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往事難忘（二）

走出幾位夫人所在的房間后，長卿心中一直想着剛才的事情。自己的相貌與劉備身邊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回想起當初劉備第一次來到隆中時看到她的目光，那種沒有絲毫掩飾的驚詫，她怎麼之前就沒有察覺到——

抬起頭，猛地看到一旁的喜若直直地看着自己。

“喜若？”長卿有些茫然，“你為何這樣看着我？“

“剛剛聽娘親她們說姐姐竟然與我的乾娘這般相像，如今我也終於知道乾娘的相貌，忍不住想多看看姐姐，記得牢些。”喜若毫無隱瞞的說著。

“乾娘？”長卿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那位故人？”

喜若笑了笑，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小囊出來，遞到長卿面前，說：“我娘說，這是出生后，乾娘親手縫製送於我的。”

長卿一手托着小囊，她往日見慣了黃月英的精巧針腳，而這個小囊相比而言的確粗糙了許多。反過來時，便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綉着幾個小字——

康健平安君若贈

君若……這便是那名故人的名字了？

“興兒，你看長卿姐姐長得可好看？”喜若忽然轉過頭朝自己身後的孩童問道。

關平認真的看着長卿，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奶聲奶氣的說：“當然好看了，比娘親還要好看。”

雖然是孩童之間的玩笑話，但長卿第一次聽到別人這般正式的議論她的長相，面色有些泛紅，露出極不自然的笑容，說：“先不要說這件事了，一會兒再見到主公，還希望你們暫時不要在他們面前提及此事。”

“為何？”喜若不解，“姐姐應當還不知道吧，大伯他——”

“喜若？”忽然聽到有人在喊她，喜若忙轉過身，就看到劉備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主公。”長卿連忙俯身一拜，，自己此時見了他心中竟有些異動。不知那位故人，與她的主公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大伯！”喜若朝他跑去，而關平也跟着一起跑到劉備身邊，一左一右擁在他的身旁，看得出他們的感情十分要好。“大伯怎在這裏？”

“出來更衣而已，正要回去，就看到你圍着卿丫頭轉來轉去，平日裏總能聽到喜若在背後說大伯壞話，此時又是被我抓個正着不是？”劉備故意逗着喜若，而他的目光流轉於他們三人之中，只是在長卿的身上多多停留了片刻。

長卿聽到他稱呼自己叫“卿丫頭”，稍有些驚訝，但見他叫得這麼順口，也就沒說什麼。

“大伯總是冤枉我，我可沒有說大伯壞話，我正要說——”喜若看向長卿，見她忙着給自己使眼色，便改了口，說，“我正要說大伯武藝了得，更是騎馬的好手，我是要誇大伯！”

劉備朗聲一笑，摸了摸喜若的頭髮。而另一邊的關平茫然的看着他們，剛要張口說什麼，被喜若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劉備並沒有同長卿說什麼，轉身朝着正堂走去，長卿便和兩個孩子一起跟在後面。

喜若此時湊到她身邊，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大伯和乾娘的關係，非常好！”

長卿有些愕然的看着她，而她卻古靈精怪的笑了一聲，又快步走到劉備的身邊，纏着他說道些什麼。長卿走在他們後面，默默地看着劉備的側臉。

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動的聲音。

隨着劉備一同返回到正廳時，長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諸葛亮，便立刻朝他走去，習慣性的站在他的身後。看着劉備在兩個孩子的簇擁下回到自己的主位上坐下，目光依舊是立刻就望向她這邊。

長卿連忙錯開目光，只當是沒有看到，而這時她忽然看到這屋內還有一人她並不認識，那人一身素色長衫，端正的坐在諸葛亮的對側几案之後，此人儀態雍容且文質彬彬，長卿便有些好奇的問道：“主公，這位先生是何人？”

劉備看向身旁人。

“在下糜竺，字子仲。”那人不緊不慢的說。

“那麼我剛剛見到的糜夫人……”長卿下意識的問道。

“正是在下小妹。”糜竺說。

長卿瞭然，此人與劉備有郎舅之親，自然不是外人，便朝他微微點頭，稱呼道：“見過子仲先生。”

“子仲性情隨和，卿丫頭不比太過拘謹。”劉備朗聲說，“今後見了我們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之前見你直爽的性子很好，在這裏不需要刻意改變。不用怕你家先生說你失禮，有我在他不會說你什麼的。”

