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搭骨屍(七)
明明早上還是走的籬笆門,晚上,這群人卻帶着大家繞過了籬笆,從邊上出來。
出了村口,眾人就必須分散開了。盧妙還是跟着那對父子,低着頭走在路上。
“爹,他們都說,村長家的肉不多了。”到底是年輕,兒子沒走幾步路就受不了路上的安靜,開口說話。
他爹回頭看了盧妙一眼,沒作聲。
“爹,村長家的肉真的沒了會怎麼樣?”見他爹不理他,年輕人又問了一句。
他爹還是不出聲。
幾次被忽視,年輕人似乎臉皮有些掛不住。他開始憤憤地自言自語:“肉沒了是好事!要我說,咱們村兒雖然靠着這法子年年豐收,大家日子也越過越好,但是也實在太殘忍了!鄰村的人知道我們的習俗,背地裏都罵我們損陰德呢!”
聽了這話,他爹總算是開口,但一出口就是呵斥:“畜生,你胡謅什麼呢?要不是因為這法子,你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不愁吃也不愁穿,就偷着樂吧!你爹我日子不多了,趕明兒眼一閉就見你娘去。等村裡再也無法舉辦冥婚儀式,你就知道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說著,見兒子一臉不屑一顧,似乎對他的說法不以為意,老頭兒也氣不打一處來:“哼!你爹我小時候過的才算是苦日子,家裏餓死多少個兄弟姐妹?那時候每天早上起來,你爺爺都會挨個摸摸孩子腦門兒,涼了的,連個席子也不裹,直接丟進後山山溝里去。”
“你現在過的,已經是神仙日子了!”
老頭這話說完,他兒子沒說什麼,盧妙卻開了口:“這麼說,您家以前也配過冥婚咯?”
老頭聽了這話,白了盧妙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也不管盧妙跟不跟得上,打定了主意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終於到了埋棺材的地方,早上的棺材還敞着蓋子放在土坑裏。老頭用下巴指了指棺材,示意盧妙進去。
盧妙沒用人強迫,利索地翻了進去。
“哼!今天倒是學了乖。”
老頭和他兒子合力把棺材蓋兒蓋上,盧妙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土塊砸在棺材蓋上的聲音沒一會兒就停了——這棺材蓋竟然不用棺釘封上?盧妙覺得奇怪,兩人也沒往棺材上埋太多土,今早推開蓋子的時候怎麼就紋絲不動呢?
她瞪大了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像個盲人一般慢慢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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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蓋上有些濕,盧妙摸了一手的水漬。她謹慎地把水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聞到腥味。
是夜晚的露水嗎?
失去了視覺以後,盧妙的聽覺和觸覺變得異常靈敏。她能感覺到父子倆的腳步漸行漸遠,周圍一片死寂。除了頭上的一小部分棺材蓋,其他地方的棺材還都很乾燥。
盧妙費勁兒地起身,死死低着頭,腰也彎着,終於用這彆扭的姿勢坐了起來。接着,盧妙又慢慢向前趴下,再轉個身,成功的把自己掉了個個兒——今早太過匆忙,盧妙還沒檢查過棺材的底部。
木板的觸感似乎沒有區別,但盧妙細緻地一寸一寸摸索,終於摸到了一塊四四方方的縫隙。
她趕緊拔下頭上的木釵,可釵頭太粗,根本塞不進縫隙。盧妙只好用自己不長的指甲扣這塊木板。
“嘶——”營養不良的人指甲也比較脆弱,盧妙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竟然被硬生生撅斷了!
她一邊把右手食指含在嘴裏止血,一邊用左手拿起那一小片指甲,終於把木板翹了出來。
裏面卻只有一張薄薄的紙。
盧妙剛剛把紙揣好,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個棺材,似乎小了一些?
她又一次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用剛剛的方式再換回原來的位置!不僅如此,之前她還可以舒展大部分胳膊,但是現在,兩邊的棺材板距離盧妙只有一拳的距離!
棺材的縮小還在繼續,材質也越來越不像木頭,反而像是什麼軟軟的東西。盧妙趕緊換了側躺的姿勢,又盡量蜷縮着身體護住胸前——她怕一會兒棺材越來越小,自己的肺部沒有足夠的空間喘息。
黑暗中,盧妙突然聽見了水花的聲音。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這水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麼人在水裏不斷地撲騰一般。棺材早已變成軟軟的、繭一樣的材質,把盧妙緊緊地包裹在裏面。奇怪的是,盧妙卻沒有一絲窒息的感覺。
但盧妙確實覺得越來越睏倦——她很快就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盧妙醒來時還在棺材裏,外面沒有一絲聲音。她下意識就開始摸向四周——棺材蓋上空無一物。
盧妙正要鬆一口氣,卻突然猛地意識到——自己昨天是頭腳掉了個個兒睡的。
她試探地抬了抬腳——果然踢到了什麼東西!
盧妙正要把腳收回去,卻覺得腳趾一陣刺痛!慌亂之中,她起身、低頭、伸手一氣呵成,果然又一次摸到了那顆人頭!
盧妙故技重施,用手指狠狠地插進對方的眼睛處。這一次,她卻聽到了一個男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她的腳——不,是程非煙的腳,終於得救了!
這顆頭還在不斷掙扎,似乎想把盧妙的手甩下去,比昨天還要難纏!
盧妙一絲一毫不敢鬆懈,手上不斷用力,甚至還把手指向更深處攪拌。尖叫聲越來越慘,終於戛然而止。棺材上的頭不見了,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盧妙滿頭大汗地躺了回去,右手食指開始鑽心地疼痛——又熬過了一夜,不知其他人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