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修復館會議室,作為留存完好的古建築之一,四面牆壁用的皆是雕空木板,刻着各種山水人物,皆有出處,亦是出自名家之手,栩栩如生。
中間那張偌大的黃花梨木桌上,坐着擅長各種文物品類修復的師傅們,或年輕,或年邁。
館長自詡跟年輕人審美最接軌,不歧視特殊性向,卻也怕其他老師傅接受不了,立刻岔開話題。
又深知顧星檀天賦與能力,本就寄予厚望,聽她提及年終得失,順便點了她上台。
當眾總結。
顧星檀作為特聘的古書畫修復師,且又是空降,就職僅僅不到一年,已經在館內頗有名氣,雖然——
不是什麼好名聲。
她沒動。
發覺眾人目光移過來時,顧星檀才似是反應遲鈍,慢吞吞站起身。
她以為畢業之後,就不會有這種突然被老師點名抽查問題的慘案。
少女纖薄肩膀上披着件寬鬆大衣,淡金色古董懷錶鏈從裏面精緻襯衣扣垂落,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佩飾,越發襯得本就明艷旖旎的眉目慵懶。
就這麼雙手空空,閑適散漫地上了台。
讓準備了五頁發言紙的隨遣安,神色複雜。
即便面對這裏大部分都是她前輩的老修復師們。
顧星檀神色淡然,條理有序地將自己入職后修復的兩幅古書畫作品做了個總結,甚至一些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若非親自經歷,親自動手,絕對不可能如此詳盡。
那些原本私下懷疑她憑藉靠山才入職的年輕同事,此時都靜下心來聽她講。
室內竟一絲細微騷動都無。
顧星檀談及文物修復,素來心無旁騖,這是她的夢想,也是她畢生為之追尋的意義。
眼睫垂落,望着眾人:「我們終有一死,這些書畫文物也終將隨着時間長河消亡。但它們所承載的歷史意義,將亘古永存,綿延後世。」
隨即話鋒一轉,那雙素來慵懶隨意的桃花眸,此時浸染着讓人心跳加速的沉靜認真:
「願明年,我與諸位目標一致,以一技之長為文物永存盡綿薄之力。」
會議室內沉寂足足三秒。
坐在最前方,曾經差點不小心毀了顧星檀修復好《春宮秘戲圖》的古籍修復師徐老,心潮澎湃。
率先鼓掌。
而後便是熱烈經久不消的掌聲。
此刻,大部分人心裏沒有惡意競爭,沒有嫉妒,只有最純粹的對文物修復的熱愛。
唐旖若唇色抿得泛白,望着站在台上,光芒萬丈的年輕女孩。
餘光不經意掃過旁邊望着台上,眼神熾熱再無一絲嫉恨的隨遣安。
竟然,
這麼輕而易舉地改變了所有人對她的印象。
……
顧星檀這段演講視頻,被國家博物館官博發到了網上。
這麼好普及文物修復機會,館長怎麼會放過。
果然。
顧星檀這個名字,再次爆紅於網絡。
「啊啊啊,顧美人認真起來的樣子,真的真的真的太絕了!」
「其實文物修復真的是很小眾的職業,也不怎麼賺錢,還非常耗費心力,就顧美人這張臉,若是為了博眼球,盡可入娛樂圈,絕對是天花板級別,遲早爆紅。」
「有一說一,她是真的美,是那種頂級骨相的大美人,真該進娛樂圈,讓她的美貌發光發亮,不過也不可惜啦,修復文物明顯比娛樂大眾更有意義」
「國家博物館,所以什麼時候辦展覽,想看想看想看想看!」
「顧大美人雖然不進娛樂圈,但也多多靠美貌營業呀,之前文物修復小眾到身邊都沒有人討論這個話題,最近由於經常刷到顧美人的直播,大家都能聊上兩句了哈哈哈」
