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母之愛子
看着傷痕纍纍的族人們，看着像是遲暮老人一樣，一臉灰敗，失去了神採的老浦洛，吳名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
現在的情況讓他滿心沉痛，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只是下意識的手上用力。
被鋒利的劍刃切破了脖子，騎兵隊長努力的歪着頭，“這位年輕人，如果你繼續用力的話，恐怕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這句話打破了沉寂，吳名稍微收斂了力道，老浦洛也在這時看向了走到近前的吳名。
“孩子，你不該來的...趁現在，不用管我們，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老浦洛此時早已知道了一切，他現在就就像個絕望的老人抓住了最後一絲機會，他只希望自己的兒子活下去，帶着城裏的族人們活下去，他已經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吳名不願放棄老浦洛他們，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放他們走，只要放他們走。你們的軍隊已經開始接管這座城市，那些人都去迎接你們的長官了，這裏的事將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那些土地以及錢財仍然屬於你們，只要放過他們...”
...
看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吳名，看着這個親手養大的兒子，老浦洛追悔莫及...
族人們慘狀就在眼前，事實就像一把快刀，一刀一刀剜着這個老人那滿是傷痕的心。
可老浦洛也是欣慰的，這個兒子長大了啊！他是這麼的堅強、勇敢...
老浦洛從不後悔他的所作所為，他只是恨自己的懦弱、卑微，他只恨自己走錯了路...
“孩子，我的好兒子！你長大了啊...可你，不該來的...”
老浦洛嘶啞的聲音傳來，他努力的想保持平時的溫和語氣，可卻忍不住的聲音顫抖。
“我記得你說過的那句話！一直記得...”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就想起了我的父親。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吳名心裏一顫。“原來，你一直都記得！可...”
看着吳名那痛苦的眼神，被汗水打濕的頭髮緊貼在額頭，顯得他狼狽不堪...老浦洛強提了一口氣，盡量使語氣變得平緩一些。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爺爺的影子，他與那些貴族老爺們鬥了大半輩子...卻從不願讓我經歷這些。到頭來，你的爺爺他只留給了我三樣東西...”
老浦洛低頭摩挲着腰間的兩塊鐵牌，將它們摘了下來，一塊圓牌和一枚鷹首牌。上面的紋飾已經快要磨光了。至於那些長老們賜予的金陽牌，現在早就已被族人們唾棄...
“這兩塊破鐵牌就是他留給我的。你爺爺說我們既不是奴隸也不是‘賤民’，幾千年前就不是啦。咳咳，他和貴族，和長老們爭鬥了一輩子，沒落下個好下場。”
老浦洛顫顫巍巍的將那兩塊鐵牌系在了吳名腰間，這個老人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他努力的伸出手，想再撫摸一次吳名的臉...
“你爺爺教給我的另外兩樣東西，責任和愛？還有那令人唾棄的‘彎腰、低頭’！”
老人自嘲一笑，轉頭看了看早已人去樓空的城樓。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世態炎涼罷了。
“我和族人們辛苦了大半輩子，互相拉扯着才在城裏安頓下來了。沒有了沙暴和強盜，但我們卻要看着老爺們的臉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給老頭子發過誓，我也是那樣做的，呵呵，低頭彎腰！半輩子過去了，到頭來卻發現沒有什麼東西能留給你啊我的孩子！”
老浦洛嘆着氣，雨水靜靜地為他擦拭着臉上的血跡。這個如風中殘燭的老人，哪怕癱倒在地，哪怕錯事連篇，可在吳名眼裏，他是那樣的高大。
如山一般的高大，可是他倒下了...
“我想給你留下點什麼，總想給你留下點東西...你跟我、跟你爺爺都不一樣，我們是不一樣的人啊，因為你...從來都不認命。我看得出來，哪怕你嘴上不說，但是我太了解你了孩子。”
這位可憐的老人哪怕瀕死，還想的是他的兒子。那樣的自責與憐愛...
“我只怕，有一天我走了，你會再鬧出什麼亂子來...我其實是個沒什麼能力的人啊，你說，你不想跪着，可我沒辦法啊！我昏了頭啊，我想着，去買一塊地，一塊屬於我們自己的土地，那樣你就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不用跪着了，多好啊...”
老浦洛的眼睛有一些希冀，可下一刻，面如死灰，痛苦落寞。
“可是我卻葬送了全族，現在還要害死你啊！貴族長老們從來都沒想過讓我們活着，因為我們不聽話，不安分啊，呵呵...”
