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臣論道，張良歸心
養心殿，秦帝寢宮外。
贏子嬰得知天下九郡反叛，便要再起兵戈，殺盡反賊。
哪料張良冒死勸諫，並提出“舟水論”。
舟水論最早來源於儒家的民本思想，由荀子歸納總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這就是最著名的“舟水之喻”；到後來孟子又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將將舟水論發展到極限。
中華五千年歷史，多少次王朝的更迭，都伴有農民起義、諸侯皆反，致使亡國滅朝。
這才有了後來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言。
後世時期，蔣軍何其強大，又有列強相助；而太祖什麼也沒有，唯有民心所在，最終奪得天下。
贏子嬰自穿越以來，以殺證道，雙目已經被殺戮蒙蔽。聽說天下有反，第一想着便是出兵鎮壓，以殺止殺。
可張良一番“舟水論”，卻如當頭棒喝，把贏子嬰從殺伐中喚醒。
“好險！”
贏子嬰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殺意去了大半，瞬時間神清目明，很多舊事紛紛湧上心頭，又有了不一樣的思想和想法。
他剛剛穿越的時候，大秦搖搖欲墜，不得已只能下猛葯，平叛亂、滅六國；為了穩定民心，又強行推出“丈田令”，得罪了天下士子豪紳。
如今丈田令風波剛過，若是再起兵戈，確實有傷天和，甚至有可能動之國本。
據歷史記載，秦時期整個中原也不過三千萬人；贏子嬰挑起五年戰火，竟滅殺一百多萬兵卒，其他因戰火而亡的普通百姓，更是不知凡幾。
不知不覺之間，他竟然慢慢走向了“萬民的對面”。若是長此下去，天下必反。這一次二十郡造反，便是給他最強的警鐘。
幸好，有張良冒進勸諫，給了贏子嬰當頭棒喝，及時止住了殺心。
“呼——”
贏子嬰舒了口氣，坐回龍椅，道：“那依子房之意，這中原之亂，該如何了結？”
見陛下聽進了他的諫言，張良為之一振，那顆不安的心終於安定下來，雙眼綻放着灼灼光輝。
“陛下聖明！”
張良深深一揖，高呼道：“臣替天下百姓，謝陛下恩澤！”
贏子嬰擺手道：“行了行了，少來這些虛的。你就說怎麼解決吧。要多少兵馬你說個數。”
張良抬頭說道：“臣不需要陛下的一兵一卒。只需要陛下給微臣一個承諾。”
“什麼？”
“不需要一兵一卒？”
普天之下最值得依賴的男人？
贏子嬰被氣笑了，道：“行，你想要什麼承諾？”
張良抬頭，目光灼灼，答道：“永免差徭！”
“什麼？”
此言一出，贏子嬰大驚，沒想到張良竟然提出來“永免差徭”！
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前衛的思想。
又是舟水論，又是永免差徭；莫非，這張良也是穿越人士？
贏子嬰不免狐疑。
而張良目光清正，不退不怯；為了說出這四個字，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抱定了必死之心。
須知自古以來，徵辟勞動力，就是為當權者的權力之一。秦始皇甚至出台了嚴格的徭役制度，將徭役數量細分到每一縣、每一亭，完不成任務的縣令、亭長，直接殺頭！有些亭長完不成任務，為免禍及家人，便把自己也報了上去，充當徭役。
秦朝徭役之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陳勝、吳廣、劉邦等人，都是犯了秦法，不得不反。
張良正是見過太多的徭役悲劇，見過太多的妻離子散、滅門之禍，這才有了“去除徭役”的想法，也是他一生最大的報復。
若是以前，他會深深的藏在心底，不敢與人言，生怕招來殺身之禍。
但目睹秦皇“丈田令”之舉，張良好像久遇知音，認為陛下也是深韻養民之道的明君。
所以，今日他才敢提出“舟水論”，做為試探之言。
直到陛下沒有發怒，把九郡平亂之事交給了他，他這才敢拋出了終究大招——永免差徭！
之前的舟水論，尚且還在當權者主權範圍之內；但永免差徭，卻是直接觸及了當權者最大的主權。
即使是張良已貴為丞相，也不敢直接提出，而是經過不斷的小心試探，確定聖心在民，才敢提出來。
而且還是抱着以身殉道的打算，冒死上諫！
雖然有些冒險，但他依舊義無反顧，絕不後悔。
而另一邊；
看到張良一臉的死志，贏子嬰笑了。
這小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什麼話都敢說。
但也正是這小子敢說、敢言，才讓他如當頭棒喝，從五年的殺劫中清醒過來。
這張良，於朕有大恩啊。
贏子嬰此時是比較看重張良的。
不過，永免差徭，卻有些難。
若是在後世，妥妥的國之大策；但在現在，卻有些超前了。
當初他推出“丈田令”，將天下田地莊園盡收國有，已經將歷史提前了一千多年。
若是再推出“永免差徭”，要免去天下人的徭役負擔，可能真的把蛋扯碎。
徭者，勞動力；役者，義務參與。
古代皇帝想要修築大的工程，耗資巨大、傷亡極高。當權者如果不強征，根本招不到人。
但有些工程又不得不做！
這就是最悲慘、最尖銳的階級矛盾。
即便是贏子嬰作為穿越者，他也不敢枉動；否則的話，光是修一條百里的官道，可能就要五年、十年，耗費天價的勞動報酬。
如果真的去除了徭役，可能全國上下的所有國家工程、地方工程都會停滯、破產。
並且很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影響到更為重要的兵役，那才是災難的真正開始！
去徭役，必須建立在國家富強、資金雄厚的基礎上，必須將生產方式提高到安全的等級；還要建立完善的工時制度，有足夠的資源，才能招聘到足夠的勞動力。
這是一個長期的工程，遠遠不是“丈田令”這麼簡單。
贏子嬰不敢隨便答應。
他沉吟片刻，緩聲說道：“子房，你能想到永免差徭，足見你真心在民，是為國之棟樑。朕現在不能答應你；但朕向你保證，當我大秦國泰民安、國富民強的那一天，朕一定免去徭役，並且永不征徭！”
永不征徭！
陛下同意了？
張良大喜，高呼：“陛下聖明！”
他斗膽提出“永免差徭”，本以為不死也要蛻一層皮，哪料陛下竟然同意了！
這一刻，張良好似被幸福擊中了一樣，熱淚盈框、心中熱血沸騰，恨不得把自己賣給陛下，恨不得立刻把心刨出來，送到陛下面前。
只見他後退一步，直接五體投地，高聲呼喊：“今日得陛下之言，縱是立刻身死，也絕無怨言。從今往後，張良就是陛下最忠誠的刀劍；陛下之意，便是張良劍之所向；縱是刀山火海、海角天涯，也絕不後退！此心天地可鑒，日月為證！”
士為知已者死，不外如是！
“好！”
“吾得子房，如魚之得水。哈哈……”
贏子嬰大喜，起身扶起了張良。
君臣二人相視大笑，一時間引為知已；當天晚上，二人抵足長談，共討養民之道，傳為千古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