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分層的城市

自由港，自由的海港城市，建立在一處名為流放海灘的天然港口附近。

這座城市的碼頭在城市北面。

東方、西方、南方，三個方向的城市邊緣是連在一起的高大圍牆。

如水壩般的高牆，限制了這座城市的發展，尤其是這座城市依靠海運為生。

這很古怪。

但卻始終無可奈何的做法。

高牆的外側牆面上，佈滿了猙獰的痕迹——某頭海底巨獸上岸溜達時留下的抓痕、猶如天降隕石般的凹陷、酸蝕液體侵蝕牆面留下的污痕。

等等諸如此類的痕迹,足以證明高牆為城內的人擋下了多少災難。

可以想像得到，只要在碼頭附近的海面上佈置火力強勁的蒸汽機械船，那這座自由港就會成為鐵桶一般的存在。

它不懼怕陸地王國派來清剿的海軍，也不怕深海內的巨大怪物。

只要船舶的汽笛還在城市上空飄蕩，自由港的自由氣息，就會源源不斷地吸引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冒險人士。

這種人口增長趨勢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

…即便城內的居住環境已經十分惡劣。

蒸汽白霧在街頭繚繞，錯綜複雜的空中走廊佔據了街道上方的空間,沿街而立的擁擠房屋擋住了空氣流通的通道。

嚮往自由的人們,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在這人聲嘈雜的城市內呼吸上一口自由的空氣。

“這裏的人，比我想像中多多了。”

任少川站在一道空中走廊上，緊貼着走廊圍欄，避開身後來來往往的行人。

昨天晚些時候，他和迦列娜放棄了小型蒸汽船，躲藏在進出自由港的貨船里，偷偷進入了這座城市。

此時他所在的地方，是下城區的一條普通街道。

他的目光從下方如螞蟻般密集的人群掃過，在閃爍着霓虹光芒的商鋪招牌上稍微停留幾秒，然後繼續向上移動，穿過一道道高低錯落的空中走廊，勉強從縫隙里捕捉到了天空的顏色。

在極高的地方，最靠近天空的那一層樓，建築工人正在搬運建材，打造新的樓面和屋頂，像搭積木一樣一層又一層的往上建造新的住房。

圍牆保護了城內的居民，而渴望得到保護的居民又不想到圍牆外生活。

這就帶來了加高樓層的需求。

“深海剃刀”海盜團、遠洋冒險家協會、“銀色珠鏈”超大型跨國商團，這三個勢力背靠城牆,分別霸佔了自由港的西區、南區和東區。

他們日復一日地開工建設新的樓面，向這座已經十分臃腫的城市裏塞入新的居民。

近幾年來，城市內的人口接近飽和。現在在建的樓面，已達到了下城區樓房的高度極限，再往上，就會侵犯到中城區。

一種奇怪又很正常的現象出現了。

靠近地面的樓層，日光稀少、空氣骯髒，是名副其實的下城區，成為了城市底層居民的住處，很符合他們在這座自由港社會體系中的地位。

而那些掌握財富的商人和超凡者，就住到了中城區和上城區的樓房裏去，把自己房屋的地基建立在下層居民樓房上，這也很符合他們在社會體系中的角色。

任少川不是建築學的專家..不過這不妨礙他發現自由港存在巨大的隱患。

但這和他沒什麼關係。

他來這兒只是為了混一個合法的遠洋商人身份，然後坐着蒸汽機械船去往洛薩王國而已。

“主人，我回來了。”

迦列娜戴着兜帽，來到任少川身邊，將兩張卡片塞進對方手裏：

“我弄到了不記名的空白身份卡和油水筆,還順帶着打聽了一下航班，每天上午10點鐘和下午3點，都會有一艘途徑洛薩王國的商船從這兒出發。”

“做的不錯。”

