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傳(3)

第8章 二傳(3)

許鶴驚訝地張開嘴,看了傅應飛半晌,視線落到他微紅的耳尖上后反應過來。

這個人居然夸人了!

王一民比許鶴還要驚訝,喃喃道:「原來傅應飛能被說服啊?我還以為他是個死腦筋。」

三人交流的時間不長,王一民說完,裁判剛好吹響哨子。

體校發球。

許鶴右邊的學長接起球,他沒蹲好,沒能卸除球的旋轉,那球帶着強烈的衝勁急速沖向王一民。

「我靠!」王一民罵罵咧咧地追出場地,提前來到球的落點,對着已經錯開攔網起跳的傅應飛傳出球。

有點短了。

這種小失誤在二傳身上很正常,連現役國家隊的二傳都不能保證自己傳給攻手的球每一個都到位,更何況是才初中生,沒有成長起來的王一民。

說實話,剛才那球換一個人來直接接丟都有可能,但王一民擅長判斷落點,甚至能提前跑到。

這也是他敢和教練提議雙二傳戰術的關鍵,王一民會犯點小錯,但比起收益來,這些小錯不值一提,因為他有信心替王一民補上這些小漏洞。

就比如這短了的一球。

許鶴迅速往前一步,如果傅應飛沒扣到,他可以在這個位置把這球墊過去。

但傅應飛在空中時反應速度極快,他右手猛地向斜上方伸出,往前一夠,用手指將球撥進對面場地。

一中終於拿下了第三局的第一分。

「噢!!」王一民嚎叫着沖向許鶴,「真能行!我做到了!你說的那個真的能行!牛啊許鶴!太棒了許鶴!你是我的神!」

傅應飛轉頭打斷王一民聒噪興奮地喊話,「剛剛那一球太短了。」

王一民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喜悅的火苗被摁死在萌芽中,「我能傳過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以前作為替補在底下坐着的時候不覺得,真上場了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傅應飛的難伺候。

這人就像一台精密計算的機器,容不下隊友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

王一民一甩腦袋,「你以為人人都是許鶴啊?爺去後排了,拜拜了您內。」

傅應飛:……

許鶴:……

之前鬧着要上場當正選二傳的人到底是誰?

許鶴上前一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雙臂展開抱住頭。

這個姿勢能保護後腦勺不被隊友跑偏的發球砸到,也能干擾對面的視線,擾亂他們對於發球落點的判斷。

他也不是不信任王一民,但從剛才的傳球來看,王一民的手臂力量確實不靠譜,萬一手一滑砸到頭上怎麼辦?

裁判吹響哨子。

王一民的發球堪堪過網,被體校隊輕易接起,對方帶的人少,沒有換人的餘地,連打了三局球員們已經累得不行,進攻力度也開始減弱,一中這邊已經逐漸能輕鬆地接起對方打過來的球。

一傳接得好,二傳也自然省心不少。

許鶴仔細回想傅應飛第一次打快傳時的揮臂速度,右腿往三米線平跨一步,在球的落點站好后給出一球,這一球不快不慢,柔軟輕盈。

排球精準地飛到高高躍起的傅應飛手邊,他打下去,球落在對方的場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傅應飛比球稍晚一些落地,他站在網前愣了足有兩秒,等得分的哨聲響起,才看向自己的手掌。

扣球的觸感扎紮實實留在掌心,他甚至沒有在空中調整身體姿勢就打在了排球中上部最適合扣球的位置!

僅僅是簡單的跳起來,揮手臂,扣下去,然後立刻能感受到得分的快樂。

徐天陽坐在椅子上,震驚地捧着枸杞菊花加冰塊的冰鎮涼茶,「曹。」

12歲,跳330,會跳發球,對球路的精準判斷,還能傳出一個送到主攻嘴邊的球。

這五點合在一起,只能變成兩個字——天才。

徐天陽可以篤定,只要許鶴能保持,國家隊今後十年甚至十五年的二傳都不用愁了。

這是個寶貝啊!他真是走了狗屎運!

「王一民,發個好球!」許鶴沒回頭,盯着體校隊伍站在網前的攔網喊道。

哨聲再次響起。

李航看着記分牌,有點崩潰。

許鶴的潛力好過頭了。

作為體校教練,他經常帶着學生們一起觀看國際比賽,在電視上時二傳的存在感不高,但若能和主攻手好好配合,往往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培養出一個能適應所有隊伍和隊員的國際頂尖的二傳比培養出一個國際頂尖的攻手或者副攻手難多了。

