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咱兩分手
張揚就這樣結束了他的高中生涯，一個轟轟烈烈的事實，地震是大禮炮，聲音響得洪亮。考場是戰場，刀光劍影。當考完最後一門英語，鈴聲響起的時候，原來一直安安靜靜的樓層一下子人聲鼎沸，原來大家一直都安靜得太久了，終於可以結束了。
這樣的歲月終將不復再有，大家甩着手離開校園，耳邊突然傳來的聒噪比地震更厲害好幾倍。
“咱們把試卷書本都拿出來，弄一個篝火晚會，這三年，咱們做的試卷堆得都和咱們一樣高了，放一把火燒了吧，留着也沒什麼用了。”同學們個個都顯得很激動。
張揚回到宿舍呆了最後一個晚上，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夜”了。明天將會有一大半同學回家。大家約好了今晚都回宿舍，合影留念，收拾行李，然後出去大吃一頓，因為明天一起床，同學們就要各奔東西。
從窗戶吹進來的風把宿舍吹得蒼涼，算過題的草紙滿地都是，明天大家四散天涯。事就是這麼一個事，最後總是會有幾家歡喜幾家憂。
當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張揚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沒想到天生英語殘疾的張揚居然考了92分。此時當張揚再次看到老王的時候，心裏面總會有一股暖流衝擊着他的丹田，帶動他的淚腺，他莫名的感動。
老王卻從容地笑了笑，那是一個多麼迷人的微笑。
張揚的父親也是樂呵地拿着填報志願的參考書，沒日沒夜地幫張揚挑選報考的學校。老張歷經三個日夜，抽了四五包美猴王香煙（家中條件一般，美猴王香煙實在不貴，低等價位）之後列出了以下學校：
XZ大學
青海大學
HLJ大學
哈爾濱理工大學
廣西大學
黑河學院
廣西師範大學
……
張揚看了之後差點吐血身亡，這是活生生地想把他往火坑裏推，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老張美其名曰：邊疆邊遠地區條件艱苦，錄取分數線比較低，把握性比較高。
考上西X大沒有什麼傳奇的色彩，很普普通通。這不是神話，更無需羨慕。
張揚當著父親的面毫不留情地全部劃掉，根據自己估分的實際情況，第一志願填寫了武漢理工大學，第二志願填寫了最終被錄取的這所西X大。
趙婷聽到張揚考上西X大的時候特別高興，整天屁顛屁顛追在張揚屁股後面喊着“天才、天才”，對張揚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張揚和趙婷的相遇純屬偶然，如果讓他們正兒八經談戀愛，估計他們兩誰都看不上誰。
張揚當時痴迷於網游《征途》，玩得很入迷。他在線上認識了一個女玩家，後來了解到他和這個女孩是一個城市的，而且還是一個學校的，於是欣喜激動地安排見面認識。女孩說她的名字叫趙婷。
後來趙婷給張揚說：“你當我師傅吧，遊戲太複雜，玩着太累，我需要人帶我。”
因為趙婷經常打不過BOSS的時候，總會找張揚幫忙。她沒時間不想打的時候，張揚就幫她做任務。
有一天，張揚開玩笑地在紙條上寫了“我喜歡你”四個字，然後給趙婷說：“哇！我剛寫的這幾個字好漂亮啊，你快來看！”
趙婷看了一眼之後，說：“你寫的這幾個字還叫好看呀，你看我給你寫幾個字。”然後趙婷就在那張紙條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我也喜歡你”這五個字。
他們相視一笑，瞬間怦然心動。趙婷的笑雖然帶着幾分羞澀，但後來還是笑出了聲，那種開心好像能隨着笑容溢出來。在那個單純的年代，總有那麼一句話能給人帶來巨大的感動。那一刻看似短暫的情緒，卻溫溫柔柔地一直停在心裏最酥軟的地方，任憑歲月流轉，始終不曾消逝。
他們因為遊戲結緣，從師傅開始稱呼，最後升級為男女朋友。在高中好像有很多的戀愛關係都是從姐弟或者師徒開始的。
趙婷是一個很理性的假小子，性格像男孩一樣，除了不會抽煙、喝酒，像打牌、打遊戲等男性活動她都會那麼一點，還時不時拉着張揚往桌球廳瘋跑。