諸葛亮聽了，回過頭看向長卿，笑道：“剛來新野第一天，長卿便有了靠山了，看起來我這做先生的今後是不敢招惹你嘍。”

長卿知道諸葛亮是打趣，連連擺手，最後只能朝着劉備低頭一拜，說了一聲“謝主公”。

剛剛進屋時的那種尷尷尬稍有些化解。

“興兒，過來，讓三叔看看你長沒長個子！”張飛此時看到關興一直躲在喜若身後，忽然來了興緻，要逗一逗這孩子，便大聲喝道。關興似乎平日裏就怕張飛，此時聽他這般吼道，更是嚇得往後縮，最後直接躲在了劉備身後。

“大男子漢，躲什麼躲！過來！”張飛見他不肯過來，語氣更重，“當年你爹收養你大哥時他也就你這般年紀，卻敢叫囂着要跟俺比手勁！”。

劉備將孩子護在身後，勸說道：“興兒身體不如平兒結實，你又不是不知道。總嚇唬他做什麼，等明年弟媳生了兒子，你去逗你自己家的兒子。”

長卿在一旁聽着，這才知道此事張飛已經娶親了，而且妻子已有了身孕。

“這不還沒生出來了么，要等好幾個月，大哥家的阿斗俺不敢動，二哥家的孩子自小可都是俺鍛煉起來的。你看喜若丫頭，都比他這個男娃子強，俺這不是為他好嘛，今後連他姐姐都打不過，多讓人笑話。”張飛看着劉備身後的關興說，表情有些委屈，卻倒顯得有些可愛起來。

“喜若丫頭一直都是交給子龍歷練的，她可不是你的徒弟。”劉備故意板起面孔揶揄道，轉而看了眼諸葛亮，使了個眼色，轉過頭時見一旁的張飛臉色更是發窘，強忍着笑意。

“可不是嘛，張將軍，怕是子龍將軍知道了也要來找你理論，他可是十分在意這個女徒弟的！”諸葛亮也順着劉備的話繼續說。

長卿在一旁看得清楚，努力憋住笑，被張飛看到了，他立刻板起臉來，橫聲說：“笑什麼！”

“我笑三將軍武人性情，倒自有好處，二位將軍和主公同樣兄弟情深。”長卿笑着說，“不過三將軍此時總是這樣‘歷練’二將軍的兒子，就不怕到時候你的兒子出生了，二將軍同樣抱來抱去的幫你來回‘歷練’？”

張飛一愣，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這、這、這沒什麼不妥的。”

“將軍不心疼？”長卿看着他，挑眉問道。

張飛遲疑着搖了搖頭，但很快就憨笑了一聲，轉過頭去看劉備，說：“大哥，俺……”

站在對面的喜若見張飛這般情形，立刻笑了起來，這小孩子一笑，大人便也是忍不住了，一起笑了起來。張飛也不惱火，隨着大家一起笑了。

劉備很清楚自諸葛亮來了之後，他的兩個弟弟見他年輕總是多有怠慢的神色，而諸葛亮也是大度並不在意。此時長卿來了，自然是處處都要向著自己的先生，她可不似孔明這般容忍大度，今後他們若是還想再去找孔明麻煩，怕也是有的受了。

長卿也跟着笑了笑，只是心中疑慮又起，為何剛剛在後院去見女眷，偏就沒見到張飛的妻子？

“主公，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讓長卿回去了。”諸葛亮先收起笑意，孩子的玩笑可以不當真，但玩笑總歸也是要有個限度，及時收手最為妥善。

劉備點頭應允了，諸葛亮才轉過頭再次看向長卿，輕聲說：“先回去吧，替我多照顧一下她。”

長卿立刻點頭，拜過劉備后，轉身走出了前廳。

“長卿姐姐。”喜若此時又追了上去，似是對她有些不舍了。

長卿回過頭，見她跑了過來，剛要說什麼，就見小丫頭直接看向她身後，立刻展露笑容，高聲喊道：“子龍叔！”

子龍叔？長卿皺眉，立刻轉過頭，不看倒好，一看便立刻僵在了原地。

來者摸了摸喜若的頭，抬起頭，本是喜氣洋洋，但見了站在門前的長卿，同樣僵在了那裏。

片刻之後，他橫眉一瞪，厲聲吼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