任少川翻轉空白身份卡,看了看正反面。

這東西是塗抹了隔水材料的硬紙片，用特殊的油筆可以在上面書寫難以擦去的文字。

每個進城的人，都需要花費10到100銀索倫，購買新舊程度不同的身份卡。

旅客剛拿到身份卡，就會被出售卡片的海關人員寫上身份信息。

像任少川現在拿到的不記名空白身份卡，就是從特殊渠道流出來的“高檔品”了，每張的售價都會高達200銀索倫。

拿到它，就相當於洗白了身份，獲得了在自由港任意行動的自由。

任少川從小跟班手裏接過油水筆，唰唰唰地給自己二人寫下了提前想好的身份信息。

…

[姓名]伯魯特、莎莉溫

[來歷]賓諾斯島土著商人

[進城動機]出售賓諾斯島特產、加入“銀色珠鏈”商團

[預計逗留時長]永久，且在有效期內會反覆進出自由港

[海關通關印戳]已批准通關

…

所謂的“賓諾斯島”，只要任少川不說，沒人能找到它，因為這島根本不存在…

兩張卡片上，除了[海關通關印戳]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

任少川把標有“莎莉溫”的卡片交給迦列娜，招招手，示意對方跟上自己。

在迦列娜為身份卡奔波的時候，任少川自己也沒閑着。

他在城市底層的商鋪里，買到了舉行神秘學儀式所需要的材料，還在陰暗逼仄的黑旅館內開了間客房。

沿着空中走廊走上一段距離，從磨到發亮的垂直滑桿速降到下層樓面，再拐入終日不見陽光的暗巷。

這一路上，任少川看到了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抱着破爛玩偶瘋癲歌唱的癮君子，手臂長滿膿瘡但仍舊在翻找垃圾堆、喝污水的病人。

要是往這種衛生條件落後，人員又極度密集的地方撒一把“疫病因子”..

嘖嘖..

難以想像會引發什麼樣的災害。

任少川微微搖頭，拉上迦列娜避開臭烘烘的醉漢，走進了巷子裏的黑旅館。

旅館老闆躺在入門后的搖椅上，用一道佈滿鐵絲網的金屬牆面隔開自己和住客。

他聽着唱片機里的歡快音樂，跟隨節拍晃動帶有紋身的光頭。

看到任少川帶人進來了，他抬起粗壯的手臂，拍了拍鐵絲網：

“帶外面的妓女進屋要加錢。要麼，你就只能找我這兒的妞。”

任少川停下腳步，看了看面露些微怒色的迦列娜，在心裏說道：

“控制好安妮的本能反應。”

迦列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愧色低下了頭：

“對不起，主人。她的本能反應太強烈了，比上次那個女僕厲害太多太多。”

任少川沒有責備小跟班，只是如同早有預料般點了點頭。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壯碩的旅館老闆，從鐵絲網的縫隙里塞了一張捲起來的銀索倫。

“呵，這才對，進去吧。”旅館老闆滿意地哼了下，往鐵絲網上塞了一團皺巴巴的小額銀索倫當做找零。

任少川扣下搓成團的紙鈔，帶上迦列娜步入了氣味難聞的客房。

“保持警戒，我要佈置儀式了。”

迦列娜貼着門板站立，傾聽走廊外的動靜。

任少川從斗篷底下拿出布口袋，將儀式材料倒在被套上——這地方的被褥已經夠髒了，再給它加點料也無妨。

麗桑卓的聲音適時地在任少川的腦海中響起：

【古蓮蛇的風乾粉末100克，放在3點鐘方位..蒸餾水100毫升，放在4點鐘方位..新鮮的薑片30克..】

兩分鐘后。

【嗯，好了。儀式已經成型。接下來的話，我就要開始念禱告詞了，你低聲重複一遍就行。這是一個祈求恩賜的神秘學儀式，目標指向灰界巫妖領主，也就是你和我。等儀式生效了，我就讓茉莉把我們準備好的三件骨製品“投遞”過來。】

任少川一點頭，半跪在床上，雙手合十擺出祈求的動作。

由於麗桑卓的存在，他自帶一圈防止超凡氣息外溢的隔離層，所以也就不用為了遮掩儀式的動靜，而專門去佈置靈性之牆了。

“極黯之地的寂靜領主，

“灰霧背後的死亡化身，

“陰影帷幕的隱秘保護者..”

空氣中浮現異樣的波動，即便沒有進入“亡靈意志”狀態，任少川也感受到獨屬於亡靈的永恆冰冷。

他的身體在失去溫度，呼吸在變得微弱，眼前浮現灰色風暴牆壁的虛幻景象。

這牆壁上裂開了一個圓口，三件像頭髮一樣渺小的東西從中飄了出來。

隨着灰色風暴牆壁變淡消失，這三件渺小事物漸漸變大，並最終以三根骨頭短杖的形式落到任少川的手中。

【搞定了。】

麗桑卓溫和地笑了笑：

任少川握着三根比筷子粗一點、長一點的骨頭短杖，暗自感嘆祈求恩賜的儀式真是方便，相當於隨身攜帶了一個龐大的儲物空間一樣。

這三根骨頭短杖，是麗桑卓參照了迦列娜提供的饃典內容后，親手製作的。

骨杖上的灰界氣息已被去除，年份也縮減到了近數千年，外觀樣式模仿的是維瑟記憶中曾經出現過的某件高檔藏品。

只要把它們一賣，任少川就能獲得一筆豐厚的啟動資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