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初的故事來自於未知
斷肢,殘屍,潑灑的鮮血,垂危的夕陽還有紅着眼睛的烏鴉。
這是在這片邊際戰場上最常見的東西,披堅執銳的兵卒從屍體中走過,時不時用手中的長矛戳刺一下身邊的屍體,身後,一隊專業的殮屍人正在將清理戰場。
放任戰爭產生的屍體不管會導致嚴重的瘟疫,這是城邦的先民用死亡與鮮血記載下來的殘酷知識,因此部隊特地配置了負責收斂屍體的機構。當然,在這種大規模的邊際戰場上,指望着屍體收到仁慈的對待也是不切實際的,己方的烈士或許會在焚燒之後抓一把骨灰帶回,以此告慰城中守望相待的家人,而魚和野獸的肚子,至多大地之上滿布的塵埃,則是敵人唯一的歸宿。
太陽的光芒逐漸被大地遮蔽了,巡邏隊點起了火把和油燈,在夕陽最後的庇護下回到了掛着象徵著光明的白銀之鷹旗幟的營地。
無光的夜晚事危險的,這是城邦里每一個孩子開蒙之日便被老師反覆叮囑的教誨,事實也確實如此,無名的惡獸從黑夜中誕生,將爪牙伸向所有能夠觸及之物,然後將他們拖回無邊的黑暗裏,從此生死不知。
能夠踏上這片荒原的,無一不是經驗充沛的戰士,他們自然不會犯下這些簡單的錯誤,向守夜人簡單地點了點頭之後,穿着銀白色鎧甲的百夫長,帶領殮屍人小隊穿過了臨時搭起的、雕刻着繁雜符文的門廊,在符文水般蕩漾的光芒中,回到了點滿火把與聖潔符石的營地。
“今天偵察的情況如何?”百夫長向著前來迎接他的軍需官隨口問道。
“不太好”軍需官搖了搖頭“派出去的三支隊伍都在荒原失去了聯絡,你那邊呢,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百夫長同樣搖了搖頭,摘下頗有些沉重的頭盔,一邊將其遞給旁邊的侍衛,一邊嘆息着說道:“太正常了,甚至正常的讓我有些不安。”
“荒原上從未太平過--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他揮手示意身後的士卒散開休息,“且不談那些是不是躁動着的魔物,光是城邦之間的戰爭,我們在邊疆值守了這麼多年,可曾見過哪怕半年的和平。按理說我們應該習慣了,可我總覺得這次不一樣。”
他拍了拍軍需官的肩膀,挑開帘子,先一步回到了營帳里,軍需官緊跟着也蹭進了帳房中,找了個位置隨意地坐下。
百夫長沒有理他,走到帳房的最裏面,一邊動手拆下自己身上披掛的鎧甲,一邊說道:“我們白銀城雖然很少直接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戰爭里,但荒原就這麼大,誰又能瞞過誰,更何況黃金城裏的那幾位,對我們的國度可是垂涎已久,去年的那幾次襲擊事件,我始終是覺得背後有他們的影子。”
“他們又過不去梵谷,也不知道在心急什麼。”軍需官一邊打開儲物櫃試圖找點酒出來,一邊隨意地回答道,“更何況我們有陛下在呢,那些只會卑躬屈膝的傢伙哪裏敢把手伸過來。”
百夫長走到他旁邊,彎下腰從柜子最下面掏出了一個塞的緊緊的酒壺,緊接着又把手伸到另一邊的箱子裏摸出了兩個小酒杯,轉身走回到白銀之鷹的徽記下坐定,砰地一聲起開酒塞,給自己倒上了滿滿的一杯。
“說起來你今天有沒有聯繫過白銀城?”百夫長一口飲下杯中稍有渾濁的酒液,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抿了抿嘴角,張口問。
“聯繫了,沒什麼新的命令下來,策士府的命令依舊是調查情況,靜觀其變。
”軍需官湊過來,自顧自的摸過了酒壺和酒杯,“話說你剛才提到了不安感,是發現了什麼嗎?”
聞言,百夫長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他坐直了身體,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帳外,接着把頭探向正向著杯中倒酒的軍需官小聲說:“我今天帶隊殮屍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看着他這副神情,軍需官不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黃金城留下的屍骸里,沒有神官的屍體。”
聞言,軍需官微微眯起了眼睛,“這不正常”,他彷彿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對!”百夫長點頭,“黃金城的軍隊從來不會讓神官離開任何一個基層單位,哪怕是個十人隊,都一定要配置一個神官,他們軍隊的特性決定了他們必須依靠神術才能發揮出完整的實力。以往殮屍的時候,-無論勝敗,至少能在戰場上撿到一些破碎的聖徽,但是這次什麼都沒有,要不是看到了旗幟,我差點以為是兩支外鄉人的隊伍在戰鬥。”
“這就奇怪了”軍需官凝視着桌上的酒杯“莫非是神殿發生了什麼事,需要徵調大量的神官?也不對,如果是這樣,那些老傢伙不會在缺乏神官輔助的情況下主動挑起這樣一場烈度極高的戰爭,他們從來不幹這種無意義的事。”
“我也想不明白”百夫長從他手裏搶過酒壺,重新給自己滿上一杯,“明天一早,等到符文鏈恢復工作,你就把這個消息上報給策士府,如果明天依舊沒有頭緒的話,我就親自帶隊去黃金城的軍營那邊偵察一下,反正現在的情況讓我很不舒服,我們不能這麼等下去了。”
軍需官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起身走到了營帳門口,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走了,你休息吧,反正夜幕之下我們什麼也幹不了,明天我會直接把消息上報策士府,必要的時候我還可以直接與王宮聯繫,現在就祈禱着這場戰爭只是和往常一樣的禮儀爭奪吧。”
“祈禱?”百夫長嗤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也學會神殿的那一套了?你要向誰祈禱,黃金城裏供奉的那位?”
軍官走出帳外,聽到這話,原地頓了一下,扭頭道:“別逗了,白銀之民很早以前就不在對神明膜拜了,如果真的要祈禱的話,當然是朝着皇帝陛下。”
說罷,軍需官徑直離開了百夫長的營帳,踏着符文和火把的光亮,走向了軍營正中央的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