「她提到「文物修復」這四個字時,眼睛裏像是有星星,是真的熱愛吧」
「「以一技之長為文物永存盡綿薄之力」嗚嗚嗚,對不起,我真的淚目了,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還有那麼一批人,不為名不為利,甘居一隅,與寂寞為伴,只為傳承文物精神。」
「希望大家閑暇時間,不要總抱着手機刷視頻刷音樂,偶爾可以去美術館,去博物館走一走,從那些破損修補的文物中,感受它們背後所存的精神與意義。」
「樓上+N,如顧美人所言「文物所承載的歷史意義,亘古永存,綿延後世」所以不要讓修復師們的心血白費」
「……」
#以一技之長為文物永存盡綿薄之力#
詞條被官方推薦,足足霸佔了熱搜置頂24小時。
官方下場。
也不敢有黑子觸霉頭。
路人對顧星檀的固有印象,從愛營銷有靠山的花瓶修復師,逐漸改觀。
*
容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江秘書將平板電腦上的視頻打開,恭恭敬敬地放到上司面前:「太太這段視頻上熱搜了。」
容懷宴修勁有力的身姿倚在椅背,端方儀態平添光風霽月的慵散雅緻。
眼睫動都不動,靜靜凝視着視頻——
提到文物修復,眉目張揚又鮮活的少女。
談老爺子所言那句:熱愛、天賦、心性缺一不可,而她全都有。
天生就是為了文物修復而生。
所以,不該因幼時那場意外,止步於此。
視頻結束后,男人指尖輕碰屏幕,返回重新看了一遍。
時間就是金錢的容·資本家·懷宴,如畫眉目沉斂,將這段足足有將近八分鐘的演講視頻,從頭到尾,又折回去,反覆欣賞。
直到第五遍結束,就連旁邊站着的江秘書,聽得都能背誦太太演講全文,這位大佬才意猶未盡的停下。
江秘書輕咳了聲,誇道:「容總,太太很有魅力,是吧?」
容懷宴沒反駁。
修長指骨微微曲起,輕敲着桌面。
片刻后,清若寒玉的音質透着幾分若有所思,「她……在不高興。」
啊?
江秘書疑惑地看向依舊亮着的視頻。
如網友誇張所言,顧美人眼睛像是落滿的小星星,可見對文物修復的熱愛,
哪裏能看得出不高興了?
餘光瞥見時間,江秘書連忙翻開行程表:「晚上六點,您有個私人聚餐,現在出發,剛好準點到。」
容懷宴放下手機。
隨意穿上掛着的黑色大衣,淡淡應了聲。
這時,打掃完休息室衛生的秘書助理也跟着走出來,雙手捧着兩枚紅鑽耳環:「容總——」
她對這個略有研究,是紅鑽啊啊啊,好大顆,這是可以進拍賣行的真品吧?
「好像是太太不小心把這個落在浴室架子上了。」
容懷宴冷白指尖捻起那兩顆色澤剔透無暇、顏色鮮艷的鑽石耳環。
想起那夜戴在容太太耳畔,搖曳生姿的畫面,隨手接過放入大衣口袋,逕自往辦公室外走去。
*
顧星檀結束年終會議,往外走時。
南稚心情激動地跟在她身後叭叭叭:「老師說得太好了,剛才好多人都在誇您。」
顧星檀眼波流轉間,浸着幾分嗤然。
願那群人少造謠,少說話,多干點正事。
別整天閑着沒事,光盯着她。
只是,視線不經意與恰好出門的唐旖若對上,雙方皆是面無表情地扭頭。
晦氣。
不過,好處是,從今天開始,唐旖若就算為了避嫌,也不敢再隨隨便便湊過來,顧星檀心情卻沒有半點愉悅。
唐旖若那番話,還是讓她在意了。
沒有着急回家。
顧星檀回到這座外公曾經用過幾十年的修復間,淡淡的沉香氣,會讓她心緒平靜。
