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瑣事
張明墨的面試不出意外地遲到了。
當面試官有說有笑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張明墨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礦泉水瓶放這了，垃圾袋換一個就好了。”其中一個長相蠻標緻的小姐姐一邊提起包一邊指着一堆瓜子殼和塑料瓶對他說道。
“我……我是來面試的。”張明墨咬着牙憋了一會顫顫巍巍地說出來。
“……”
整個面試乏善可陳，唯一的亮點在於，張明墨臨走前把瓜子掃了掃，帶着垃圾一起下樓了。
小姐姐叫他過倆天等通知，張明墨心想你明明可以直接拒絕，卻還要叫我等通知，我真的會謝。
街上儼然一副嘈雜的景象，已經快到正午了。
張明墨狠狠地撓了撓頭，定了四五個鬧鐘都能睡過頭，嗎的，真飛舞。
他望着蠅蟲飛舞的垃圾桶，自己這副模樣倒不如直接跳進去得了。回去的路上憤懣不已，於是買了半隻烤鴨，餘額也是成功來到小數點前兩位數，張明墨心想來的時候就不該坐出租車，要不然路上還能再買兩根烤腸吃。
張明墨決意走回去，他提着盒烤鴨，穿梭在七拐八拐的巷子裏，抬頭看去，無數根電線交錯在一起，和破舊低矮的樓層一起將天空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碎片。
這天這麼藍這麼亮嗎？張明墨眯着眼仰着脖子看着。
周邊有剛收攤的小吃鋪還在冒着霧氣，有剛做完工光着膀子插着腰坐在小凳子上比手划拳的，有撐着傘躲在陰影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有行色匆匆埋頭趕路不會在此停留的。
整個城市就像是沸騰的海洋，連同這光，這影，這人，這物，一同裹挾，攪勻。
每個人的世界或許都不盡相同，但都如同摻雜在天地間的塵埃，有的聚成一團，隨風飄蕩，有的獨自紛飛，上下沉浮。張明墨思索着，自己在這世間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或者說連角色都談不上。
“嗡”口袋裏的手機忽然一響，打斷了張明墨的思緒，但還未等他把手機拿出來又沒了聲響。
是打錯了嗎？
刺目的陽光照得手機屏幕漆黑，張明墨用手緊緊罩着手機屏幕，伸着脖子眯眼看了看，一串陌生的號碼，顯示的是未知屬地。
自己掛了應該是打錯了吧，張明墨沒有過多在意。
算了，這大太陽的真是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多待，回去吃鴨，隨即張明墨把手機揣回口袋。
但是就在揣手機的一瞬間，張明墨心頭猛得一凜，他感覺到眼前忽然一暗，就像，就像某一刻有人把太陽一下子偷走了一樣。張明墨呆了兩秒，又仰頭看看火辣的太陽，揉了揉眼。
還是不能熬夜，身體都快出現問題了。
可那其實並不是張明墨的幻覺，整個天空在那一瞬間變成了奇怪的暗黃色，天空中的太陽被一個圓圓的黃通通的東西所代替，那個東西的模樣像半分熟的蛋黃，出現得那麼囂張，卻也無比小心，不過也就在那麼一瞬，一切又恢復原樣。
在地上走的人甚至都未曾察覺，偶有幾人恍惚地搖搖腦袋，看看天接着又繼續走往下一個地方。
荒謬的事情，只有自己一個人看見，又有誰會去選擇相信？
回小區時張明墨眯着眼向對門看去，今天凌晨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凌晨老人離開的這棟樓裏面長期黑咕隆咚的，即使像是現在這樣的晌午，樓內也沒多少光亮。說實話，這棟樓真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另一個空間，
和周圍的一切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張明墨感覺那棟樓的樓梯口就像一隻巨獸張開的大嘴，巨獸低垂着頭屹立在那裏，而自己此刻站在它面前像是剛合牙縫的小蝦米。
如果沒記錯的話裏面似乎只有四戶人家，張明墨來時和租房子的房東淺淺交流過。
張明墨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胖胖的女房東一邊歪着頭叼着根橡皮筋卷着頭髮，一邊艱難地抽出一隻手，戳了戳這棟樓擠着眼色挑着眉頭對他說，這棟樓沒什麼人住的，當年只賣出去四戶的時候，剩下的所有屋子就被一個人承包了，但那個人自己並沒有住進去，一開始買的那四戶便一直是那四戶，再沒有人住進來。
