
喝過茶之後的何灌,看着仍雙膝跪地的劉然,心中甚是暢快,欣喜,他未曾想過,僅是見一見這名箭術強勁的少年,竟會讓自己也會被震撼一場,震撼過後,愛才之心再也難耐,強烈的渴望,使得他的心,一直催促自己要將這名青年收為弟子。
以及,他也年近五旬,在這個時代,三十歲便可自稱老夫的年紀,固然有為朝廷鞠躬盡瘁之心,但雙鬢的白髮,也時不時告知他,自己老了。
人老了之後,就容易念舊,回憶往昔。
這些往日記憶之中,最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是在因為武選登第,擔任河東路從事的時候,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卻一直被刁難,種種困苦,唯有自知。
久在軍伍的他,極為清楚劉然無絲毫出身,卻能夠招刺一年,便成都頭是有多麼不容易。
適才所見,劉然仍有舊傷,這些緣由,以及對劉然的震驚,強烈的愛才之心,這才有了這一幕。
“勉之,吾為汝師可好?”
何灌滿眼欣賞的看着劉然,以最為溫和的語氣詢問。
這語氣,縱如他的兒女,也未曾享受過。
聽着何灌的詢問,劉然哪有不應的理由,他連忙拜地,“勉之拜見師父。”
師父,師父,師者如父。
何灌聽着這稱呼,頓時大喜,來至劉然面前,伸出雙手將其攙扶起來。
被攙扶而起的劉然,不由再度下拜,他深深知曉何灌這一舉止,為自己帶來的是什麼,那是能夠為他所想的道路,添加了一條有力的橋樑,這絕非是區區幾拜,就能夠償還的。
見劉然再度下拜,何灌心中也不由為之動容,他雙臂一用力,何灌本是強健之人,箭簇可洞穿西夏人的甲胄,雙臂力道何其之強,劉然也只能被其拉起。
何灌略微用責備的語氣道:“你我皆是軍伍之人,何須這般。”
一改之前的態度,卻更加讓人感到親切。
劉然笑了笑道:“得知師父收我為弟子,一時激動,難以自控。”
何灌大笑拍了拍劉然的肩頭,他也知曉自己如今位高權重,的確會讓劉然備受激動,實為人之常情。
他收劉然為弟子,的確也是發自於情,如今緩過來之後。
便看着劉然道:“坐。”
同是坐,又不同於劉然初時入屋子的那一聲坐,而是包含着關切。
劉然聽話的坐在座位上,何灌也坐在了劉然的對面。
“勉之,可曾讀過何書。”
劉然道:“曾讀過論語。”
聞言,何灌頷首道:“論語好,此為良書,當深讀。”
適才劉然說出論語,便想到了趙普的半本論語治天下的典故,見何灌無甚反應,便也沒提起,而是抱拳應下了。
劉然不知,所謂宋太宗問趙普之事,實則出自鶴林玉露之中,作者羅大經乃是南宋理宗時期的進士,此後至元朝,貶儒生,才有半部論語治天下之說,故何灌才不得知,而劉然也是道聽途說,這才以為在此時,就有這說法。
何灌又詢問一番,欲以此知曉劉然的文化水平。
對於何灌的詢問,劉然也一一說出。
隨着詢問,何灌也略微清楚,劉然的文化層度,比一般武人高一點,但比文人差太多。
何灌雖是武舉出身,也曾在武學習過文韜,其中便有武經總要等書,自出武學,擔任軍職,閑暇之餘讀書也未曾放下。
得知之後的何灌,望着正襟危坐的劉然道:“勉之,你為武人,當知讀書之重,不可鬆懈,待明日我給你帶些書籍,往後定要通讀,才不負天資。”
劉然對何灌執禮道:“勉之,謹記師父教誨。”
二人氣氛頗為融洽。何灌見劉然年少,不由笑着提起往日事迹,或有自身,亦有他人。
這些事出自何灌之口,十之八九為真。
而在這些事迹之中,令劉然對當今朝廷之人,略有初步的了解。
此些事,看似只是閑聊,但劉然十分清楚,日後定有用處,尤其是在這個信息滯后的時代,信息是最為重要的。
何灌見劉然聽的仔細,也是樂的講,尤其是劉然時不時的讚揚。
就算是何灌,也彷彿喝了迷湯一般,笑意就未停過。
待到慊從稟報,何灌這才停下。
聽着慊從所說,何灌看向窗外,才知已是黃昏,他嘆道:“不知不覺,竟有這般晚。”
他本是見一見箭術超然的劉然,不想這一面會這麼久,夜間又需點燭批閱公文了。
隨後笑着看向劉然道:“勉之,明日你到我府中,取些書籍,細細苦讀。”
劉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