纖細指尖把玩着手機。
幾分鐘后,還是打開了與雲曜經紀人徐姐的聊天頁面。
顧星檀:【徐姐,你對蘇叢芫了解嗎?網上怎麼搜不到她生平信息?】
搜索出來多是蘇叢芫入圈之後的消息,即便是在好演員層出不窮的娛樂圈,她的履歷也可以稱之為漂亮。
徐姐回復很快:【這位呀,從八年前出道至今,資源好得逆天,圈裏人都心照不宣她有大佬捧,可偏偏就是扒不出任何信息,甚至連她的出身背景,都是娛樂圈S級秘密。】
又隔了半分鐘。
徐姐才發過來一條消息:【這個論壇有好多圈裏人爆料明星內幕,你可以看看這條關於蘇影后的,裏面應該是現今圈內關於她最齊全的爆料。附連結】
顧星檀定定看了許久,點開連結時。
才恍然發覺自己指尖都凍得僵硬了。
#關於某位背景深不可測影后不得不爆的秘密#
樓主大概真的是圈內人,從蘇叢芫出道即拿一線資源開始分析,背後有國內頂級的經紀團隊一路保駕護航,大IP劇本,高奢代言,時尚封面,都是隨便她挑選,出道即巔峰。
最後爆料,這位幕後大佬是頂級豪門圈某位不可言說的神秘大人物,蘇影后是這位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才甘心隱於幕後,為她事業鋪路,而別人觸碰不得。
刷到後面,大概是在上次#容太太首曝光#熱搜那段時間——
「居然是他?!」
「百年世家貴公子x病弱白月光影后,磕到了磕到了!」
「知情人爆料:據我所知,蘇叢芫跟那位不可言說的大人物,是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長大的,若非她從小身體不好,應該年齡到了他們就會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了吧,這些年那位不結婚,也是在等她。」
「媽耶這是什麼偶像劇情節,我不結婚就是為了等你,太太太浪漫了吧?!」
「藏得好深」
「熱搜全撤了,果然資本大佬下場就是不一般,為了保護白月光!」
顧星檀看到有人陸續提到「白月光」這三個字,桃花眸微微眯起,在清冷又幽暗的燈光下,少女明艷旖旎的面容,多了清冷冷的寒意。
這時,她手機震動了下。
徐姐:【看完了嗎,現在圈內眾所周知,她背靠的是容氏集團那位百年世家貴公子,而且……最新消息,她新得了個被一線女演員搶破頭的大IP資源,正是容氏集團投資的。】
顧星檀動了動發麻的指尖,一個字一個字的回復過去:【嗯,麻煩徐姐了】
徐姐沒往深處:【不麻煩,你想吃瓜隨時找我,我知道的瓜比雲曜還多。】
【對了,最近和你老公房事生活怎麼樣?上次送你那小玩具好用嗎】
【我這裏還有其他……】
最後一句還沒打完。
平平無奇大美人回復:【哦,用不着了,我老公剛死了】
徐姐:【???】
我艹。
老公死了還有心思吃女明星的瓜?
只能說不愧是你。
顧星檀已經神色平靜地找律師擬定離婚協議。
剛發完消息,外面傳來敲門聲。
隔着鏤空的窗戶,顧星檀扭頭一看,竟然是館長和徐老。
館長朝她招招手:「快來,剛接到消息,有新的古畫出土,需要立刻做防護工作,幸好你還沒走。」
不然還得從家裏再回來。
事關文物,顧星檀來不及回復律師消息,隨手將手機揣起來,就往外跑:「是什麼年代的?」
如今古畫出土越來越少。
沒想到在臨近除夕這個喜慶日子,竟然還能得到好消息。
至於男人?
