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破巧
當平一指問出少林為何不乘勝追擊，反倒要議和之時，蘇然的內心同樣萬分不解。
平一指號稱神醫，所能管的不過是一家醫館的三兩個人。蘇然雖三世為人，可三世加起來都沒方證一世歲數大，當上衡山掌門更是才幾個月。兩人以普通江湖中人的心態，自然是無法理解已經在天下第一大派掌門位置上坐了幾十年的方證，他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江湖門派掌門，更像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所慮的已不再是一時一事之得失，而是要讓少林派神功絕藝傳承不絕，千秋萬代領袖群倫。
蘇然在坐在帳中，雙目緊閉，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有節奏的敲打着案幾，心中將這幾日之事仔細過了一遍，忽然睜開雙目，說道：“官軍！官軍要來了！方證拖延時間，是要等官軍到來，日月神教大軍自然不敢和官軍正面對抗，只得各自散去，這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平一指算了算日子，疑惑道：“神教集結在此紮營至今不過四日，官府察覺出此地異樣，上報朝廷，任命主帥，從衛所調兵，整備衣甲器械、官配馬匹，祭祀諸神，最快也得半月有餘，應該不會來的這麼快吧！”
蘇然沉聲道：“若是他們提前報官呢？黑木崖上有武當派的內應，任我行前腳召集各省分舵及各地幫派攻打少林，後腳這消息恐怕便已經傳到了沖虛、方證的耳中，他們若是提前報官，此時朝廷大軍恐怕就快要到了。”
平一指仍不相信：“朝廷大軍若到，神教無非就是讓各位幫主、舵主領着自己的下屬四散撤走，弟兄們都會輕功，天南海北四散而走，官軍便是想追也追不上。可少林基業在此，他們可沒處撤吧，神教怕官軍，少林派便不怕嗎？私藏強弓硬弩，身攜利器聚集眾多強人，與造反何異，這可都是殺頭的大罪。”
“呵！”蘇然輕笑出來，似乎是在嘲笑平一指的天真，他之前不過是一葉障目，如今想透了關鍵之處，便是一通百通，對平一指解釋道：“平先生，你當真以為少林、武當和日月神教是一樣的嗎？日月神教是邪魔外道，是嘯聚山林的匪類，可少林武當卻是名門正派，是佛道聖地，他們在朝廷上可是有根腳的。且不說少林寺自己便有許多僧兵參軍，這些年東南抗倭、西南平亂都立下過赫赫戰功，便是如今軍中的大將、軍官，又不知有多少可稱得上少林俗家弟子。至於武當，現如今更是與皇帝的家廟無異，本朝太祖加封過真武大帝為‘玄天上帝’，成祖更是自稱是真武大帝的轉世之身，據說如今武當山金頂上那尊真武大帝像，便是比着成祖的面容所雕刻的。”蘇然說道此處，冷笑一聲：“少林派報官說有綠林匪類想要圍攻少林，劫掠祭器、佛像，他們召集武僧，保衛寺院，何罪之有？而那些前來支援的各派人馬，自然也是古道熱腸的俠義之士了，他們不但無需害怕，反倒還要受到朝廷嘉獎呢，至於強弓硬弩，藏起來便是，難道官軍還真會去翻箱倒櫃的搜查一番不成？”
平一指面色一變，喟然長嘆道：“老弟說的有理，是哥哥愚魯了，那如今該當如何？若方證計謀得逞，任教主拿不到《易筋經》，不但哥哥我得不到三屍腦神丹解藥的配方，老弟你衡山派的大仇，只怕也難報了。”
蘇然內心亦是糾結萬分，本以為挑撥任我行來打少林是招妙棋，卻沒料到日月神教中看不中用，看着強盛無比，卻沒幾個拿得出來的高手，更沒想到方證手腕如此高明，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間便要將日月神教幾千烏合之眾給打發了。內心思緒紛亂之間，忽然想到方能提起此時支援少林的各派援兵時，說的是武當、丐幫、華山等派，卻未曾提到嵩山，這明顯是極不合理，嵩山派是如今五嶽劍派的領頭羊，若前來支援，理當排位在武當之後，丐幫之前，方能不曾提及，莫非嵩山派近在咫尺，左冷禪都不曾趕來支援？
仔細一想，倒也有幾分可能，紫蓋峰上，少林不光是要算計衡山，整個五嶽劍派都在他們的算計之內，那場亂斗若非左冷禪及時制止，五嶽劍派恐怕便要自此成為歷史了。以左冷禪之才智，又豈會看不出來少林的惡意，他如今坐山觀虎鬥，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華山派那日始終躲在最後，沒有絲毫損傷，而岳不群同樣野心勃勃，少林既有必勝的把握，他領着華山那小魚小蝦三兩隻來在少林武當兩派面前混個臉熟，何樂而不為呢。
恐怕這也是為何少林及正道諸派明明此時實力佔優，方證卻仍要拖延時間，等朝廷大軍來此驅散日月神教這些草莽豪士的原因，有左冷禪在一旁虎視眈眈，他自然不願讓少林弟子有太大的損傷。
蘇然輕輕摩挲着下巴，心中想到：“也許是方能說漏了嘴，嵩山派其實也派人來援了，左右峻極峰離得不遠，我便跑過去打探一番，若左冷禪真打算隔岸觀火，那沒了這個強敵，倒是大有文章可做。”
從紫蓋峰那日沖希老道單獨留下所說的話來看，少林、武當也是各有算計，並非鐵板一塊，沖虛作為武當掌門，又怎會為了少林拚命，就算參戰，也是出工不出力。這樣算起來此時少林寺內，真正稱得上絕頂高手的，唯有方證一人，任我行體內真氣雖然駁雜混亂，但畢竟數量磅礴，二人鬥起來當在五五之間。餘下方字輩的各院堂首座，魔教諸位長老勉強可與之兌子，如此看來，任你方證有什麼陰謀算計，不管不顧，直接沖將進去亂拳打死老師傅，反倒是眼下最有效的手段。
蘇然逐漸理清了思緒，精神為之一振，起身對平一指說道：“先生莫慌，方證那老禿驢千般算計，我以力破巧，終是讓他求不得！”
說罷離開營帳，直往太室山峻極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