一個頂尖的二傳,換到什麼位置發展得都不會太差。許鶴如果能到他隊裏打主攻,必定也會成為亮眼的存在。

但李航明白,許鶴展現出來的才能會讓所有人覺得——他就該是個二傳。

許·就該是二傳·鶴帶着隊友硬生生把比分扳平,隨後開始激烈的搶分。

刻意加快的比賽節奏使得所有人的助跑變短,跳躍速度增加,體力消耗變大,友誼賽很快變成了對體力的考驗。

最先出現問題的是傅應飛。

他揮空了手臂,球從他的指尖擦過去,路線改變后竟掉在白色的網帶邊緣。

排球在網帶上立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往前一偏,落在了體校生那邊的場地。

王一民:「我靠,好險。」

許鶴不自覺鬆了口氣,確實好險。

傅應飛彎下腰,撐着膝蓋喘息起來。他一刻都沒有休息過,三局比賽,每一局、每一分、每一秒都站在球場上,從來沒有停止過跑動和跳躍,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最好,這導致他體力消耗巨大。

徐天陽立刻站起來,請求裁判暫停。

傅應飛喘着氣走到椅子邊坐下,擰開運動水壺的蓋子灌水,他喝得急,被沖的極其寡淡的蛋□□滴了幾滴到他鋪在大腿上的毛巾上,迅速滲透進去。

「傅應飛抓緊時間休息,腳疼不疼?要換人嗎?」徐天陽問道。

對孩子們來說還是身體重要,就算傅應飛和許鶴目前是校隊裏不可替代的頂樑柱,換下一個就基本等於認輸,他也不想自己的學生走他的老路。

「不用換,我還能打。」傅應飛的氣喘勻了,伸手拿起許鶴的水壺晃了晃。沒剩多少了,他轉頭看向許鶴,少年臉上的水汽順着下頜線往下滾,面頰帶着充血的紅,喘息聲也比以前稍重一些。

哮喘還是影響到了他,更何況許鶴今天還發燒。

徐天陽皺了一會兒眉,「20:22了,還剩三分,一會兒還打快節奏,儘快打完,拖長了對我們不利,體校那邊雖然是替補,但他們畢竟是高中生,體能比你們好太多了。」

坐在長椅上的孩子們紛紛點頭,王一民哀嚎,「我好餓。」

晚上七點半了。

許鶴吃了小半碗鴨血粉絲湯的肚子都已經開始唱空城計,更別說可能什麼都沒吃的隊友們。

暫停結束,比賽很快開始。

許鶴的戰術在短期內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他在場上調度隊員進行進攻的時候徐天陽都覺得自己在場邊坐着有點多餘。

他選擇來一中當體育老師,本來是為了母校端午節發的鮮肉粽,他受了傷,手術削掉了他一塊發炎的髕骨,醫生說他可能這輩子都上不了球場。

說好聽點他是為了支援母校,說難聽點,他就是來養老擺爛。

但現在他被一個12歲小孩的球打出了一點羞愧感,人家查出哮喘的第一天,醫院都不想去,就為了不耽擱訓練,上了場也不划水,每一球都打得漂亮實在。

赤誠,真摯,把人的鬥志都燙起來了。

他一個成年人總不能比一個12歲的小孩更不像教練吧?還得要別人提雙二傳才能想起來。

徐天陽伸手摸了摸黃銅哨子,想到省隊總教練給他打得數十個電話,每一個都是請他去當教練。

他原本不想去,但如果隊裏有人想走職業運動員的路子,他作為一個成年人,是不是該給孩子們撐起一片天地?

徐天陽看向許鶴,這小孩他絕對不會交給市隊或者省隊,上去就會被練廢,他捨不得的。

站在另一邊的李航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徐天陽身邊來了,他支支吾吾地,彷彿有話要說。

徐天陽冷笑一聲,「來搶人?」

李航憨笑,「徐老師,友誼賽結束了以後我請你吃飯唄。」

徐天陽:「我可吃不起你的飯,再說了,我不吃外食。」

這是所有職業運動員的習慣,他就算因傷退役也一直保留着。

「別這麼說啊——」

「——李教練!當心!」

「教練,讓一讓!」許鶴喊道。

徐天陽瞳孔一縮,拽着李航一起往邊上挪,才挪出一步,許鶴便向前一撲極其驚險的救到一球,徐天陽眼看他就要摔在椅子上,險些驚叫出聲,但許鶴踩在凳子上,向後一蹬,接着後背向後摔在地上,借力向後滾了一圈,卸掉了力道后迅速起身跑回原位。

徐天陽嚇得臉色都變了,倒是李航笑了一聲,「你這二傳對摔跤蠻有經驗的,平常估計還玩了滑板什麼的吧,沒千八百次可摔不出他這麼熟練的卸力姿勢。」

「是嗎。」徐天陽看向已經轉到後排的許鶴,「我不會讓我的學生跟着你去體校。」他眼睛裏沒有一點笑意,「李航,我們一起經歷過,你也很更清楚現在的省隊和排協是什麼樣。」

李航不說話了,看向場中央奔跑的孩子們。

他們朝氣蓬勃,眼裏只有即將掉落在自己場地上的排球,他們心裏只會想着要怎麼拿到下一分,但打球不是光打球就好,成年人的社會裏還有很多複雜的東西,壓的人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如果不走正規選拔,誰會看到這些孩子,誰能帶他們打正規球賽?」

徐天陽嘻嘻一笑,「前斷時間我接到了省隊邀請我去做副教練的電話,本來我不想去,但我現在改主意了,等我進了省隊成了教練,踹掉那幫佔着茅坑不拉屎的老東西就有人就能了。」

李航的表情複雜難辨,最終恨恨道:「萬惡的有錢人!」

他話音剛落,兩聲長哨音響起,這是比賽結束的哨聲,李航和徐天陽同時看向計分板。

23:25。

一中靠着許鶴救起的那一球,贏了!