愛捧白月光還是舊情人,隨便他。
反正很快就是前夫了。
顧星檀壓下心中那一縷情緒,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
這一場搶救古畫文物的工作,足足持續到除夕夜當天晚上,才堪堪結束。
顧星檀他們是直接去了現場,當場就要進行保護,出一點點差錯,都有可能導致文物產生不可逆的損壞。
整個神經都是崩起來,不敢出一點差錯。
臨近黃昏,路邊都洋溢着即將過春節的熱鬧,連商鋪都貼滿了對聯,掛着小燈籠,頗有野趣。
南稚看看外面,又從後視鏡看後排。
顧星檀幾乎耗盡了所有精力,此時渾身懶綿綿地倒在車後座,裹了條毛毯,彷彿隨時隨地都能睡着。
很是心疼她們這些文物修復一線工作人員,「老師,快要到談老爺子的住宅,您回去再睡,免得等會下車着涼。」
顧星檀眼眸半閉着,輕「嗯」了聲。
南稚怕她這樣睡着,趁着紅燈,用手機搜索了春晚嘉賓訪談直播給她看,「你看看這個醒醒神,雲曜也會出場呢,據說他這次要幫忙普及書畫修復文化,特意選了首水墨有關的歌舞表演。」
顧星檀懶洋洋地從毛毯內伸出一隻藕白手臂,隨口般:「你跟雲曜關係倒是不錯。」
南稚嘿嘿一笑:「雲曜沒有男神架子,可粉。」
顧星檀被她逗笑,紅唇翹起一點。
卷翹睫毛懶散垂落,在看向屏幕時,盛滿困意的水眸,眼神乍然一變。
這下,如南稚所願,她是真沒有睡意了。
少女雙唇輕抿成一條直線,在昏暗車廂內,透着又冷又艷、鋒芒畢露的妖冶美麗。
她望着手機里戴着古董紅鑽耳環,一襲茶白色精緻禮服的病弱美人,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接受主持人採訪。
視線凝在那隨着她說話時,華麗燈光下輕晃的鑽石耳環折射出璀璨華光。
非常眼熟。
分明就是容懷宴之前送她那幾樣古董珠寶里其中一對。
之前是被她隨手擱在了休息室架子上,總歸容懷宴的地盤也丟不了。
卻沒想到。
他居然領着別的女人也進了那間休息室。
除此之外,顧星檀想像不到其他原因,為什麼自己擱在那裏的耳環,會戴在別的女人耳朵上。
她素來佔有欲強,對屬於自己的東西,格外霸道。
別人碰了。
就會嫌臟。
那耳環在燈光下晃,顧星檀感受到了突然生出的反胃感。
這一天一夜專註於搶救文物,強迫自己不去想的那些事情,此刻全然湧入。
此刻,她滿腦子只有兩個字——
「離婚。」
*
臨近年關,作為整個集團的執行者,容懷宴亦是很忙。
下午六點,才徹底結束這一年工作。
容懷宴扣上袖扣,隨意掃向時間,輕描淡寫問:「太太還在發掘現場?」
這次在陵城郊外發現一座巨大的陵墓遺址,據說完整的書畫古籍類文物眾多,也上了新聞。
江秘書與顧星檀身邊的保鏢一直保持聯繫,自然清楚她行程:「太太已經回談老那裏。」
明知除夕之夜,要出席容氏最重要的年終家宴,太太這個時候卻一聲不吭地回了娘家。
江秘書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去看上司表情。
這次家宴,是提前說好的。
她陪他出席家宴,初二時,他陪她去顧家。
容懷宴長指略略頓住,莫名憶起昨天那段視頻畫面,眉心緩慢折起。
她不高興——
是因為他?
所以才放鴿子。
這時,江秘書看了看閃動的手機屏幕:「容總,剛才蘇小姐發來消息說,昨晚從您大衣里落下的紅鑽耳環,她已經讓人送來。」
容懷宴沒在意。出門時,隨口問:「什麼時候落下的?」
江秘書一邊主動推開辦公室大門,一邊認罪:「大概是昨晚在會館,我給您披大衣的時候,不小心從口袋滑了出來,幸好被蘇小姐撿到。」
不然這可是上億的珠寶,把他抵押給太太都賠不起。
顧星檀對這對耳環算是喜歡。
不然也不會戴了好幾次。
容懷宴往外走時,聲線極涼:「扣百分之五十年終獎金。」
「是。」
感謝容總手下留情,沒有全扣,江秘書長舒一口氣,然後問道:「那您今晚還要回老宅嗎?」
容懷宴從前台那裏接過耳環,玉質的音色淡而清晰:「回。」
家宴是爺爺臨終前的規定,若無重要事情,不得取消。
誰知。
一上車,司機從前排遞過來一封快遞文件封:「容總,好像是您的緊急合同。」
容懷宴漫不經心地拆開。
隨後。
視線驀地沉斂下來。
寂靜幾秒。
車廂內傳出男人冷若冰霜的語調:「取消今年家宴。」
江秘書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您去哪兒過除夕?」
「五緣路小別墅。」
江秘書:這不是……談老家裏嗎。
好傢夥。
這是結婚第一年,就跑去太太娘家過節的節奏啊。
容總婚後行事是真的隨心所欲。
直到彎腰上車時不小心瞄了眼,差點原地出去——
離婚協議書。
五個大字赫然在上。
*
談老爺子也沒料到容懷宴這個時間會過來。
聯想到顧星檀來時強裝淡定的模樣,老爺子輕嘆了聲:「小夫妻鬧矛盾了?」
卻也不多問,只意味不明道,「檀檀從小脾氣就倔,認定一件事就不回頭,同樣的,若是認定了一個人,也不會回頭。」
容懷宴素來淡漠如寒泉的眸底,泛起一絲波瀾。
大概是過分疲倦,顧星檀睡得並不安穩,在聽到推門聲時,驚醒似的睜開眼。
看到門口那一抹熟悉修長的身影,漂亮柳眉蹙起。
他怎麼會過來?
