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切的開始
很多年之後,白野想起這個夜晚,在一切開始之前,首先映入他腦海的,是遠遠望去,廟會街上空升騰盤旋的白色煙火氣,那是遊人們呼出的熱氣和小吃攤飄上去的交融而成的。
夜幕伴着雪片落下,街上商戶把燈籠高高掛起,紅燈籠連着紅燈籠,高低錯落地掛在沿街的屋檐上,白野覺得自己像在一條倒懸的天河下面行走,身邊是一個讓人一看就嫉妒的漂亮姑娘,有種輕飄飄的不真實感。
但是很快這種不真實感就消失了。
“......你出門沒吃飯?”白野遲疑片刻,發出靈魂深處的疑問。
他看着劉芸一路上平等地惠顧每一個小吃攤位,這些用紙包裝好的食物只能用手攥着,很快劉芸就拿不下了,於是她開始邊走邊吃,完全沒什麼大家閨秀的形象。
“!@#¥%”
“嗯?你說啥?”
“我說──憋煩我!”少女咽下一口,惡狠狠道。
雖然說不上哪裏不對勁,但是一切都和劉芸想的不太一樣,那大概就是哪裏都不對勁了......
少女正是天天看話本故事的年紀,但是時下流行的愛情話本里可沒有白野這麼木訥惹人生氣的男主角了,諸君,傲嬌早就退環境了啊!
所以少女這邊正在進行中古時代第一次怒氣能否轉化為食慾的先鋒派科學實驗,當然主要原因可能還是劉芸是真的餓了。
眾所周知,在心裏填滿期待的時候,是真的吃不下東西的,所以這一整天劉芸都空着肚子,也沒覺得有多餓。
至於現在嘛,期待破滅,吃嘛嘛香。
為了讓劉芸能找個地方安穩地吃東西,兩人在一處社戲前停下,此時台上正在上演的乃是《征北》,開國武皇帝以一介布衣拔劍而起,一生流傳下來許多故事,《征北》在其中是比較冷門的一段。
蓋因這段即沒有武皇帝早期崛起的經歷那麼充滿傳奇色彩,也沒什麼八卦狗血橋段——整段戲連個女人都沒有!全是些神神叨叨,排兵佈陣的文戲,無怪乎人民群眾並不十分喜聞樂見,是以社戲班子派上的戲子都比較稚嫩,算是用來練兵兼暖暖場子。
“眾將各領部曲排陣仗~我自安坐帳中央~”
白野對這一段還挺感興趣的,看的很認真,可能對一個中二少年來講,故事裏有沒有漂亮的妃子並不重要——我是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反而是英雄終於相見,拔劍便要分出生死之類的俗套情節更能讓少年們感動到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像個娘們一樣望天抹眼淚。
至於劉大小姐,她連看一眼都欠奉,偶爾抬一下頭,卻是睜着大眼睛四處找還有什麼吃食,白野不由的懷疑這個人根本就是叫自己陪她來吃東西,難道劉老爺是不給她飯吃嘛?
且不說兩人各懷鬼胎(?)地站着看社戲,四周的人群卻像是蟻群一樣,爆發了一場騷動,原本盛裝打扮的人們突然不顧形象地統一朝着另一邊逃跑,生怕落於人后。
白野朝着混亂的源頭看去,幾乎懷疑自己還沒睡醒,而是正身處夢中。
十幾個黝黑漢子騎着馬一步一步逼近,他們身上披着厚厚的皮毛衣服在雪中禦寒,卻因為工藝拙劣的原因,身上還有大塊的肌肉袒露在外面。
這些鐵鑄般的男人在眾人退避的喧鬧混亂中,在天河一般漂亮的街道上沉默地前進。
該怎麼描述這幫北邊的鄰居們在大衡的名聲呢?
某不願透露姓名的開國武皇帝趙破軍有一句名言:“矢志不歸,
克定北還!”
大概就是這忠誠度,不能說是睦鄰友好吧,最起碼也是冤家世仇,千百年來,南北雙方的勢力此消彼長,卻始終不乏血腥的戰爭。
北虜,北蠻子,日羊佬,人面獸心……差不多這些都是大衡人對他們的稱呼,而經過這十幾年的和平,北荒在大衡人心裏反而增加了一層神秘感,讓人覺得這些異族人個個力大無窮,吃人不眨眼。
和這些傳說中的異族人比起來,這時候天降外星人都不一定能造成這樣的恐慌!
Σ(°△°|||)︴
快跑!
白野拽住劉芸的手就要開始撒丫子跑路。
“我們快走……”
拽不動……
“快啊,你愣着幹啥?不跑難道等着被一刀砍了吃掉嗎?”
白野急得要吼人了。
“他他……他們好像衝著這邊來了。”少女聲音顫抖着,不敢輕舉妄動。
見鬼,這十幾個騎馬的北荒人還真就直着往自己這邊過來了,白野很乾脆地停下了腳步和劉芸站在了原地──還跑個啥,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嗎?
還不如就來個“我自安坐帳中央”,免得對面的大哥產生什麼會鬧出人命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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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青覺得很神奇,-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雪天,輕巧又柔和,草原上的雪總是伴着酷烈的北風,從天而降的羊毛一般,很快就在綠色的草原上疊起一層又一層;這裏高處掛着的漂亮燈籠更是令陽青大為震撼──他們竟然用染色的紗布把油燈包起來,簡直喪心病狂!
嗯……不過確實很漂亮。
於是青岳部的少君任性了一回,帶着伴當們走入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
“少君!少君,我等若是貿然闖進去,可能會引起眾人驚怖啊,若是弄出什麼事端,怕是會耽誤了大汗的事啊”
在十幾個蠻族小伙中間的,除了年紀還小的陽青少君之外,還有一個大衡人,赫然就是老張,張兩全。
這會他換上了一身棉袍,騎着馬陪在陽青旁邊,完全適應了自己翻譯官的角色,眼見這位小少君居然突發奇想要往廟會跑,趕忙勸阻,他只想趕緊把這位小祖宗送到神都,然後自己回定邊郡陞官領賞,哪裏願意多生事端?
他手腳並用,配上自己在邊境混了十幾年學來的一些蠻子話(大部分是髒話),竟然和陽青交流的挺順暢。
......
......
“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只帶氐元和這個南人去!”(北荒語)
陽青沉默了一會,對隨身的侍衛們下令道,氐元是陽青的伴當。
少君雖然看起來像個柔弱白凈的南人,但是同樣擁有不可違抗的威嚴,侍衛們於是停下,不再驅使胯下馬匹往前走。
而陽青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在冥冥之中指引他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