李航嫉妒得發狂。

徐天陽愈發嘚瑟,「你也看到了,好的二傳能拉高所有人的水平,許鶴就是那樣的人。」

李航心裏酸的冒泡,他說服不了大的,只能跑到小的面前問:「你真的不轉校?喜歡二傳的話我給你打接應二傳,這個位置能更全面的發揮你的進攻長處。」

他湊得近,許鶴聞到了李航身上濃烈的二手煙味,刺得氣管又癢又麻,他強忍着不適道:「您現在還覺得二傳不重要嗎?」

李航看着他堅定誠摯的神情,不做隱瞞,「技術好的二傳很重要,但這樣的人很少,國際賽場上可能很多,但在我這裏,一般的二傳還是不重要。」

——你如果當二傳,那麼我覺得你很重要,但二傳本身對於我和我的球場來說並不重要。

許鶴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您邀請我,但我還是想兼顧文化課。」

李航不經多看了許鶴一眼,小朋友說話還挺委婉,竟然絕口不提是不同意他的理念,只說想兼顧文化。

許鶴等李航走遠,立刻鬆了口氣。

隊友們笑着一擁而上,王一民帶頭撲到許鶴身上,連帶着站在許鶴身邊的傅應飛也一把抱住,又笑又跳,「我們贏了體校!贏了高中生!」

「不都是許鶴的功勞嘛,你高興什麼?」和王一民關係很好地人笑着打趣他。

「許鶴的功勞也不妨礙我高興啊!你們難道不高興?」

當然高興了,但大家不敢去抱許鶴,更不敢去抱傅應飛,只能站在旁邊圍着,看上去進退維谷,怪尷尬的。

許鶴看了一圈,一隻手撈住傅應飛的肩膀,另一隻手隨便扯過一個人環住腰,「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最後都很拚命,連之前沒跳起來的五號都跳起來了。」

「8號一傳也很不錯!」

他喉嚨極癢,說話帶着小小的顫音,聽上去怪高興的。

大家沉默一瞬,又瞬間笑成一團,以前沒發現,許小少爺贏了球還挺可愛的呢,不過……

「你怎麼叫我們背號?」

許鶴:……

不記得了嘛,可不是只能叫背號。

他剛想找個借口,一開口便輕輕咳嗽一聲,然後一連串的咳嗽從他嘴裏蹦出來,搭在別人身上的手也情不自禁縮回來。

傅應飛急急伸手去拍他的背,「你怎麼又咳了?」

「李教練好像是老煙槍,他身上二手煙的味道有點太重了。」許鶴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靠着傅應飛走到椅子邊上坐下,情不自禁低頭趴下去,用額頭抵住椅子冰涼的面板。

他咳得又碎又細小,整個人都被嗆住了一般,出氣多進氣少。

隊裏的人被嚇住了,這才意識到徐天陽為什麼要臨時帶着許鶴去醫院,原來他不是感冒,而是哮喘。

許鶴側過臉,沖目露擔憂的同學擺了下手,「別圍着,我沒事,去收拾東西吧。」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聽了許鶴的話,乖乖散去。

徐天陽覺得稀奇,許鶴這小孩邪了門,打個比賽就讓跟他一起上場的刺頭們心服口服,確實了不起。

許鶴咳着咳着一把拽住運動水壺,但又不敢喝裏面的水,咳嗽時喝水容易嗆進氣管。

真嗆住可就麻煩了。

許鶴出神地想着,不一會兒手裏就被塞了葯,他看向將葯放在他手裏的人。

是傅應飛,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他外套的兜里翻出了葯,現在正定定看着他。

「我不能吸這個。」許鶴將葯放到一邊。

雖然剛才醫院的醫生說這個吸入劑沒事,但他清楚的記得,再過五年這個葯就會和其他五種哮喘葯一起被列進違禁藥物中。運動員使用需要報備,如果他產生依賴性和抗藥性,很可能會對將來的比賽產生影響。

許鶴仰頭看向傅應飛。咳嗽已經停下來了,只是偶爾還會再咳兩聲。他又緩了一會兒才輕聲補充,「我以後要當職業運動員的,不能吸這個。」

傅應飛頓了頓,他也想做運動員,當然知道許鶴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許鶴以後發病很多西藥都不能用,只能靠自己抗過去。

傅應飛默默伸手,這次沒拿葯,而是拿起被許鶴拽住的運動水壺,撥開上面的蓋子,塞回許鶴手裏,「喝吧,喝完我再給你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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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想打排球[競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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