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逼殉葬
翌日,清顏剛醒,就被人簇擁着換上了太后的服侍。
等等,太后!
清顏還睡得一臉懵,就被人搗扯着,等她稍微清醒些,又被人塞入了轎攆,等轎攆落地,她被人簇擁着到了大殿後,睡意才逐漸消散。
這是什麼情況?
她好奇地豎起耳朵,就聽前朝新皇南宮燁的聲音道:“沈卿乃第一大儒,即位詔書便由愛卿撰寫吧。”
沈卿,沈孝儒?
那不是父親的至交嗎?
一道雄渾寬厚的聲音響起:“梁王殿下恕老臣冒昧,太子既死,為何不擁立太子之子?”
南宮燁冷漠道:“宏兒不過才七歲,卿覺得他能掌控朝政?”
沈孝儒搖頭:“名不正則言不順……”一旁的內侍給他使眼色,遞給他筆,無聲地催促他落筆,但見他冷笑一聲,刷刷幾下,落筆八個大字:梁王篡位,亂臣賊子。
整個大殿原本還在小聲嘀咕的眾人,見到這幾個字,登時鴉雀無聲。
新皇並不惱怒,手隨意一抬,侍衛會意,片刻間,殿上便被拖上來沈家的一眾家眷。他們肩上扛着枷鎖,腳上帶着鎖鏈,有的小聲哭泣着,一行人有老有少,最小的還尚在襁褓里被人抱着。
“沈卿不怕朕誅你九族嗎?”
南宮燁微微挑眉,一旁的侍衛舉刀架在了他們脖頸上,孩童剛睡醒,面碰冷刃,忽然哇哇大哭起來……
沈孝儒臉色慘白,面露不忍,偏過了頭,咬牙慷慨激昂道:“別說誅九族,就是誅十族又如何!”
“好,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來人——”
“陛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先前的太子太傅,如今齊妃的父親,霍剛。
清顏在後殿,心整個兒糾緊,她的爹她太知道了,太子黨的中流砥柱,怎麼會輕易屈服呢,她生怕他今日血濺當場。
“陛下,陛下三思啊,希直兄言語冒犯,還望陛下恕罪,微臣定會規勸他……”
說著,霍剛走到沈孝儒面前微微搖頭,沈孝儒原本梗着的脖子,待側目看向襁褓中的重孫時,還是微微耷拉了下來。
“卿來得正好。”南宮燁看向霍剛,態度溫和了許多“先皇駕崩,先皇后殉葬……”說著,停頓了下。
清顏只覺得身後忽然竄出兩人,架着她就往外走……
她今日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領子特別低,昨日懸樑的傷,未經處理,過了一夜,更是青紫腫脹,看上去觸目驚心很是恐怖。
等她被簇擁到了大殿上,一同落地的,是新皇南宮燁的聲音:“朕敬佩齊妃殉葬父皇的決心,可如今後宮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朕願意尊齊妃為太后——”
清顏只能不停地眨眼睛,求助地看向她爹——
霍剛看到她脖子上的傷口,臉上的心疼之色一閃而過,可最終卻雙手握拳,聲音洪亮地開口道:“太后之位,小女年紀尚幼,此舉不妥。齊妃娘娘想要隨侍先皇,便要全了她的這份心意——”
“霍兄此言甚是——”
“霍兄大義啊——”大殿上不斷地響起附和聲。
清顏獃獃地看着她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她知道霍剛是疼她的,她幼時坐在他腿上看書,在他茶缸里放鹽巴,在他睡着的時候揪他鬍子……
他笑罵著,卻頂多是拿胡茬扎她臉,並不捨得訓斥她半分。
而此時,他卻在眾人面前捨棄了她,要她死!
霍清顏腦子裏亂作一團,眼裏蓄滿了淚,她強忍着沒落下來。
偏偏,霍剛猛一跺腳,再次咬牙道:“微臣,願親自送小女上路——”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她爹,強忍着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如珍珠般大顆大顆地砸在了地上……
她淚眼模糊,忽然發現,不知何時,爹的身影居然不再高大,不再能庇佑她半分,此刻的他,佝僂如斯,像燙熟了的蜷縮着的蝦米。
罷了,被捨棄,就是她霍清顏的宿命吧。她心中一顆重石落地,塵埃落定。
一道熾熱的視線打在了她臉上,又很快移開。
那人身着明黃色的龍袍,龍袍的背部綉着五爪的金龍,不再是王公着的四爪蟒袍。
只多了一個爪,便好似有了無可比擬的力量,睥睨着眾生。
那人神色從容,緩緩走近,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清顏的面前,就聽他用不疾不徐的聲音道:“她當得!這天下至高無上的位置,她也坐的,因為——”
說著,他微微讓出了半步身位,伸出白皙的食指指向清顏的肚子,高聲道:“因為這裏,有先皇遺留的血脈,還有一個尚未出世的小皇子!”
清顏原本淚眼模糊,隨着他話落,如晴日裏悶雷落下,這一重雷,登時劈得她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霍清顏下意識地撫着肚子,滿頭的問號,我什麼時候懷的孩子我怎麼不知道?!!
南宮燁站在她身邊,作虛扶狀,在她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面不改色,定定地看向清顏,下着保證:“朕定會對先皇的血脈,視如己出,照顧有佳,太后不必掛慮。”
清顏抬頭,他的眼裏如今映着的,是她紅着眼睛蒼白的面孔。
——他在救她的命!
心念一轉,她瞬間明了他的用意,肚子裏有沒有貨,她清楚,他也清楚。
有時候就是這般奇怪,曾經先皇賜婚聖旨落下的時候,霍剛想要為她抗旨。
那時,是她自己主動站了出來。為了她爹,為了全家的性命,她願意捨棄幸福,主動進宮,入了這樊籠。
可如今,她鬼門關外轉了一圈,霍剛卻顧忌什麼大義想要逼她死,她不願就範。
她的命,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做主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為了什麼大義。
於是,清顏只目光專註地看着眼前的新皇,南宮燁。
這一刻,他倆難得不是站在對立面,敵我陣營;而是並肩站在一起,四目相對。
她看到他眸中着太后服的女子,緩緩地抬起了頭,眼神堅定,用破鑼沙啞地嗓子,撕心裂肺吼道:“既、如此,那便、多謝……吾兒!”
短短的一句話,雖是用儘力氣吼的,聲音也並不大,從她嘴裏說出,萬分艱難。
因此,她並沒看到南宮燁聽到最後兩字,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臉上的笑也凝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