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遠遊
第二日。
兩位老人在天色朦朧之際整裝待發，兩人立於庭院中，神色肅穆。
周韜今日也未早讀，他知道爺爺身體一直不好，突然一下子就神色煥發，必定是有什麼事發生。只不過不知道如此之快，讓他感到錯不及防。
周訓慈祥的看着周韜，他其實也不想走的，他也想看到自家孫兒慢慢長大，考取功名，娶妻生子……但是他的命輪已碎，沒有時間參加周韜人生重要時刻，況且他背負着整個宗門的血仇，他要在自己死之前報仇雪恨。
周訓說道：“韜兒，爺爺我要去兩界關辦點事，你收好這些東西，之前爺爺不是不想讓你修行，而是你天生文膽，生來就是個讀書人。爺爺怕你修行后反而讓你的文膽染瑕，所以你行加冠之禮之前絕對不可修行，等加冠之後才可修行。”說罷手中多了兩方印章，一枝毛筆，一方硯台和幾本書，示意周韜拿着。
周韜接過東西，哽咽道：“爺爺你能多待幾天嗎？”
周訓用手摸着周韜的頭，和藹的說：“人生逆旅，終究是獨自一人，爺爺不能陪你了，爺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說完就沉默了，他確實能多待幾天，陪着自家孫子度過最後幾天，但是他做不到，自從來到唐國，昔日恩師長輩，妻兒，同門好友的面目時時刻刻在他腦海中縈繞，讓他感到痛苦不已。
周訓走到馬玄機身旁，然後點頭示意一下，隨即與馬玄機化作兩道宏光飛至天空，天空白雪被二人身上氣流震退。
馬玄機看着周訓笑道：“老傢伙，怎麼不和小韜說實話，你明明就回不來了。”
周訓斜眼看着說道：“少廢話，我自有計較，趕緊祭符。”
馬玄機收斂笑意，緊接着滿臉肅穆，雙手一揮，周遭靈氣匯聚，然後掏出一張銅綠色的符籙，上面金色文字神意流轉，隨着馬玄機手上掐訣不斷，二人身前出現一個十丈高的白馬虛影，白馬渾身白磷，背生四翼，頭生鹿角。
在馬玄機結印完成後，那頭白馬捲起二人，縱身一躍，頓時消失在空中，只留下周遭紊亂的白雪。
周韜怔怔的看着爺爺消失的地方，久久無法回神，他十分的迷茫，唯一的親人現在遠遊，諾大的世界彷彿只有他一般，他內心充滿了糾結，痛苦，不舍，他不知道爺爺要去做什麼，但知道爺爺一定是去做他人生中最遺憾的事。小時候爺爺就消失過一次，那時他才六歲，他被丟到了馬爺爺那兒，等他爺爺回來的時候，滿身鮮血，神色疲憊，第二天開始就一直卧病在床。
他很擔心這次爺爺會回不來，他怕這種失去至親的感覺，他雙手緊抱着爺爺留下來給他的東西，頓時失聲痛哭，他如今才15歲，雖然早慧，但終究是個孩子。
日落的兩界關，並沒有晚霞染天的情景，因為天河以西是一片深邃的幕布，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撕扯着兩界的空間，股股劍氣侵吞着兩界關，一道齊天高的城牆卧在天河之上，這裏劍氣四溢，道意紛飛，佛法縱橫，煞氣凌人，殺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齊天城牆之上有巨大的佛相雙掌合十寶相莊嚴，一把千丈大小拂塵正在釋放着靈氣，一本金字書無風自翻，浩然正氣四散。
突兀之間，一頭白馬撕裂虛空，隨即化作靈氣消失在兩界關，周訓和馬玄機身形顯露，城頭佛像化作一位素衣老僧，一個跨步便來到了兩界關。二人彎腰抱拳道：“見過苦度聖人。”
苦度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兩位施主是要過界嗎？”
二人點頭，苦度無奈嘆氣，他多次一問就是想提醒二人這兒危險無比，他自是認識其中一人，那人便是周訓，前些年來過這兒，戰力驚人，雖是老者樣貌，但卻不過八十餘歲，他不願這般人才在這兒被早早截殺。
周訓早已登上妖族必殺名單，在現在的試探階段深入對方地界不值當，但如此大仇他這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苦度隨即帶着二人登上城牆，抬眼看去，城牆以西的天空和大地上烏壓壓的一片，嘶吼聲不斷傳來，周訓放開束縛，周身金光暴動，他和馬玄機飛至天空，大聲喝道：“青首何在？速來領劍受死。”
二人墜入妖族地界，方圓十丈的妖族身體頓時炸裂，虛空震動。周訓眼神尖銳，劍氣四溢，抬手拔劍，而馬玄機祭符化靈，無數神像凝結，向前方奔殺，二人不斷深入。城牆上好似達成協議，大半人出城攻敵……
周韜枯坐庭院，看着爺爺留下來的物品發獃，突然一方翠綠印章大方光芒，幾張紙出現在了桌子上。
周韜趕忙拿起紙，細細看着上面的文字，等到看完第一段，周韜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大聲哭了出來，等到看完書信，坐在了躺椅上側頭看向西方。信上說當周韜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之後又是交代周韜以後要好好活着，和這些東西的用處。他留下兩個印章，一個是儲物之器，上面刻着方吞萬物，一個是聚靈之器，刻着溫玉公子，毛筆用來練字，可以讓聖人文章顯化而不需聖人氣，書本則是聖人書本。
最後周訓叮囑道：儒生治學，讀萬卷書後得行萬里路，行走間觀世態沉浮，才是真正的讀書人，而且小小年紀不要老態龍鐘的，江湖多精彩啊，有美酒豪俠，不要惦記爺爺，爺爺瀟洒一生，只是晚年比較困頓，爺爺所行之事是快意事。
周韜此時內心空落落的，他知道爺爺說的對，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人要快意的活着，死去的人才會正真放心。但周韜就是不想動，就想靜靜躺着。
爺爺卧病的時候，曾感嘆道：“人生苦短，年少輕狂快意，書劍恩仇，老了總是無力無膽再度輕狂，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啊，韜兒啊，乘着年輕多走走江湖，不然以後老了想起年少之事全是書，得多難過啊。”周韜當蠻不在乎，卻被爺爺破罵不開竅，周韜只得連連敷衍。
周韜想了很多，終於是想清楚了，他打算負篋遠遊，帶着爺爺期望走走這江湖，去見見爺爺口中的豪俠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