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 那個故事
在封以齡的疾呼和咆哮中,封殘虹腦中浮現出一個人——
那個經常出現在瓊花仙潭附近的少年。
故事或許就是這樣開始的:
在某平平無奇的早晨,少年遇上在瓊花仙潭修行的少女,他們是否一見鍾情,已不得而知。
總之,他們的視線命定般地越過紛亂的花叢,被陽光潑灑成金黃的石子和銀灰相間的樹林陰翳,最後停留在寬闊寂寥的仙潭彼岸,深沉的湖面和遼遠的天空組成少女的背景,就像她的心靈一樣潔白透明。
少女很久未離開過仙潭。
她唯一的玩伴是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替身。
聽說,是孤獨催生的詛咒,讓她擁有複製萬物的力量。
這是多麼強大的力量!可惜她太年幼,無法控制,只會無節制地複製、複製、再複製……
她給人帶來了太多麻煩。
瓊花殿的不知情者總說殿內似乎鬧鬼了,常常看到一樣的人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後來還有人說,明明前腳在殿內看到少女,後腳又在殿前遇上了她。
殿主只好把少女關起來,讓她和寒冷的湖泊為友。
後來那名無視詛咒的少年出現了,殿主見他異於常人,傾心於自己女兒,便默許他前往瓊花仙潭陪伴少女消磨時光,填補寂寞。
美好的日子並不是短暫的。
平和而溫暖的時光持續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終於某一天,一個埋藏已久的矛盾在不經意間爆發了。
少年喜歡的是她,也不是她。
他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少女,是她的替身。
說起來,她和她本來就是同一人,究竟在什麼時候出現了差異?又是在什麼時候,差異變得越來越大,致使少年發現了端倪,撕破了揭露虛假情感的最後一張薄紙?
……當然,這都是猜測。
因為封殘虹只知道霧衍殿存在這樣一位少年,而他是封以齡所愛之人。
既然封以齡說她搶走了她所愛之人,那真相就不言自明了。
封殘虹的心猛地動搖。
得道修仙之人或許會逐漸漠視人的七情六慾,但當情感生根發芽后,則會聚蓄出更強烈的衝動。
得知自己全心全意的情感最終成了她人的嫁衣,而且那人正是她的假身,封以齡會作何感想?她當然會憤怒。
漫天恨意促使她下定決心要殺死那個假身!
這就是事情的開端。
封殘虹側頭注視這個瘦小的少女,感受到她心神的激蕩,強烈而癲狂。仟仟尛哾
他說道:“我們不能再把事情鬧得更大了,還有兩年就到寒心會,瓊花殿若是在此刻收什麼差池,將來數十年都沒好日子過!你現在立刻返回瓊花殿,要麼去霧衍峰,殿主會護你不被外人發現。”
“我要找她!”
“交給我,我能找到她。”
“你憑什麼能?”
“溯源繩。”
封以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溯源繩找不到她。”
“你說什麼?”
“無論你用什麼作溯源繩的引物,最終都只會找到我!她根本是不存在之人!”
說出這句話的封以齡更加瘋狂,雙目漲得通紅。
“只有我能找到她。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封殘虹不知該如何應對徹底陷入紅眼的封以齡,而且,眼前的危機也不允許他再做多想了。
刑天鐮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正在應對兩個敵人,且其中一人狀態正佳。但鐮沒有退讓,殺戮是它的本能,它不需要躲。
黑鐮再次襲來,一道道不可視的細線接踵而至,暗淡的夜幕被殘忍撕開,彷彿天空的縫隙中都滲出了血水,威風凜凜的鐮鋒驟然抬起再揮斬而下,這個斬殺過無數修士和妖魔的巨鐮揮出濃郁殺戮氣息的駭浪,充溢在每個人的鼻腔之中。
封殘虹暗叫一聲不妙。
鼻腔頓時淌出兩道鮮血。
而一旁的封以齡竟直接被硬生生撞飛。
“小姐!”封殘虹連忙揮手指示冰龍攔截刑天鐮,立刻跑到封以齡身邊扶起她。
她臉上的划痕已經結痂,咳嗽幾下,噴出血霧。
可情況如此糟糕,她卻露出笑容,歇斯底里的笑:“我受傷,她也不好過……”
漆黑長發凌亂地抹在潔白的臉頰上,透露出陰森的樣貌。
“別浪費時間了。”
封殘虹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埋怨的意味,他拽起封以齡的胳膊,同時觀察四周。剛才在來的路上,他看到旁邊還有幾個修為極低的修士,現在都不見了,應該早就逃走了,正好他也不希望有人看見太多事。
封以齡一把將他推開,緩緩站直身體:“不要你管。”
她渾身髒兮兮的,哪像一殿之主的女兒?
千金之體,落魄至此,成何體統?
“殿主已經交代我,要帶你回去——”
話音未落,刑天鐮再次襲來。受到冰龍猛攻,反倒激發了它的潛力,它在霧衍殿靜靜沉睡地這些年從未遇上過這樣的麻煩,像是受到委屈似的,更加無章法,也更加瘋狂地展開進攻。
突然間,封殘虹感覺大地在陷落。
封以齡展開的道術大境徹底分崩離析,最後一層覆蓋大地的冰霜都融化碎裂,黑紅的土地再次顯露出來。
而且,這土地的顏色非常不對。
黑紅中帶着一絲詭異而鋒利的氣息,像有霧氣升騰,而那霧氣是純黑的。
封殘虹驚覺:“這是道術大境,是鐮在施展道術大境!”
這怎麼可能?施展道術大境的基礎是修為,元嬰境及以上才可施展,但同樣需要不斷修鍊、研究和改良,才能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道術大境,可刑天鐮是由修士墮落的魔物,縱使它的紙面實力達到合體大圓滿,除非它擁有思想,否則不可能施展道術大境。
可它既然施展出來了,也就意味着,這個妖魔比預料中要更加難纏!
封殘虹是元嬰大圓滿,他其實有機會晉陞成為一名庸仙,但他那時放棄了那個機會,將它交付給另一人,也就是如今瓊花殿殿主封攬霞。
他從不後悔那時的選擇,但如今卻有些遺憾。
如果他是一名庸仙,現在就能得心應手地擊敗刑天鐮。
可他只是真人。
就算十個他,也不是刑天鐮的對手。
在他思索如何帶着封以齡逃走時,他的腳底感到一陣劇痛。
一抹黑影閃過,劈斷了腳掌。