然而卻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就那麼睜着一雙猶帶慵懶睡痕的眸子,看他徐徐走來。
容懷宴將她之前落下的耳環放到床頭櫃。
下一秒。
原本懶懶躺在床上的顧星檀忽而伸手將那對耳環用力丟了出去。
「臟。」
隨即,自己蒙在被子裏,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
她真的好累,又好睏。
明明極為倦怠,腦海中卻不斷冒出蘇叢芫中途換下耳環的場景。
太巧了。
顧星檀甚至能猜測出來,她中途發現自己耳環戴錯了,又緊急還給容懷宴,免得被正室發現。
所以呢?
無論什麼原因,耳環已經在她手裏,被她帶過。
搞不好男人也被她用過。
越想,緊閉着眼睫的顧星檀就忍不住發冷。
那種想吐的感覺又慢慢湧上。
容懷宴看到被她丟到地面上的耳環,溫沉如水的面色微變,以為她嫌自己碰過臟。
見她眼睫閉着,原本白凈細嫩的眼下,略顯青色。
容懷宴望着她疲倦又略帶憔悴的面容,破天荒的退了步:「容太太,就算死刑犯,也有一次上訴機會。」
顧星檀不為所動,她極度好面子,不想一說話,就容懷宴面前,暴露她的不堪,她的佔有欲。
在還能控制之前。
結束吧。
只有輕微呼吸聲的室內,顧星檀倦怠的聲線,很輕很輕地響起,恍若夢境呢喃:
「離婚協議簽了嗎?」
「明天初一好日子,把離婚證領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
郊外未禁煙火。
一到零點,外面煙火盛放,像是一場接着一場的金色暴雪,肆意從夜幕傾瀉而下。
談老年紀大,熬不到零點,早早便去睡了。
只有容懷宴,立在安靜到近乎寂寥的落地窗旁,靜靜望着窗外,手機內傳來公關部經理的聲音:「由於春晚緣故,熱搜牽扯眾多,不能隨隨便便撤掉。」
「蘇小姐戴那對紅鑽耳環,已經到了熱搜前十,您曾公開提過,這對耳環是為太太置換,如今,網友們已經認定,蘇小姐正是您的白月光太太。」
重點是蘇小姐路人緣極好,甚至可以想像到,容氏集團的股價可能會暴漲到什麼地步。
公關部不建議容總澄清。
容懷宴長指慢條斯理地滑着手機屏幕,那一條條微博評論。
清雋如畫眉目沒有絲毫情緒,像是一幅淡而雅緻的墨色山水。
反而將那對耳環,隨意地丟進垃圾桶。
原來是這個「臟」。
在沒有開燈的卧室內。
半睡半醒的顧星檀,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熟悉的烏木冷香沁透肌骨般。
是容懷宴。
還沒反應過來推開,便聽到耳畔,是他用又低又潤的嗓音喊她名字:「小海棠。」
顧星檀纖薄消瘦的身子略僵了秒。
指尖用力撐在他的胸口,往後仰着,「別叫我這個名字。」
下一秒。
泛紅的眼尾卻被他冰涼指尖輕碰了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