說到這裏那個房東擺着手直搖頭，臉上的肥肉擠在一塊，露出不屑的表情，說還是咱這棟樓好，採光好，空氣好，不像對面那棟一直陰森森的，買在那棟樓住的肯定是純純的大冤種。
反正炒房子的大有人在，當時張明墨只顧着計較價錢也就沒過多在意，不過好在房東不僅身材厚實，人也挺厚實的，一個月300，還是一整個房間，一個人住屬實不要太爽。張明墨一聽300塊，趕緊面對面付錢，生怕房東反悔，付完錢後房東就扭着屁股離開了。
住了這麼些時日也不知道這肥肥的女房東究竟住哪裏，自己這個月的房租還沒交呢。
但是現在想想對面這棟樓又有點奇怪，小區現在破敗不堪，離那個買主一個人包樓得過去多少年了，就算這棟樓確實採光不好，總不可能一直到現在都不出手吧，買主該不會財大氣粗到買了房子都能忘記吧。我靠，這錢嫌多可以給有需要的人啊，張明墨想得有點咬牙切齒，還真就是人比人氣死人。
回到屋裏一通風捲殘雲地掃完烤鴨后，張明墨只覺口渴難耐，抽身去大廳的小冰櫃裏拿出一瓶可樂，張明墨感受着冰涼的快樂水從喉嚨慢慢流往肚子裏，就像是滋潤萬物的清泉緩緩流過乾涸的莊稼地，瞬間神清氣爽。
張明墨一邊打着嗝一邊興緻勃勃地坐在電競椅子上刷起來了視頻，椅子是上上周在拼夕夕買的，花了小100，張明墨為此心疼了一晚上，後來吃了一周加腸的泡麵補了回來，椅子坐底有些硬梆梆，但是靠在上面還是蠻舒服的。
張明墨兩隻腳架在面前不大的木桌上，沒有脫鞋，儼然一副大老爺的模樣。
桌上還凌亂地堆着不知何時脫下的襪子，襯衫，衣服堆里還藏着半袋沒吃完的薯片。
張明墨也知道自己蠻邋遢的，但是一個人住嘛，也就挺無所謂的。
不得不說，手機是真的好玩，就算是找工作失利，都快沒錢花了張明墨仍舊能看得一身是勁。
花花綠綠的視頻堆里出現這樣一條新聞：“同城快訊，東苑小區北橋口發生一起交通事故，四名男子駕車不幸墜入河中，無一倖免，具體原因還在調查當中……”
“隔～～～”這樣的事情真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啊，張明墨心中嘆氣。本想划走，但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放在屏幕上往下划的手指頓了頓，又慢慢推了回來，東苑小區？嘶，自己住的不就叫東苑小區嘛，還有這黑色的麵包車，這四個男的怎麼………
嘶……這他喵怎麼越看越像今天凌晨那幾個人！38度的天，張明墨卻忽然感覺自己如墜冰窟，渾身發涼，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麼巧的嗎？那個老人呢？張明墨趕緊拖動進度條多看了幾遍，發現壓根沒有關於老人的消息。按理來說那老頭杵着拐杖怎麼說都沒有生還的可能，難不成被水沖走了？還是說四個人把老頭送走了之後才出的車禍？
張明墨認得這個橋，離小區也不算特別遠，出小區左轉百來步就能看到，每天早上還有不少老奶奶排成一列在河邊捶衣服，隔老遠都能聽見“啪嗒，啪嗒”的聲響，感覺這種發生在身邊的車禍多少有點心驚肉跳。
現在張明墨腦瓜子嗡嗡地響，腦海中浮現出老人如錐子般刺骨的眼神，架在桌子上的腳抽了回來，坐正了身子，眉頭緊鎖。
只是巧合嗎？還是說並不是今天凌晨的那批人，他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肚子裏的快樂水都放不出氣來了。
點擊打開了評論區，評論區倒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第一行是：“出門在外還是要注意行車安全的，願逝者安息。”配了一個雙手合十的表情。
第二行是：“活該，都是報應。”該評論底下罵聲一片，大多都是對其雙親進行友好問候。
……
張明墨繼續往下翻，有一條突然出現的新評論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實還有一個人的，這個人相當特殊，而且這四個人墜河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交通事故哦。”配了三個戴墨鏡的表情，這條評論的ip地址是日本，但張明墨知道他的ip大概率是假的。
張明墨點開了他的主頁。
小燕子不等我，什麼鬼名字。
頭像是個可愛妹子的頭像，不知在哪找的網圖。
主頁粉絲數量0，關注0，lv等級2，看上去像是個新號，張明墨耐不住性子想去問他點什麼，剛準備私信時卻發現該賬號已被封禁，退出去已經找不到那條評論了。
“塌嘛的，搞什麼嘛。”張明墨小聲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