“孩子，聽我的，要努力的活着！要跑出去！我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了，可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兒子...”
“父...父親！我...”
吳名早已哽咽無語，雨水也洗不去他的悲傷。m.
這個老人已經什麼也沒有了，什麼都無法留給吳名了...
交涉沒有意義，諾克薩斯的士兵並不會妥協。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們終究是出手了，最先倒下的是那位不知道名字的騎兵隊長...
接着便是族人們，一個接着一個倒下。所有人都知道反抗沒有意義，可仍舊沖了上去。
因為吳名，哪怕這個孩子他們也許不太熟悉，不太親熱。可這群淳樸的人哪裏會想這些呢？
他們活不下去了，可只要吳名能活下去！這個年輕的孩子是那樣的勇敢、堅強！怎麼能讓他倒在這裏？
騎兵們的長矛突刺，族人們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可即便如此，他們已經奄奄一息，仍舊在囁喏着囈語。
鮮血夾雜着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嘴角一點點的溢出...
吳名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那是族人們一輩子的寫照，也是世上最偉大無私的愛——
“好好...活下去！”
...
吳名誰也護不住，護不住老浦洛，更護不住族人們...
“跑的出去么？出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什麼都沒了啊...老浦洛，各位叔叔，我要辜負你們了啊...”
“這樣也好，呵呵，呵呵呵，來啊，再來啊！雜碎們！”
絕望和瘋狂吞噬了這個年輕人，他就像是一頭受傷的惡虎般咆哮着，發泄着他的怒火。
困獸猶鬥。可又有什麼用呢？
他不知疲倦的揮劍、格擋。他絕望又憤怒，他一劍又一劍，直到劍被長矛擊飛，吳名也已經筋疲力竭，他終於堅持不住了，他倒下了。
吳名努力的睜大眼睛，雨越下越大，彷彿老天也為他們悲傷。
吳名絕望的望向族人們，他終於知道了虐殺兩個字的意味，他的劍無法對抗騎士的們的長矛，他甚至砍不到騎士的鋼甲，他只恨自己沒有實力，連自己的“父親”和族人們無法保護。
老浦洛早已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吳名身上也不知道被長矛刺中了多少下，鮮血不住的流下來，族人們奄奄一息...
吳名很慌亂，他害怕這群“可愛”的人就這麼白白死去...他咬緊了牙關...
“我不能倒下，不能，呀啊...”
他發出低沉的嘶吼，他掙扎着又爬了起來！
戰場上僅僅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面對着騎兵們的獰笑，他知道反抗還有沒有意義，
“但我絕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棄！哪怕是條狗，我也要咬掉你一坨肉！”
吳名看着傷勢沉重的族人們，他想趴在昏迷不醒的老浦洛身上痛哭...
他抬頭望向城樓，教派長老和那些貴族老爺早就離開了，但他早已記住了那些人萬惡的面目。
吳名看向圍住他的諾克薩斯騎兵們，他嘶吼着，血水四濺。
“老浦洛他們只是想好好活着，也讓我好好的活着。但是你們，你們所有人都不讓我們活着！所以，我會為他們報仇，來啊！雜碎們！”
吳名的咬牙切齒，士兵們的獰笑。
騎兵少尉死了，這傳出去將會被恥笑，因為這是一場實力根本不對等的屠殺。
兩位騎兵騎着巨蜥停在吳名的面前。
也許是吳名那自不量力的反抗又或者是少尉的死亡激怒了他們，也許是他們那嗜血的殘忍，他們兩位將會虐殺這個強壯的少年——就像貓捉老鼠一樣。
“拿起你的武器，來對抗，來報仇啊，哈哈哈。”
士兵們發出了桀桀的怪笑，他們的長矛指向吳名...
...
系統靜靜地注視着今天這一切的發生。
她想過幫助吳名，可...她只是個系統...
她不是無動於衷吧？
可她只是個系統啊，她只需要按照規則辦事啊！不是么？
她又哪裏需要那些無用的感情呢？那都是沒有意義的事不是么？
那是弱點、是缺陷、是萬物的終結之始...
可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對吧！
早一點出來也沒事的對吧！
沒人告訴過她這些東西。她那高速運轉從不停歇的偉大思維思索着最離經叛道的問題，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也許，我應該早些...”
“現在...也不晚吧？應該吧?肯定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