那一天，張揚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天他們之間互相開了一個誰也無法忘記的玩笑。
他們來到街角的咖啡店坐着，互相望着，彷彿明天即將天涯。
從窗戶上照進來的陽光散在趙婷的頭髮上，絲絲縷縷地跳躍，讓張揚感到很舒服。陰霾的日子一直圍繞着他們，偶爾一個暖人的姿態，一個表情讓他們看得心疼。
趙婷對張揚說：“你去了西X大，要好好地等我，雖然我學習很差，去不了火箭班，但是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努力考上西X大去找你。”
張揚點着頭，摸着她的頭髮，心裏真不是滋味，難得他自己給趙婷樹了一座豐碑，給了她方向和希望。
“你比我先去上大學，大學裏面的美女更多，但是你還是要堅決貫徹我給你的方針，不準沾花惹草。”趙婷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是不放心地對着張揚說，“我給你的照片，你要放在錢包里，第一，照片是用來看的，不準意淫；第二，不準當作遺照；第三，不準跟別的女孩聊天的時候藏起來，要給她看。”
“你也要一樣，在學校里不準紅杏出牆，要繼續保持冷血矜持。”張揚摸着趙婷的頭，對着趙婷微微笑着，“萬一有色膽包天的男生追你，你也要把我的照片拿出來，第一，要時時刻刻把照片帶在身上；第二照片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辟邪；第三，想我的時候可以對着照片說話，但是不準留下口水。”
快到下午的時候，張揚騎着飛鴿牌的自行車載着趙婷又跑到經常去的河堤邊上。眼前是一大片青綠色的草灘，草綠色的河水細悠悠的似一條飄帶分隔着一大片青草地。
吹過來的風也是帶有青草味的香，他們相依相偎在一起，也彷彿被融進了青草地。
張揚從自行車的包里掏出昨晚剛看完的《悲傷逆流成河》，遞到趙婷手裏，封面上是暗黃色的上海老式弄堂，暗黃顏色，牛皮紙張，顯得更是傷感滄桑。張揚還記着裏面有句話說得好：
在殘忍的生活面前
愛情與友情
信任與依靠
都有太多的不易
“你把這本書給我什麼意思？”趙婷毫無徵兆地丟出一句話，“看完了，就不要了嗎？”
“什麼？”張揚一頭霧水，莫名其妙，“我看完了，書寫得真不錯，我要是齊銘就好了。”
“你想什麼呢，你要是齊銘，那我就是易遙。”趙婷挽着張揚的胳膊，擺動着兩隻小巧的腳丫，“這輩子就想對你好。”
“什麼這輩子，我們都還小，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張揚用手摸了摸趙婷的頭髮，望眼欲穿地看着遠方。
晚上張揚送趙婷回去的時候，他們都不說話，各懷心思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最後趙婷突然對張揚說：“沒關係的，張揚。咱兩分手吧，我知道你很愛我，我害怕你要是心軟了，肯定會留下來陪我，不去上大學了，所以我決定為了我們兩各自的未來，咱們還是分手吧。”
張揚驚訝得不知所措，突然停住了腳步，點了一支煙，沉默着。
趙婷大義凌然，替張揚斬斷後顧之憂，至今讓張揚很難忘記那個夜晚。夏天的風如清水漫過，天上的星星泛着耀眼的光，她的眼睛裏含着熱淚，始終沒有掉下來。
如果說他們是因為遊戲認識的，所以彼此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大多數在一起都是打遊戲。但是如果說誰更愛誰的話，張揚輸了，他承認他自己會更愛趙婷多一點。
但是是趙婷先提出了分手，給了他們雙方一個台階。張揚也只能假裝堅強地狠勁抽了幾口煙，萬般不舍地答應了，隨即轉身離開了。
大學不可能不上，大學和趙婷如同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捨棄趙婷而上大學是最明智的抉擇。
趙婷突然從後面跑過來，站在張揚面前，在張揚的嘴唇上親了一下，說了聲再見。
