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可願為從
長卿只覺得自己在床上睡了半個時辰，便聽到有人將她床上的帷幔掀起，刺眼的光立刻照了進來。她皺着眉頭扭了下身體，轉過身去想要繼續酣睡。
“起來，都要日晒三桿了！”
聽着很想先生的聲音——似乎就是先生的聲音！
長卿猛地抬起頭，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站在床邊的人，漸漸找回了零散的意識，她終於看清楚站在一旁的人的確就是諸葛亮。
“先生？”她有些驚訝。
“快起來，隨我去主公府上。”諸葛亮一直手握着羽扇將帷幔掀起，此刻見她醒了，就轉身放下了帷幔，退到一旁去。
“巽之呢？”長卿找來自己的衣服，忙着穿上。曾經在她還小的時候，諸葛亮也會這樣將她從床上拽起來，只是這些年她越來越大，他再未邁入過她的卧房，搬到這裏之後若是有急事，一般也會讓巽之去屋內喊她。
屋內已經沒有了回應，她掀起帷幔看了看，他已經出去了？
匆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就看到諸葛亮也是站在那個小塘旁邊，背對着她。
“先生，何事這般着急？巽之呢？”走到他身邊，長卿依舊是一臉茫然。
“昨夜裏阿丑染了風寒，巽之正在一旁照顧着。”他輕聲說。
“啊？”長卿頓覺不妙，起步就要跑向屋內，卻被身後的諸葛亮一把拉住，將她拽回了原地。
“也無大事，阿丑只是身子弱了些而已，已經讓同修去請醫者了，你就不要去添亂了。”諸葛亮略顯煩躁地說，“我們還有要緊事去做，照顧阿丑的事情交給巽之做就可以了。”
“可是——”
“這也是阿丑的意思。”諸葛亮再次強調。
長卿看了看屋內的方向，最後只好作罷，跟最諸葛亮走了出去。
路上已經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們二人並肩走向劉備的府邸，而此時路上的許多百姓已經認識了諸葛亮，常有人向他躬身問好。
“長卿，先生有一事想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走過了最熱鬧的集市，諸葛亮突然說道，長卿還在擔心黃月英的身體，心不在焉的點頭。
“如果我讓你到主公身邊去做事，你可願意？”
長卿驟然停下了腳步。
諸葛亮見她的反應，同樣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輕聲問道：“你不願意么？”
“先生為何突然這樣說？”長卿皺緊雙眉，面色有些緊張，看起來昨日劉備已經與他說了這件事，她原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這件事我其實已考慮了一段時間，主公身邊原有從事中郎簡雍簡憲和為他做事，一切細碎瑣事大多都是由他經手，而在你來之前憲和已喬裝客商前往益州，不知何日才能返回。目前雖然有同為從事中郎的孫乾、糜竺接任這些事情，但他們本身有着自己的事務，分身乏術。我和主公一直都在物色更為適合的人選來暫時接替憲和，而這些日子我注意過，你在我這裏處理公文頗為熟練，此時主公正當用人之際，在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出現之前，你可願意暫時補上這個缺漏？”諸葛亮說的十分平淡，滿是商量的語氣，並非指派。
“主公的意思是……”她悄聲問道。
諸葛亮笑了笑，說：“他最先開的口，希望能‘借走’你一段時間，不過還要看一看你是否願意。”
長卿下意識的用右手搓着左手，不知該怎麼回答才能不讓諸葛亮看出破綻來，畢竟她與劉備有約在先，若是做得不好被他人看了出來，會生誤會的。
“你自己考慮清楚了，這件事先生無法替你做絕斷。”諸葛亮最後微微搖着羽扇，轉身便繼續走向劉備的府邸。
