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暴雨中的魔鬼

傾盆的暴雨幾乎遮掩了天地間的一切，視野中全是灰濛濛的雨束，能見度甚至不超過三米。

伴隨暴雨而來的還有罕見的狂風。來不及收拾的蔬果攤位上，今日商戶剛進的新鮮墩墩果滿地滾落，呈放商品的木台被吹得吱呀吱呀響，彷彿下一刻就會經受不住狂暴的風力而散架。

從未見過如此狂風暴雨的小孩子好奇地想要出來玩，可好不容易頂着風推開門，便瞬息間被打濕全身，碩大的雨粒被風拉長，抽在臉上難受得近乎疼痛。貪玩的小孩下意識關上門，嘟着嘴不滿地回過頭來，卻看見家長居高臨下彷彿要吃人的眼神。

碼頭上，就是最吃苦耐勞的水手，也急匆匆往能避雨的地方跑去。

買菜的少婦撐開璃月商人叫賣的遮陽傘，風便掀得她離地而起。

眼看就要被風帶走，還來不及鬆手，雨水如盆傾覆，巨大的力道將傘面壓得收回去。

少婦從地上爬起來，菜籃子落在滿是雨水的石板地上，她卻頭也不回地朝樹樁遮蔽的城內跑去，雨水將她的衣裙打濕，半透明地緊貼起伏有致的身軀，小麥色的肌膚隱隱若現。

平日裏碼頭上的大老粗們若是見到，總會忍不住吹聲口哨。但現在他們當中最為好色的單身漢，也無暇欣賞如此誘人的春光。

入目之處，所有人都在跑。

不，是所有人都在逃，逃離這千年未見的天幕狂流。

…………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奧莫斯港，臨近碼頭的酒店包間內，一名豐滿的璃月女性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的瓢潑大雨幽幽嘆息。

她衣飾簡單，多是大片的古樸墨色，但衣袖和衣擺處的金色綉紋卻極其精美細緻，只可能出於最頂級的裁縫之手。如果不是長期接觸上流人士的見多識廣之人，恐怕很難看出其低調下的格調與奢華。

這是一位來自璃月的女性富商，而與她隔着古木桌相對而坐的，是一位俊美的金髮少年。

“雨雖磅礴，可李小姐何言屋漏？”金髮少年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起一條咖喱蝦，放入盤中，“是不喜歡我安排的見面地點嗎？”

“空少爺說笑了。”李小姐歉意一笑，“您考慮到我是璃月人，特意選擇奧莫斯港唯一能夠提供筷子的酒店，反倒是我欠您一句謝謝。”

她舉起酒杯：“我敬贏空少爺一杯。”

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李小姐果然同傳聞中那樣，是位豪爽的女大商人。”空微笑着讚美，“同您交談十分令人愉快。”

“您說笑了，與您同桌而食，是我的榮幸。”李小姐笑着說，“空少爺您曾在璃月久居過吧？筷子用得比我這三十年歲的璃月當地人還要地道。”

“家傳禮儀而已。”空給自己添酒。

這是李小姐從璃月帶來的名酒，入喉甘醇，酒液澄凈，隱約映出空帶着笑意的臉。

“不知空少爺家族淵源何處，才能培養出您這般高貴的子弟。”李小姐稱羨道。

“過往的名號，家族也不願再讓後輩記起。”空望向窗外，“五百年前，提瓦特大陸有場席捲七國的大戰，家族在那場戰爭中損失慘重，為了避禍，帶領族人和追隨者躲往海外，一百年前才恢復生機，而後逐漸派遣家族子弟出海，了絕因果，重建家族輝煌。”

“原來是這般隱世家族。”李小姐肅然起敬，“我只在璃月的志怪小說中見過，未曾想真實存在，想來您的家族一定底蘊深厚，才能在幾百年的時光中仍保持禮節與優雅，如同歲月悠悠亦無法磨損的玉石……您一定是岩王帝君的信奉者吧？”

對於李小姐的試探，空只是笑笑。

“李小姐，您對我如此關心，以璃月禮尚往來的古禮，我也該有所回應。”他說，“您先前所言屋漏偏逢連夜雨，所謂屋漏是指何事，我能否為您略盡綿薄之力？”

“空少爺您客氣了。”李小姐笑盈盈的，“其實不勞費心，屋頂漏了，我們差人縫補便好。”

空舉起酒杯，微抿一口，眯眼道：“可要是整個屋頂都被掀飛了呢？”

李小姐聞言，身軀一震，保養得極好的素手不小心將酒杯碰倒。

哐當！

金屬酒杯落在地上，價值千金的酒液灑落，在稻妻運來的名貴御伽木地板上緩緩流淌。

敲門聲忽然響起。

“大人，急報！”家僕在門外壓低聲音。

“抱歉。”李小姐歉意地望了空一眼。

空無所謂地點頭。

李小姐深吸一口氣：“進來。”

身材高大的壯碩家僕匆匆走進來，面色僵硬地俯身在李小姐身畔耳語。

家僕的嗓門很大，哪怕是悄聲說話，也有一些詞語傳到空的耳中。

“……罐裝知識……教令院……小吉祥草王大人……”

