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話
天黑，徐仁架起了火把，一點點的把白天晒成肉乾的豬肉烤熟，一塊塊收好放進包裹里裝着。
秦家也在幹着活兒，但每戶只按着家裏男丁數目給肉，有的領了好幾斤，有的只拿了一斤卻要給全家吃。
秦李氏家裏便是這樣，小兒媳婦半道生了個女兒，晦氣。
家裏只有老大家有個寶貝孫子，加上當家的，只拿了四斤肉，卻要給八個人吃。
秦李氏越看襁褓里睡着的秦雲就更來氣，偏偏是個女娃。
少分了斤肉，可心疼死她了。
馮秀秀抱着女兒不敢做聲，知道婆婆不滿自己生了女兒，女兒不比男丁有用。
可……徐家那個女娃，不是很受寵么？
為何她的女兒要遭這麼多白眼？
馮秀秀不敢說話，只能一邊抱着女兒一邊給自家男人烤肉。
徐家這邊，徐昭雨奶牙咬不動肉，劉雅便親自剁碎了半兩鮮肉，熬了一碗濃稠的鮮肉糊糊。
徐昭雨喝着肉香四溢的肉粥，砸吧砸吧嘴，激動的喊了一聲爹。
徐仁當即便丟下了手裏的肉，抱着女兒跳了起來。
“可聽見了？小雨喊我爹了！”
徐昭雨被顛的一口肉粥嗷嗚吐了出來，小眼睛一瞪，哇的哭了起來。
老父親不經誇，她的小米牙相互碰了一下，好痛啊！
徐昭雨哇哇哭着，徐仁老父親的心碎了一地。
“怎麼了？”
劉雅見女兒哭的傷心，便知道怕是真的弄痛了女兒，連忙接過徐昭雨，仔細檢查着。
果然發現女兒上下兩顆牙牙根都磕紅了，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劉雅怒了，也嚇壞了。
生怕女兒牙會磕掉，連忙去找阿娘。
徐譚氏一看，瞪着老大怒斥：“還不快把咱們帶的拿着草藥拿過來！混賬東西！”
徐仁嚇得臉色一白，翻出包裹里隨身帶着的金貴草藥，和着水搗碎了遞過來。
那可是他們家帶着救命的東西！
“阿娘，小雨沒事兒吧？我……”
徐昭雨這會兒已經不哭了，只是牙真的有些痛，也不哼哼唧唧張嘴了。
任由徐譚氏怎麼哄，也不張嘴。
那草藥一看就可苦，她不想敷。
委委屈屈的含着一泡眼淚看着阿奶，徐昭雨可憐兮兮的不說話，誓死不張嘴。
徐家眾人為了哄小祖宗敷藥那是用盡渾身力氣，五個哥哥包括賀君宴都來哄，扮鬼臉躲貓貓。
徐昭雨一概不理，乾脆閉上眼睛裝睡了。
就是那小手小腳還在扒拉着阿奶衣服，怎麼看怎麼不像睡著了。
她不可能敷藥的，絕不可能。
眼睛閉着閉着，還真的睡著了。
再醒來，都已經是深夜了。
徐家人還沒休息，見她實在不願意，就先不勉強了，說不準一會自己能好，這時候他們都在烤肉。
而她正好輪到了在賀君宴懷裏睡覺，一睜眼就是個白凈漂亮的小哥哥，徐昭雨齜着小米牙嘻嘻笑着。
賀君宴趁機看清了徐昭雨的小米牙，發現紅腫已經消退了。
“徐奶奶，小雨牙根不紅腫了。”
“那就好。”
徐譚氏這才放心了。
果然她家寶貝孫女是個有福氣的，一點小傷傷不了她。仟韆仦哾
她吩咐兒媳婦等第二天把沒用到的草藥重新晾乾帶好，這可是救命的東西。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抱着娃兒的身影。
正是秦李氏，而她手裏也正是出生不過三天的秦雲。
小娃娃哭聲都弱似貓叫，躺在襁褓里被秦李氏不舒服的抱姿折騰的正哼唧着。
徐譚氏下意識皺眉，才三天的孩子就抱着出來溜達，實在是不應該。
“老姐姐有事兒？”
秦李氏笑着，抱着秦雲坐在徐譚氏身邊。
“你們家女娃當真稀少？”
“是啊，幾代都只生下一兩個女娃，我盼女兒沒盼到，盼來個孫女。”
秦李氏低頭看了看懷裏的秦雲，猶豫着開了口。
“徐妹子，你看我家這孫女怎麼樣？”
徐譚氏轉頭看了一眼襁褓，搖搖頭：“老姐姐養的不大好啊，瘦的很，給孩兒她娘好好補補，下好奶能養的白嫩些。”
“女娃娃就要漂亮健康些，將來才好嫁人。”
秦李氏撇撇嘴，誰家像你家一樣，三個兒子每一個都能單殺野豬？
生在這樣的家裏，這女娃也太好命了。
她家可不行，孫子太少了。
把小雲送出去，讓她小兒媳婦趕緊養好身體，今年再懷一個，一定是個大孫子。
“我們家小雲跟徐妹子有緣份，怎麼就遇見徐妹妹把她接生出來了。”
秦李氏嘴上恭維着，心裏卻不是這麼想的。
她可不想帶着這個小賠錢貨去陽城安家，他們家底本就不厚，再要養一個女娃娃，日子怎麼過？
她大孫子得什麼時候才能吃上肉？
不行，她必須得把小賠錢貨送給徐家去。
反正徐家也缺女娃，她正好不想要。
徐譚氏不接話，低頭逗着徐昭雨。
徐昭雨小眼睛跟逮着了好聽的八卦一樣，瞪得圓溜，小嘴微張。
天哪，她沒猜錯的話，這位秦奶奶怕是要把剛出生的秦雲妹妹……送給他們家？
這是……哪裏來的自信？
他們家缺女娃沒錯，那是缺的正經徐家的女娃啊。
果不其然，秦李氏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徐家眾人驚掉了下巴。
只見秦李氏抱着秦雲，一下子就放下了徐昭雨身子上面。
沒錯……是她小小的身體上面，阿奶的懷裏。
那帶着血腥味的襁褓一靠近徐昭雨的臉，她就乾嘔了一聲。
徐譚氏臉色鐵青，連忙招呼老大抱走孩子，又讓大兒媳婦抱走小孫女看看壓壞了沒。
秦李氏卻好像看不見，還直起身子：“徐妹子，你看這樣多好，我們家秦雲就叫徐秦雲也好聽的，你們家缺女兒，我以後就把小雲當你們女兒多好啊，我看你們家老二老三也老大不小了，現在就一個兒子可不行。”
“要是你的兩個兒媳婦不想生，就養着小雲唄，我也不多要的你的，十斤……不，十五斤肉就好了。”
“以後啊，你就有兩個孫女，多好？”
徐昭雨嘴巴合不攏了。
啊這……
秦奶奶這一句話，不是得罪了她全家么？
給阿奶第二個孫女，是要跟她爭阿奶的寵愛？她回頭，果然老父親和阿娘臉色難看。
說二叔小叔年紀不小了一個兒子可不行，這不是在暗指二嬸小嬸不能生或是生不了男娃？
徐昭雨一轉頭，果然正在烤肉的二嬸小嬸臉色鐵青。
二叔小叔也面若冰霜。
秦奶奶腦迴路實在清奇，誰都能猜到她是嫌棄孫女才想送出去孫女，沒想到她竟然還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
十五斤肉？
媽呀，這不是在變相賣孫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