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凡有血性,必起爭心
王野仍舊不認識路,他不知道花柳花管事去哪了,門口的護衛莫名其妙也沒有攔他,只是目光不屑,好似看弱雞一般,應該是適才的護衛出來說了什麼。
冷風陣陣,十樓的高度,已經能俯瞰整個南陽城,此時天色將晚,落日的紅光把半邊天的雲團點染,五彩繽紛,有最艷的紅,最亮的青,最深的紫還有最龐大的黑。
暗夜逐漸蠶食着每一絲光線,遠方的連綿青山被陰影所佔據,風越過山脈衝向平原帶來如鬼泣一般的風嘯,激蕩在南陽城中,嚇得小兒啼哭。
王野靜靜的倚靠在欄杆,看着天地間最後一點光芒消失在茫茫黑影中,他的眼睛驟然亮起,宛如辰星,回過頭來,於漫天星辰交相輝映,把一個侍衛看迷了神。
今夜,無月。
花柳是阿珠帶王野找到的,路上碰到的阿珠臉色難看,王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戚綰作妖,也就沒細問。
起碼她們沒被那個瘋婆娘整死。
花柳花管事對於王野能完好無損的站在他很是驚訝,看着他蒼白的臉和不停的虛汗,又聞到他滿身的汗臭味,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沒有什麼交流,給了王野一套類似護衛的黑色勁裝,還有兩根綁腿。
王野在“關東煮”里清洗過後,清爽的換上衣服,被阿珠帶着再次進了那個玄妙的地道。
他問阿珠有沒有什麼好記的辦法。
阿珠心裏其實很好奇,王野為什麼能見了樓主還活着,甚至主人戚綰回來之後也是隻字不提他,但她知道分寸,曉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不該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講解道:“這地道全場兩百五十丈,其中岔口四十四個,有八個主岔口,分別通往紅樓二層至八層,一層是客人從大門進入,十層則是樓主所在。
剩下的岔口分別通往,侍衛院,採辦房,賬房,管事處,僕人住所,雜貨房等等,每個岔口不設標記,只能靠自己熟悉,管事們的意思是鍛煉我們這些人的腦子。
王野:“典型的強詞奪理。”
阿珠繼續說道:“所以沒有什麼方便的記憶法,除過八個大岔口,剩下的都只能靠死記硬背,至於最玄妙的便是這看似往下實則往上的感覺。”
不一會兒,阿珠帶着王野到了八樓,他們從出口出來的時候,王野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尊靜卧在一旁的銅獸。
地道岔口到樓層的台階,原理類似於前世的彭羅斯樓梯,四角樓梯,無論向上或向下都會回到原點,這是一種理想狀態的假設,在三維空間中根本無法實現,假如身在其中循環,最大的可能便是這種台階設置的模式,錯亂了人本身對空間的感知。
你以為的向下,其實是向上。
不多想,王野準備走的時候被阿珠叫住。
“你是留在樓主身邊了嗎?”
王野點頭。
阿珠撲通一聲跪下,在王野錯愣的眼神中磕了好幾個響頭。
“你這是幹什麼?”
“求求你救救我,能不能讓我也留在樓主身邊,主人自從回來之後已經連續活活打死五個人了,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下一個死的肯定是我,我給你餵過飯,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王野眉頭一皺,這女人雖然話不好聽,有點以命要挾的意思,但是他愛莫能助啊,難道要趙括也把她打死再救活嗎?
只好委婉的開口道:“我沒辦法。”
阿珠俏臉一愣,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珍珠落下,嬌蘭一樣的面容悲戚,聲音凄慘:“去不了樓主身邊保命,難道我只能等死嗎,嗚嗚。”
王野目光閃了閃,說道:“不過我可以幫你試試,請樓主給你換個主人。”
阿珠聞言大喜,連忙向王野道謝,又是磕了好幾個頭。
兩人告別之後,王野想了一下,笑了。
這女人不老實。
若真是戚綰要弄死她,她一個多年在紅樓的老僕人,大可以向熟識的管事活着其他姑娘求救,再不濟也會護院這種武力機關,賣身保命,在紅樓這些人眼裏,一個僕人的命沒那麼重要。
但是她偏偏找一個曾經威脅過自己的陌生人,要去樓主身邊保命。
說沒什麼鬼心思,狗都不信。
掉眼淚求人?眼淚能值幾個錢?廉價品罷了。
......
十樓,穿過大殿,王野推開草廬的門,正堂掛着一副彩畫像,畫像前放着一張木桌,其上擺着三顆石榴,畫像上面畫著一位女子,輕衣羅扇,站立在一叢海棠之間,修長的脖頸微微探出,看着盛開的花,面帶微笑。
畫工技法極為高超,整個人像繪的栩栩如生,女子頭上的髮絲根根分明,海棠花瓣上的露珠更是晶瑩剔透,但畫像右邊空白處沒有題字也沒有蓋章,而是在留白。
王野隨手拿起一顆石榴聞了聞,清香撲鼻,他穿越以來第一次見。
“此物名叫安石榴,又稱天漿,金龐,丹若,各地叫法不同,是從燕國西北的玉林城花重金購置而來。它只在光照充足的沙土地才會結出紅亮若寶石一般的果實,南陽,乃至帝都京陽都是沒有的。”
突然出現的趙括伸手接過王野手中的石榴,聲音帶着一絲追憶解釋道。
王野吐槽道:“大人倒是熟悉。”
趙括沒搭話,轉頭走進了右邊的房間,王野跟了過去,裏面的東西讓他震驚了。
這是一張巨大的沙盤,整整佔據了大半個房間,上面山川河流,平原丘陵,城鎮村莊,詳細非常。
王野一眼便看見其上插着黃色小旗的南陽城,還有趙括剛說到的玉林城,此外還有數個插着紅色小旗的城鎮,一些插着綠色小旗的山腳或者平原。
最醒目的是沙盤中心插着白旗的京陽,趙括口中的帝都。
這分明是一個軍事化的地形圖,能清楚的看到各地軍力佈置,人口數量,王野一個門外漢都看得出來。
王野問道:“大人這是?”
趙括坐在沙盤邊上的蒲團全神貫注的看着沙盤中的京陽城,平靜的說:
“我要當皇帝。”
王野脫口而出:“怎麼當?”
趙括看着王野的目光有些奇異,平頭百姓聽到皇帝兩個字都會嚇得發抖,更別說讓造反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入耳,而王野非但沒有怕,反而興緻勃勃的問他怎麼當?
趙括聲音好似地獄傳來,帶着怨恨寒聲道:“皇位本來就是我的,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當!”
王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估摸着這矬子手裏拿的不會是什麼落難皇子,青樓藏身,卧薪嘗膽,最後重登皇位的主角劇本吧,
趙括看出了王野的疑惑。
“凡有血性,必起爭心,何況孤乃嫡長子,憑什麼讓庶子竊居皇位,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