張揚頓時潸然淚下，這麼久了他的初吻才獻了出去。
他心裏特別難受，按照劇情需要的話，這裏應該下點雨，萬萬沒想到老天竟然很識趣地飄起了雨滴，滴滴答答落在趙婷的身上，一顆一顆砸在張揚的心裏。要是趙婷一轉身，她肯定是哭得稀里嘩啦，滿臉淚水。因為張揚很了解她，外表堅看似堅強，其實內心特別柔軟。
張揚在雨中站了很久，看着趙婷遠去的背影，心裏面特別空。曾經住在心裏的人走了，總想用酒精和香煙來麻醉，來填滿自己。
風一吹，思緒便演變成萬千的思念，他們都在各自的心裏懷念：
習慣了看你步履匆匆地走，習慣了看你的臉，習慣了看你的影子和我糾纏，習慣了和你躲在一把傘下面聽雨聲，習慣了晚上守在陽台接聽你的電話，聽你放周杰倫的歌，習慣了你拉着我東跑西跑……習慣了這座城市留給我們所有的陌生和寂寞，很可惜我們就這樣匆匆走過。
或許留戀，或許不舍，但誰也沒有停下腳步稍作停留。
他們都大聲喊過，可能是都不夠大聲，誰都沒有回頭。當時沒有誰想過會等誰一分鐘，都想儘快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忘記曾經的不開心，聆聽風聲雨聲，看看雨景人群，說能說的話，走該走的路，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順着臉頰嚯嚯流淌。
張揚到現在才發現那時候的自己對於感情是多麼的認真，怕是今生再也不能這麼單純了。
明天他就要坐上火車，離開這座城市，但是在他的記憶里，他不會忘記，有一座城市，有一個她，他放心底默默喜歡着就好。
每逢這個時候，老家門前的合歡總會肆無忌憚地綻放。紅色的小花，在淺色的綠葉叢中露出笑臉，幽幽的清香瀰漫了他的整個童年。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裏，他突然發覺他是如此熱愛着曾經被他鄙夷過的故土。
張揚回到家，看到老張一人一壺酒，輕吼着秦腔。因為他考上西X大的原因，老張高興地睡不着覺。張揚在心裏思索，西X大到底好在哪裏，他用2G手機登錄網頁，查資料，找到一些從西X大畢業的學子們為西X大總結的“西X大，七敢問”。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的名字最值錢？西X大，字字珠璣，她內含四部一省，可謂面面俱到一字千金。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的荒地最廣袤？校園內理應寸土寸金，可西X大內荒地成片，委實為西X大獨具特色一景！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的位置最獨特？西X大是全國唯一一座坐落在小鎮內的重點大學，其周遭實則被農村包圍，絕對獨步校林！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的農作物最多？時至陽春三月，西X大校園小麥返青，油菜催花，農作物茁壯成長。西X大門應掛一對聯，上聯：瓜果蔬菜樣樣俱全；下聯：飛禽走獸無所不有；橫批：開心農場。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最具包容之心？西X大地處農村，她容納的不僅是五湖四海的大學生，還有數以萬計的農民小商小販。她向世界宣揚一種理念：每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來吧，我包容你！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最擅長搞建設？知道的是在建設校園，不知道的以為是震后重建！錢多，拆了建，建了又拆是西X大宗旨。
敢問，中國哪個大學的校門最偉岸？西X大校門巍巍而立，前面有158個階梯。先登階梯，再入校門，步步高升，登高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