好巧不巧，全是能勾起人好奇心的關鍵詞彙。

待到家僕說完，李小姐皺眉，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家僕躬身退去。

李小姐望向空，眼前的少年依舊身子挺拔，眉目低垂，彷彿毫不在意剛才家僕談話內容似的，悠閑自得夾起薯脆角，姿態優雅地蘸了蘸番茄醬，放入口中品味。

見狀，李小姐微不可察地嘆口氣，隨即又重新掛上明媚的笑容：“實在抱歉，空少爺，和您交談十分愉快，但商會那邊突然出了急事，很遺憾我無法繼續作陪了……”

說著她就要起身離開。

“坐下。”空的聲音響起，彷彿不可違背的命令。

李小姐被少年突然彰顯的國王般的威嚴震住。

她微微一愣，依言回坐。

“我不是說了我可以略盡綿薄之力嗎？何必急着離開？外面這麼大的雨，你還能去哪裏？”空用紙巾擦去嘴角的一抹紅色番茄醬，可在李小姐眼中卻如同獵手在擦去嘴角獵物的血跡。

李小姐聽懂了空的話。

這不是威脅，而是相當清楚他們如今處境后陳述而出的事實。

“是啊，這麼大的雨，我還能去哪裏？”李小姐自嘲地笑笑，“敢問空少爺為何要幫助我們？”

“是啊，為什麼要幫助你們？”空望着李小姐，雙手交叉，支撐着下巴，笑容神秘而危險，“教令院大賢者倒台，小吉祥草王開始清算其背後的勢力，你們這些以教令院罐裝知識走私渠道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利益群體，就像是退無可退的喪家之狗，勝者的天平不再偏向於你們，大勢在神明的手中，你說……”

空敲了敲桌子，重複道：“我為什麼要幫助你們呢？”

李小姐被面前俊美少年所展現出的氣勢震懾到了，她想起從前同天權星凝光大人共進午餐時，大人言語之間也是這般風雲盡在談笑間的從容和超然。

空起身，繞着桌子漫不經心地踱步：“你是璃月的商人，就算見勢不對，也能在這須彌最為繁華的港口，及時乘船回到璃月。你的底子在璃月，須彌這點生意的損失，哪怕徹底切斷，也稱不上傷筋動骨，況且你已經在須彌掙得夠多了。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商人逐利的貪婪促使你繼續留下，想要觀望清楚形勢，得到最為完整的信息再決定下一步動向……和你一樣的，還有一些來自楓丹、至冬、蒙德等國的外來商人。”

李小姐額間冒出冷汗。

身邊的少年彷彿能夠讀心一般，精確無比地掀開了她的小心思。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空在窗邊駐足，遙望暴雨滂沱的碼頭，“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你們困住了，這般暴雨下，沒有一艘船能夠出航，強行離港無異於求死。同時，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空轉身微笑：“愚人眾背叛了你們，他們開始抓捕這個利益群體中的所有人。而你們……無處可逃。”

李小姐瞳孔驟縮。

面前的少年一句未錯，甚至連她剛才同家僕故意演戲時沒透露出的情況也一清二楚。

“是喝多酒了嗎？有些熱呢。”她擦了擦汗，勉強維持商人的平靜，“空少爺，您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既然您知道我們狼狽如喪家之犬，無處可逃，您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空笑笑，走到李小姐的身後：“你信仰小吉祥草王嗎？”

“空少爺您說笑了。”李小姐搖頭，“我可是璃月人。”

空雙手扶在李小姐倚着的椅背上，俯身輕笑：“真巧，我也不信仰小吉祥草王呢。”

“空少爺您的意思是？”李小姐僵硬地扯嘴角。

“相比於神，我更在意你們這些掌握眾多利益渠道的人。”空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斟酒，“你們能帶給我更多的好處，所以我希望你們欠我人情，僅此而已。”

“只是為了幫助我們而與高高在上的神明為敵，恐怕並不划算吧？”李小姐說。

“我說過了，我不在乎神明，也不敬畏神明。”空搖頭笑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語出驚人，“我也有對付神明的辦法。”

“什麼！？”李小姐這下徹底穩不住神色了，她蹭地站起來，失態道，“不可能，凡人怎麼可能與神明為敵！？”

空無所謂地笑，輕揚下巴示意窗外的大雨：“但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不是嗎？而我，這個突然出現在奧莫斯港排場驚人卻又來歷不明的傢伙，是你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聞言，李小姐想了想，緩緩癱坐在椅子上，豐滿的身軀將椅子壓出輕微的咕吱聲。

“你說得對，我們只能相信你了。”她喃喃道。

“祝我們合作愉快！”空微笑舉杯。

李小姐沒有回應，她望向外面宛如末世般的暴雨，忽地打了個寒顫。

沒來由的可怕想法湧上心頭。

這場暴雨，該不會是……面前這傢伙弄出來的吧？

她望着空淡漠的微笑，恍惚間覺得自己面對的好似是來自深淵的魔鬼，要用黑暗與絕望向天上的神明復仇。

（PS：抱歉，之前說要連續三天日更萬字的，結果現在還差一萬三千左右，會在本周內全部補上——欠的字數是在每日保底的四千字基礎上加更，每日更新完后，章末實時報告還拖欠的字。同時，作為失約的補償，作者再在每日四千字保底的基礎上，額外加一萬字，於下周內履行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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