二人一同走進劉備府邸時，長卿的內心多少有些忐忑，腦海中忽然想起許多她之前並未來得及考慮的問題。若是在劉備身邊開始做事的話，還要隨他一路奔波，她要住在哪裏？住在劉備的府上？還是繼續住在諸葛亮府上？那她還怎麼照顧黃月英？此時她的身體正巧有恙——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諸葛亮突然用羽扇攔住她，長卿立即止步。
抬起頭，正廳右側的廂房是堆放公文的地方，也算是劉備辦理公務的書房，之前長卿也曾來過。房間的兩側均放着許多文書雜務，一旁還擺着一張卧榻，有時候劉備熬至深夜，便就在此簡單睡下。
此時他們正站在廂房的門外，看到劉備坐在几案之後，側着身子單手托着額頭，似是睡著了。
“讓主公再休息一會兒吧。”諸葛亮用羽扇擋在面前，湊到長卿耳邊輕聲說道。
兩個人躡着腳步向後退去，卻聽到了劉備的聲音。
“是孔明來否？”語氣中還帶着濃重的睡意。
諸葛亮聽到此話便只好重新走上前，邁步進入書房后躬身一拜，起身時問道：“主公昨夜可有安歇？”
劉備似乎沒有看到長卿，含糊着擺擺手，打過了一個哈欠，用手擦拭眼角因困意帶來的水汽，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昨夜元直送來的消息，孔明可先看一看。”劉備說著，拿起手邊的絹帛遞給諸葛亮，諸葛亮便立刻走進書房，接過之後，熟練地坐在劉備左手一側的側席上，這時長卿方才走了進來。
“卿丫頭？”劉備似乎有些意外，下意識的正了正身子。
“主公。”長卿先是一拜，見到此時諸葛亮的神色異常的專註嚴肅，知道他們是要先商量要緊事了，忙着躬身準備離開，“主公正在和先生商量要事，我先迴避。”
劉備卻擺手，說：“無礙，你先坐下。”
長卿只好聽他所言，找到劉備右手邊的側席坐下，與諸葛亮相面而坐。
“主公之意，亮已知一二。”諸葛亮放下絹帛時，就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手中的羽扇緩緩而搖。
劉備看着他，稍稍點頭，說：“還要多虧又元直從中斡旋，若不是有他，怕等不到來新野，劉琦就已被蔡瑁等人害死。”
“公子何時來新野？”諸葛亮問道。m.
“應該就是這幾日了。”劉備說，“此事還望孔明想個兩全之策。”
諸葛亮看着他的目光，瞭然的點頭，思慮了片刻，轉而一笑，說：“主公勿憂，亮已有計策。”
劉備讚許的連連點頭，這才長舒一口氣。
“備得孔明，如魚得水也。”
諸葛亮暗自含笑，似他這般真性情的人，也是禁不住自己的主公這般稱讚的。
長卿只覺得自己在這裏有些多餘，他們二人已相處了數日，明明年紀相差了許多，卻猶如故友重逢一樣。長卿自小跟在諸葛亮身邊長大，也從未見過有能人能與他這般對脾氣的——當然，她的黃姨除外。
“主公，為何昨日又如此辛勞？只是因為劉琦公子的事情么？”諸葛亮悄悄看了看旁邊低頭撥弄手指的長卿，準備話入正題。
“近日來堆積在此的公文快要成了小山，總是無暇去管，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子仲在城外軍營，而公祐則在樊城，尚未歸來，這些事情只好由我自己來做了。”劉備頗有些無奈地說，“憲和在的時候，尚不覺這些瑣事如此耽誤時間，眼下只能盼着他早日從益州歸來，我也可舒心些啊。”
劉備無奈中帶着些許笑意，見到諸葛亮悄悄將羽扇指向了一旁的長卿，他便又轉向了後者，輕聲說：“這樣亂糟糟的，怕是讓卿丫頭看笑話了。”
長卿連連搖頭，見他此時的目光，暖暖的還透露着一絲精明。她略顯遲鈍的領悟到那其中的含義——他是在讓自己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門外一人高聲喝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