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家
天歷十一年七月，渤陽王劉豐被緊急召入京都。
入京當晚劉豐遇刺，不治身亡，皇帝震怒，下令嚴查兇手，無果。
九月，渤陽王世子劉啟在麟州聚兵十萬，聯絡平西王、瀚王、魯陽王、瑞安王、東川王、鄂寧王共同起兵，打出了“討伐昏君”的大旗，史稱“七王之亂”。
其他藩王打着入京勤王的幌子招兵買馬，四處劫掠，互相攻伐，一時間天下大亂，烽煙不熄。
雍州，大涼山下，鐵佛村。
入冬后，天氣驟冷，斷斷續續下了幾場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踩在上面像踩在沙上一樣，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長風肩上扛着一桿木槍，手上提着只四五斤重的野兔，喜滋滋的往家走。
阿虎已經念叨了好幾天想吃肉，還有大嫂大病初癒，這野兔剛好給她補補身子。
李長風越想心裏越開心，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剛到家門口就聽到大哥和嫂子在吵架，內容似乎和自己有關，李長風停了下來，站在門口安靜的聽着。
“你弟弟到底什麼時候搬出去？”大嫂王小蝶不滿說道，“他還要在我們家白吃白喝多久？”
“你這說的什麼話！”李鐵牛有些不滿，“什麼叫白吃白喝？家裏的活長風沒少幫忙，還有咱家吃的野味，不都是長風弄來的？”
“你怎麼不說他給家裏闖了多少禍？”王小蝶帶着怒氣說道：“仗着學了點拳腳功夫，整日跟人打架鬥毆，前幾日又把村頭的老黃給打了，咱家養了大半年的黑豬都賠給人家了！那可是我給阿虎準備的私塾錢啊！”
“誰讓姓黃的說阿虎長得丑，不是我的種？”李鐵牛恨恨說道：“要我說啊，打的好！”
王小蝶提高了嗓門：“我不管，你弟弟必須離開這個家！”
李鐵牛不滿說道：“眼瞅着就過年了，你讓他去哪？”
“去哪都行，反正不能再待在這個家！”王小蝶放下狠話，“要不然你就跟他一起滾出去！”
李鐵牛又說了什麼，兩人越吵越激烈。
門外李長風臉上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深吸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咳了幾聲后快步上前推開了房門。
“大哥大嫂，你們看我抓到什麼好東西了？”李長風把野兔提到李鐵牛和王小蝶面前，一臉得意：“這可是大補之物，剛好給大嫂和阿虎補補身子。”
李鐵牛臉上的怒意還沒有消失，王小蝶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你一天不在家，就是去抓野兔了？”李鐵牛看着李長風擔憂問道，“山裡那麼冷，身子骨沒被凍着吧？”
“沒事！”李長風拍了拍胸膛，“我這身子比牛都結實！”
“對了，阿虎呢？”李長風目光掃了一圈，沒看到阿虎，好奇問道。
李鐵牛答道：“吃了午飯就跑出去了，估計又跟那幾個小子出去瘋了吧。”
李鐵牛瞪了王小蝶一眼：“愣着幹嘛？還不去把兔子燉了！”
王小蝶冷着一張臉，提着兔子去了廚房。
晚上阿虎聞着香味跑了回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的大快朵頤。
吃到一半的時候，李長風隨口說了句：“大哥，我想咱老家了。”
李鐵牛頭也沒抬，隨口回了句：“過兩天我陪你回去看看。”
李長風又說了句：“我想搬回去住。”
李鐵牛愣住了，抬頭盯着李長風：“那地方好幾年沒人住了，你回去怎麼住？”
李長風笑着說道：“前幾天我回去看過了，房子雖然破了點，收拾收拾還能住。”
李鐵牛剛想說些什麼，王小蝶不留痕迹的踢了他一腳，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笑容：“回去也好，什麼時候回去？嫂子給你收拾點東西帶上。”
“謝謝嫂子。”李長風說道：“明天就想過去。”
“明天？”李鐵牛眼睛一燈，“不在家過年了？”
李長風解釋道：“老家那邊也需要收拾，我想早點過去。”
王小蝶又踢了李鐵牛一腳，李鐵牛悶頭吃飯，臉色有些難看。
晚上夜深人靜時，隔壁房間又傳來了大哥大嫂的爭吵聲，李長風望着漆黑的屋頂，嘆了口氣，心想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第二天李長風早早就起來了，把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下，用床單包裹起來，背着就走了。
李鐵牛送他，挑着個擔子，裝着油鹽米面鍋碗瓢盆，零零散散的一大堆。
李長風的老家不在鐵佛村，在十裡外的紅葉村，村子緊挨着大涼山，時常有猛獸出沒，村子裏的人大多都是獵戶。
一路上，李長風和李鐵牛都沒說話，到了紅葉村，找到老宅，三間木樓倒了兩間，僅剩的那間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走，跟我回去！”李鐵牛拉着李長風就往回走，“這樣的地方怎麼住人？”
李長風站在原地沒動，笑着說道：“我覺得這裏挺好啊，收拾收拾就好了。”
不等李鐵牛開口，李長風就又說道：“大哥，我已經十七歲了，不可能一輩子跟你們住一起，我也該有個自己的家了。”
李鐵牛沉默片刻兒，重重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收拾屋子。
兄弟兩人從早上一直忙活到天快黑，勉強收拾出一間能住人的房子。
臨走時，李鐵牛對李長風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大哥無能，大哥對不住你。
第二句，別記恨你嫂子。
李長風當然不恨嫂子，十一歲那年，爹娘相繼病逝后，李長風就跟着大哥大嫂生活。
嫂子平時雖然言語刻薄了點，但這麼多年來也沒讓他凍着餓着，反倒是自己給嫂子惹了不少麻煩。
屋子裏很潮濕，一股發霉的味道，李長風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入夜之後下起了雪，雪越來越大，還颳起了大風。
老舊的木屋在風中吱吱作響，開始左右搖晃。
李長風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搖搖欲墜的木屋，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話音剛落，只聽“轟”的一聲，屋頂的一根木頭斷了，露出一個大窟窿，大雪傾瀉而下，幸虧李長風閃躲及時才沒有被砸中。
李長風抬頭看着屋頂的大窟窿，欲哭無淚。
風雪中，一個白髮老者緩步走進了紅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